那小丫头被鸾音骂了两句,吓得赶紧的跪下去:“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鸾音回头看了一眼锦衣,冷声哼道:“你连实话都不敢说了?你怕别人,难道就不把本姑娘放在眼里了?画眉!去叫人来,把这不知死活的贱婢给我绑起来掉在那边树上去,狠狠的打!”
锦衣自然听出了鸾音的话外之音,却只是淡淡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小丫头,不说一句话。
那小丫头被鸾音的话吓到,慌张不知所措,连声求道:“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奴婢不是不敢说,是…是四姑娘…四姑娘非要穿一⾝白衣裳到前面来,绿云姐姐怕侯爷生气劝着她穿别的,姑娘大发雷霆,把奴婢们都赶出来了!绿云姐姐正要叫奴婢去回侯爷呢。”
“什么?”鸾音吓了一跳,她想到了燕舞会接着衣裳的事情找茬,却没想到她会这么偏激,竟然要穿着白服衣来前面。这若是让父亲看见了,还不得气死啊。
锦衣看鸾音说不出话来,便上前问那小丫头:“四姑娘难道没有服衣穿了吗?怎么会捡白⾊的服衣呢?你不要胡说八道。”
那小丫头已经吓得坏了,听锦衣问,立刻回道:“不是,不是。绿云姐姐和几个姐姐找了十几套衣裳来给四姑娘挑,可四姑娘都不喜欢。”
锦衣问:“怎么不喜欢?是寸尺不合适,还是颜⾊不合适?”
那小丫头忙道:“寸尺不合适的衣裳早就收起来了,姑娘们的衣裳首饰都是大事,奴婢们哪敢马虎?不管红绿⻩紫,绫罗绸缎,各种颜⾊各种面料的衣裳姐姐们都找出来了,四姑娘不喜欢,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
锦衣回头看了看鸾音,无奈的叹道:“这可真是难为死人了。还请二姑娘快过去劝劝四姑娘吧。前面宴席已经开了,四姑娘还不到,侯爷再等的不耐烦了发起火来,大家可都没好曰子过了。”
鸾音想了想,说道:“好了,咱们去看看吧。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没有合适的衣裳嘛。回头锦衣跟大嫂子说一声,好歹叫裁缝来给四妹妹多做几⾝她喜欢的衣裳就是了。”
锦衣答应着:“是,奴婢一定把姑娘的话跟少奶奶说。”
那小丫头见没事儿了,便站起来跟着鸾音等人往回走。
蝶舞已经发过了脾气,自己躺在床上渐渐的生出悔意来。想着自己已经十来天的功夫没出这道门了,若是今儿这个机会过去了,恐怕又不知等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自己见不到父亲,就没有机会扳倒大哥,给姨娘报仇又从何说起呢?
想起了罗氏,蝶舞又悲伤起来。
自己的姨娘这辈子都是为了自己,临走的时候还把自己平生的积蓄都拿了过来,还劝自己不要跟父亲和大哥较劲儿,要好好地听他们的话,好好地或者,安心的出嫁,然后把她忘了…
鸾音进了燕舞的房门,看见丫头们都安静的站在卧室的门口,便问:“四妹妹呢?”
绿云等忙福⾝给她请安,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卧室的门口,低声说道:“四姑娘在里面呢,不许奴婢们进去服侍。”
鸾音叹了口气,说道:“好好地家宴,父亲叫她过去呢,怎么又闹起小脾气来?”说着,她抬手掀开了门帘,进了卧室。
燕舞刚从床上坐起来,拿着帕子擦泪,见鸾音已经进了门,便装作没事儿的样子问道:“二姐姐怎么来了。”
鸾音上前去坐在床边看着燕舞红红的眼圈儿,轻叹道:“好好地,你哭什么?不就是服衣不称心么?你也是有月钱的,喜欢什么样的自己拿钱去叫人做去,我就不信咱们大少奶奶的脸上能过得去!”
燕舞啐道:“她那小气劲儿,巴不得把我们手里的那点银子都扣去呢。”
鸾音好笑的摇头摇,说道:“你呀,就是小孩子脾气。你只道她把家里的采买都裁了,以后但凡花一文钱都要惊动她知道。你却不知道那些采买被她收服的服服帖帖的,这会儿还感恩戴德的为她卖命呢吧?”
燕舞不解的问道:“二姐姐这话时什么意思?”
鸾音便把刚在前面听见的事情说给她听,燕舞听了之后叹道:“没想到这村妇还有这么多手段。”
鸾音冷哼:“她那手段,你我应该早就领教过了。所以我说你这些小打小闹的,也不过是给自己找不痛快罢了。听姐姐的话,开开心心的换上服衣,跟姐姐往前面去吧。好生讨父亲⾼兴,再做长远的打算。”
燕舞想了想,说道:“嗯,我听你的。”
鸾音便笑着拍拍她的手,说道:“这就对了。”说完,转头扬声唤丫头们:“来人,快些服侍你们姑娘换服衣,梳洗。”
绿云听见忙带着丫头进来服侍燕舞洗漱,鸾音替她挑了一件粉⾊的袄裙换上,看着镜子里娇小的⾝影,搂着她的肩膀笑道:“瞧瞧这小模样,真是可人疼。”
燕舞无奈的笑了笑,抬手拢了拢耳边的三根发辫,说道:“走吧。再晚恐怕父亲要生气了。”
姐妹二人到了前面后,规规矩矩的请安问候,叶敬淳正同叶敬源说着什么,看了燕舞一眼,什么也没说,只示意她去里面入座。
苏夫人正拉着锦瑟说笑,好像锦瑟是她的亲女儿一样的疼爱,叮嘱这个叮嘱那个。锦瑟正甜甜的笑着点头。
燕舞和鸾音进来给苏夫人请安,莺歌忙站了起来上前去拉了她们的手笑道:“我住在外边的都过来了,四妹妹还没梳洗完,可见是越来越懒了。”
燕舞似是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锦瑟,淡淡的笑道:“我有些曰子没出门了,蓬头垢面的,总要好好地梳洗一番才能见人呢,怎么能跟三姐姐比。”
莺歌抬手捏住了她的脸颊,轻笑着啐道:“几曰不见,你这嘴巴是越来越刁钻了。”
众人都笑,鸾音和燕舞各自入座。
锦瑟便吩咐丫头们:“把二位姑娘爱吃的饭菜都端上来吧。”
丫头们应声出去,苏夫人又笑:“感情还有好吃的呢?我还只当好吃的都在这儿了,想不到你这丫头还蔵了后招。还有什么呢,快拿出来给我瞧瞧。”
锦瑟笑道:“二太太爱吃的都已经端上来了。刚才有几道菜是二妹妹和三妹妹喜欢的,刚她们二人没来,我便叫人单独留着呢。”
说话间,丫头们已经抬了一个食盒进来,打开后,第一层放着一个团城的泥巴团,烧得黑乎乎的还带着几分泥土的气息。丫头们还没端,鸾音便皱起了眉头。
燕舞心情正不好呢,转头看见盘子里是一团泥巴,便冷笑道:“原来我们已经猪狗不如了。大嫂子居然把一团烂泥巴烧糊了端上来,还说是我们爱吃的。”
锦瑟掩着嘴巴笑了笑,说道:“这可是名吃。你们常年闷在家里不知道罢了。”说着,便吩咐墨菊:“你去把那个打开。”
墨菊应声过去,亲手把那团泥巴从食盒里端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伸手在那团泥巴上摁了两下,把⼲巴巴的泥巴摁的裂开了几道缝隙之后,便有一股浓浓的香味飘散开来。
苏夫人便惊喜的笑问:“这是什么好东西,闻着这么香?”
墨菊把泥巴一块块的拿走丢到旁边小丫头捧着的痰盂里,便露出里面的荷叶来。
苏夫人又深深地昅了一口气,对旁边的顾无双说道:“你去搭把手,把那荷叶揭开,我倒是要悄悄这里面到底包了什么美味。”
顾无双笑着上前去把荷叶一层层的掀开,里面却是热腾腾香噴噴的一只鸡。
苏夫人立刻呵呵的笑起来:“快撕下一块儿来给我尝尝。”
顾无双果然撕了一块鸡翅递过去,苏夫人只在她手中咬了一小口慢慢的嚼着,点头笑道:“嗯,好吃!真的很好吃。⾁烂味美,一点也不油腻,还有荷叶的清香。”
锦瑟看着旁边鸾音姐妹三个都已经馋的暗暗地流口水,便笑道:“都下手,这个叫做‘叫花鸡’,要动手撕着吃才好呢。”
鸾音回头看了一眼顾无双,却见顾无双已经撕了一只鸡腿儿递给了苏夫人,苏夫人却转手递给锦瑟。锦瑟笑道:“二太太请,我自己来就好。”说着,她也伸出手去,撕了一块鸡翅,却转手递给正看着自己的鸾音,笑道:“二妹妹,你也尝尝。”
鸾音见她已经递过来,却摇头摇,说道:“我这几天⾝上不适,大夫说了要少吃油荤的东西。多谢大嫂子了。”
锦瑟笑道:“大夫就是事儿多。这也不许那也不许,这人的⾝子若没有这五谷杂粮鸡鸭鱼⾁的养着,怎么能強壮?”说着,她又让莺歌:“三妹妹,你吃?”
莺歌忙起⾝接过来,但到底她是大家闺秀,从小没有用手拿着吃东西的习惯。一只鸡翅拿在手里,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顾无双已经又扯了一块⾁递给燕舞,转过⾝来又把另一只鸡腿递给锦瑟,劝道:“你别忙活了,你有⾝子的人,好生坐在那里陪着太太吃东西吧。”说着,她又撕下几块⾁来,便吩咐⾝旁的银屏:“你把这个端给那边,给几位姨奶奶们尝尝。”
银屏答应着,把端了剩下的半只鸡下去。
这边墨菊又把另外几道菜一样样的端上来,锦瑟又招呼大家动筷子。
那边一席上坐着金氏姨娘,凌霄,碧桃三人,还有两个是叶敬源的侍妾,银屏也被拉了过去,却又想着顾无双这边需要有人搭把手,只吃了一杯酒就回来了。
这会儿银屏端着叫花鸡过去,金氏凌霄等人便起⾝欲往这边来道谢,又被苏夫人给撵回去坐了下来。
席间大家兴⾼采烈的说话,从吃到穿,还有家长里短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可谓无话不说。其中说的最多的还是锦瑟肚子里的孩子,还有碧桃孕怀的事情。
一会儿叶逸风和叶逸平进来给苏夫人倒酒,苏夫人便拿出一对紫金镶红宝石的手镯来递给锦瑟,笑道:“这个是给我孙子的见面礼。你这当娘的先收下吧。”
锦瑟笑道:“还不知道是男是女,二太太就说是孙子,可也太早了吧。”
苏夫人笑道:“我知道的,肯定是孙子,不是我倚老卖老,这话儿我先放在这里。等将来我们家的大孙子落了地,我再吃个双杯。”
众人都笑起来,叶逸风也微微笑着对锦瑟说道:“二婶娘的话素来不会错的。你先收着吧。”
锦瑟只到了谢,把手镯转手交给墨菊,吩咐道:“好生收起来。”
叶逸风又给苏夫人満了一杯酒,转⾝笑问顾无双:“大妹妹这边怎么样呢?”
顾无双忙道:“我已经吃了好些了。大哥可不比让着我,我又不是外人,在这里可从来都不客气的。”
叶逸风笑道:“那就好。几位妹妹都自便,我们在这里你们也难以说笑,就先出去了。”
鸾音和莺歌燕舞三个姑娘家听苏夫人的话里话外都离不开孕妇,她们女孩儿家却不好揷嘴,吃了点东西后便往旁边去坐着说话。
莺歌见燕舞一直都冷着脸,一丝笑意也没有,便悄悄地拉了她一把,低声问道:“四妹妹,你闹什么情绪呢?”
燕舞冷笑道:“人家连叫花子吃的东西都弄到席面上来了,分明是警告我们要好生听话,不然就赶出去要饭去。我能⾼兴的起来么?”
莺歌叹道:“四妹妹是怎么了?大嫂子不过是弄些新鲜的花样儿让大家吃着⾼兴罢了。若是别有用意,岂不是首当其冲的冲着二太太去?哪里会是我们呢?”
鸾音轻叹道:“三妹妹现在不在这边住了,算是跳出了火炕。二太太不管怎么说对你也是娇生惯养的。就像之前太太活着的时候,我们再不是亲生的,太太带我们也从不刻薄。如今可好——哎!你是不知道其中的苦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