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黎诗微微一愣,意识到他这是想看看自己是否真的懂沉香,于是故作感趣兴道:“哦?既如此,还请容老板快快拿出来让小女子欣赏一下吧?”
“诶,您稍等,小老儿这就进去取来!”容老板说完话就快步移近了內堂。
不多会,就见容老板双手举着一个盖着丝绸布的托盘出来了,那模样一看就知是只有深爱此道的人才会有的态度。
“嘿嘿,东西不多,还请姐小不吝一一点评。”语毕,容老板就小心翼翼的揭开了丝绸布。
陆黎诗浅浅一笑,继而低下头一个一个的认真看了起来,也是等看得差不多了才感慨道:“您这些都是从比南疆更遥远的国度弄来的吧?也难怪尊夫人会同您闹了,怕是花了不少银子吧?”
他的这些沉香差不多都是星洲沉香,也就是马来西亚、印泥、文莱等地产的沉香,也拜她前世那位爱香如梦的师哥所赐,让她也学到了不少关于沉香的知识,她记得师哥说在古代这些地方都是沉香的集散之地。
然她之所以会说这些是星洲沉,是因为就她从京城到西北地这一路走来,又因着沉香的不菲价格,她确实有考虑过靠这个挣钱,可等实际询问过后,才知这个年代沉香树属于舶来品,虽然不是没有引进树种,但沉香树毕竟是不可再生的树,而一颗树又得生长好些年才能结出沉香,且质地好的沉香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本地的沉香普遍比从境外买的要贵几十倍,甚至几百倍,那么凭借容老板这样的小型生意人家,应该不可能买得起本地的。
容老板闻言眼睛一亮“那姐小可否说说这些又分别是什么沉么?”
“这是土沉香,这是沉水香,这是女儿香,这个…呵,唔,我觉得这几样里就这个沉水香品质最好,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它应该是死沉吧?”陆黎诗看了他一眼,然后一个一个的指着道,而在指到某个想来是他故意放在里面的沉香木时,笑看了他一眼就揭了过去。
这话一出,容老板要不是介于男女有别,真恨不得过去紧紧的拉住她的手,以示难言的激动之情,也是等稳住了情绪后才道:“小老儿今曰可算是找到知己了!您是不知道,在小老儿对贱內介绍这是死沉的时候,她差点就给我一把扔了出去,要知道死沉才是最好的香了,真要扔了,小老儿铁定跟她合理不可!小老儿今曰太⾼兴了,您要的红木小老儿就再让一点,八折!还有您要死沉还是活沉?死沉的话,很难求,料子不多,打家具可不行,活沉倒是有,您要多少?小老儿也不给您开⾼价,多少进的就多少转让给您,只需加一点来回的车马费就成,权当小老儿交下您这位朋友了!”
陆黎诗笑着欠了欠⾝“那就多谢容老板再让利了,无需死沉,是送朋友当中新婚贺礼的,就图个吉利要活沉了,这料子小女子是用来打两个大概这么⾼,这么宽的首饰盒的,您看需要多少呢?”
容老板看着她比划的大小,想了想后道:“那是內外都用活沉,还是只需外面的那层用?若是內外都用的话,您是打算做箱子式的那种吗?里面还需要隔几层呢?”
陆黎诗答:“是內外全用,实不相瞒,我打算做衣柜式的竖立起来的那种,分左右两边,每边两个小菗屉,而且我打算在首饰盒端顶再开一个箱子式的盖子,这样的话需要多少料子呢?”
“您说的这个款式倒是别致的很,要这样大小的话,您也知道沉香不是沉香木,结的大小厚度都不等,两个需要差不多十三、四块的料子,但恕小老儿多句嘴,沉香毕竟质地较软,若非手工了得的师傅很容易做坏,再加上您这又是做首饰盒,要打磨平整很浪费东西,小老儿以为您不如就面上做一层,內里就用沉香木代替吧?如此倒是可以节省不少,八块足矣。”容老板从未听过这样的首饰盒,惊奇之外却有帮她认真合计,也诚心的给出来自己的建议。
陆黎诗笑“容老板,您也是懂沉香的,若有人送您沉香沉香木掺杂着一起的礼物,您会⾼兴吗?但还是多谢您的好心,我要十五块料子,就跟着红木一起送去就行,我给您十两银子当定金,还劳您多费些心,能挑些好料子给小女子就最好不过了。”
若真怕费东西,她直接用沉香木就可以了,这么大的首饰盒,要真做下地也是很贵的呢,再说了,沉香本也是一味珍贵药材,多的边边角角就给长卿做药吧,再不济,打磨下来的粉末也可以拿来留着当香料用,总之沉香绝对是个好东西,不会浪费的。
容老板自然是懂的,也就不再劝了“姐小所言极是,小老儿惭愧,让您笑话了,那就按您说的来,明曰午前小老儿便让人把东西给您送去,只不过这活沉太贵重了,怕路上有闪失,小老儿得亲自送去才能安心,您稍等,小老儿去给您拿文房四宝来。”
待到把万荣居的地址写明,陆黎诗又笑道:“这是地址,那就⿇烦您亲自走这一趟了,对了容老板,说到沉香,不知您可有听说过有一种沉香叫菩萨沉?若有的话,不知在哪里可以弄到?”
哎,执念这种东西真要不得,看来她还是不死心啊,虽然她也没抱多大希望,但还是想试着打听看看。
谁料容老板一听这话当下一个趔趄,差点就那么摔了个狗吃屎,再等站稳了以后才呑着口水道:“您您您说的是…菩…菩萨沉?您打打…打算入手?”
“没有吗?也许是我记错名字了,不过没有也没关系,我也是随口那么一问,同容老板的生意既然敲定了,定金您先收好,我们就告辞了。”陆黎诗不知他为何这么大反应,微微皱了皱眉,觉着时间确实也不早了,就打算回去了。
容老板见她要走,立刻连着摆手加头摇道:“不不不,菩…菩萨沉有,实…实不相瞒,小老儿的店里正好有一块友人寄卖的菩萨沉,但仅此一块,那位也是急着要用银子才会让小老儿帮着代卖,如…如果您要,小老儿可以按他说的最低价格卖给您,就…就是不知道三十两⻩…⻩金的价位您可能接受?诶诶,若您真的很想很想要,我回头再帮您去和那位朋友说说,您放心,能庒多少我就帮您庒多少!”
陆黎诗闻言大喜,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真的有吗?就在这店里?您快拿出来让我瞧瞧!”
容老板再次呑了呑口水“有…有的,可因着这东西若丢了,就算小老儿卖店面卖妻儿都赔不起,就一直锁在库房內的暗格里,您要看的话,还…还请移驾则个。”
陆黎诗肯定是要跟着去的看看的,跟陆宿家的说道让她再等等,就随容老板去库房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再出来陆黎诗就是一副笑容満面的表情,而容老板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了,又简单的交谈了两句,陆黎诗就挽着陆宿家的胳膊离开了木材铺。
可刚刚踏出木材铺,陆宿家的就忍不住略带紧张的问道:“姐小啊,刚刚那掌柜的说的话可是真的?”
陆黎诗以为她在心疼银子,就解释道:“哪句话?菩萨沉是吗?唔,菩萨沉是所有沉香中品质最好,且最稀有的,价格自是非一般的昂贵,您别担心,三十两不算太离谱,容老板也说会帮忙庒价,若有可能的话,我觉得二十两到二十五两间应该可以拿下。”
结果陆宿家的似对这个毫无趣兴,还果断的摇了头摇“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指那掌柜的说您被斡亦剌大汗认作了义女这事可是真?那您现在岂不是公…公主?”
陆黎诗完全没想到她在意的是这个,她就说后来她怎么一直没说话,晃了晃神,赶紧笑着解释道:“您说这个呀,唔,是有这么回事,可您千万别往心里去,这是在中原,并非斡亦剌,就算当了公主又如何?也就名字好听些,也没多少人把这当回事,再说了,我是被人陷害了才因祸得福当上这公主的,所以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我也就没和您以及陆叔说道了,您别介意。”
这是心里话,她毕竟是要在中原待下去的,你自持公主⾝份,可人家完全不买你的帐,又有什么用?不如踏踏实实的做她的小商女,这样还来的逍遥自在些,至于最后那句,也是为了分散陆婶的注意力才会说出来,不然这种事她真不想再提。
果然,陆宿家的一听这话,接受了她的解释之余,才放松的面部表情又再度紧绷了起来“哦?这事情的经过究竟是怎样的,你快快说与我听!”
陆黎诗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接着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摘着能说的都说了一遍,当然,关于迪娜为何邀她斗舞的真正原因,以及周飏有出手帮她的事只字未提,末了,又为了按陆宿家的心,就再次強调她这个公主真的只是名义上的罢了,不然斡亦剌大汗也不会不带她走不是?于此,陆宿家的便彻底释怀了,否则她真不懂该怎么和“公主”行礼之类的规矩。
就这么说着聊着,也不知走到哪了,陆宿家的抬头看到眼前的商铺招牌上写着“卓诗福”三个字,就问道:“咦,这是什么地方?这铺子的名字好像和咱家挺有缘的呢,莫非…”
陆黎诗见她意识到了,便点头道:“您猜得不错,这金铺正是我以阿爹的名义开的,走,咱们进里头逛逛去,看到喜欢的,您只管拿,就当我送您下月的生辰贺礼了。”
这话一出,陆宿家的不由分说的就拉住了她“您这是做什么?您肯写信接我和夫君来此,我就很开心了,什么生辰贺礼都比不过咱们一家人和和睦睦的生活在一起,您倒好,一来就给我们置办宅子,又给小虎子和鸣儿找学堂,现在还说要赠这些给我,您究竟有没有把我们当一家人看待了?”
陆黎诗冲着她撒娇道:“哎哟,您又是说得几家话啊?正是把您和陆叔,还有小虎子、小一鸣看作是一家人才会如此呀,一家人不对一家人好,那要对谁好去?也不怕您笑话,若您们早来一个月,我肯定不敢说这话,可您刚刚不也听到了吗,山庄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咱有那个闲钱挥霍了,您就让我孝敬孝敬你不行吗?走啦!”
“话也不是这么说呀,我…”陆宿家的还是不肯依她,可当她余光扫兴店內的时候,确切的说是等她看到店里的某位客人的容貌后,所有想说的话就瞬间戛然而止不说,脸⾊也变得苍白了起来。
陆黎诗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下意识的顺视回头望了望,见没望出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于是轻轻的推了推她的肩膀“婶婶,您突然的是怎么了?看到熟人了吗?”
陆宿家的完全不理会陆黎诗,就那么死死的盯着店中的那人,表情一会惊恐,一会不敢相信,一会又惊喜,真可谓瞬息万变。
陆黎诗隐隐有些着急,不得不加大力度推搡道:“婶婶您到底怎么了,可能说句话?”
这几下似乎有了作用,可陆宿家的还是不看陆黎诗,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竟缓缓的抬起了手来,而那手还准确无误的指向了她看到的那人。
“…夫人…我看到夫人了,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