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侠来了啊!”姜晚周看到站在屋里的徐明侠,脸⾊稍稍放缓,点头打过招呼,随即转过⾝,抬起手邀请道:“郭教授,请进!”
曾毅这才看到姜晚周的⾝后还跟着一个人,大概有六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件灰⾊的夹克,头戴一顶老圆帽,帽沿下露出一圈花白的头发。曾毅的眼睛非常锐利,一眼看到老头的夹克下面是绿⾊的衬衫,这颜⾊分明就是标准的军绿⾊。
徐明侠对这个颜⾊更是熟悉,心道这老头居然还是当过兵的。
姜晚周很自然地从门口的鞋柜里拿出鞋套,只是后面的老头不清楚状况,一脚已经踩了进来,才看到姜晚周的动作,顿时有些尴尬,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出。
“没有关系的,郭教授快请进!”姜晚周看到老头的尴尬,把戴了一半的鞋套扔掉,道:“自己家里,没那么多讲究,随意些好了!”
老头还是有些尴尬,他也闻到屋子里那浓浓的消毒水味道了,但人已经踩进来了,又不好再退出去,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来,但动作却变得有些拘束了。
“明侠什么时候过来的?”姜晚周问了一句,道:“怎么不见你芬姨?”
“芬姨去里面看小虎子了…”徐明侠道了一句。
话音刚落,就看苑广芬抱着一个睡眼惺忪的小孩走了出来,当眼光落在姜晚周两人的脚下时,苑广芬顿时脸⾊一冷,虽然没有发作,但也能看出那是在极力克制。
姜晚周就忙道:“广芬,这位是军总院的郭老教授,在儿科方面造诣很深,难得郭老今天有时间,我专程把郭老请到家里,来给小虎子看看。”
苑广芬的脸⾊才稍微变暖,道;“郭老,⿇烦你了!”说完,她又让保姆去给郭教授沏茶。
“不用这么客气,还是先了解病情吧!”郭老教授本来就很不自在了,站在那里脚都快不是脚了,只想赶紧看完病就走人。
“孩子给我吧。你去把刚送来的水果洗一些出来,让郭老和明侠都尝尝!”姜晚周走过去接过小孩,把自己夫人给支开了,免得彼此都不自在,现在是看病最重要。
苑广芬走进內屋,客厅里的气氛果然轻松了许多,众人都觉得长出一口气,洁癖人士真是惹不起。
姜晚周把孩子抱到郭老跟前,道:“郭老,这就是我的孙子了,你给瞧瞧,想想办法。”
郭老把手里拎着的一个小箱子放在地上,然后从兜里掏出老花镜,戴上之后笑呵呵地看着小孩,伸手逗了一下,道:“长得虎头虎脑,难怪叫做小虎子呢,来,让我好好瞧一瞧!”这就是句客套话,其实那小孩分明是有些瘦弱,说着,郭老侧头去问姜晚周,道:“姜部长,你把小虎子的情况都对我讲讲。”
姜晚周就道:“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特别能流口水,一天到晚流个不停,家里人片刻不离地守着他擦,也都擦不⼲口水。你看看,口水把下巴和脖子上的肤皮都给蚀坏了。”
从刚才小孩被抱出来,曾毅就看到了,小孩子的下巴和脖子上的肤皮是又红又肿,而且损裂起皮,整张脸犹如被分割为两个世界,脸的上半部分,是小孩那种细嫰滑光的肤皮,下半部分则惨不忍睹,像是刚被开过荒的地。
郭老站近了观察片刻,又伸手在小孩的下巴上轻轻按了两下,想看看小孩的反应,结果只一按,小孩的口水立刻淌了出来,流了郭老一手。
郭老再次尴尬,愣了半响,才从兜里掏出手帕,先帮小孩擦了口水痕迹,又给自己擦手,道:“不妨事,这应该是口水过多引起的小儿湿疹,用点药就好了。”
姜晚周点点头,道:“也请别的大夫看了,结论都一样,说是小儿湿疹,不过用了药之后却没什么效果,关键是口水止不住,所以反复发作。”
郭老“唔”了一声,道:“把孩子放沙发上,我做个详细的检查。”说完,郭老弯腰准备去打开自己的小箱子,大概是想拿点工具出来。
曾毅此时上前一步,抢先把箱子捧了起来,打开了端到郭老的眼前。
“谢谢!”郭老道了一声,这免了他弯腰之苦,只是一抬眼看到曾毅,郭老突然露出半疑惑半惊喜的表情,问道:“我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曾毅也觉得这个郭老有点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便道:“我也觉得郭教授有点眼熟。”
郭老想了片刻,突然一拍腿大,道:“我…我想起来了,我在南江见过你的,你是省卫生厅的那个专家。”
“我确实在南江省保健系统工作过…”曾毅愕然,他已经脫离南江保健系统很长时间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被人认出来,只是他还没想起这位郭老教授究竟是谁。
“这就对了,对上号了!”郭老露出十分惊喜的表情,道:“我记得很清楚,当年区军韦副司令的那对双胞胎外孙齐齐病倒,情况十分危急…”
“啊!”
曾毅一下就想起这位郭老是谁了,当时汤皓麟和汤颖心病倒,韦向南从军医大请了两名儿科专家过来,其中一位就是眼前的郭教授,这事情都过去好几年了,当年的一面之缘,曾毅自然是有些模糊了,但没想到郭教授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我记得郭教授是在军医大工作,现在调到军总院了吗?”曾毅就问到。
“去年调过来的。”郭教授解释了一句,感慨道:“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再次遇见你,当年你治病的情景,我至今仍然是历历在目,印象太深刻了…”
“郭老过奖了!”曾毅谦虚了两句,把箱子再次捧⾼,道:“郭老,您看是不是先瞧病?”
“瞧病,瞧病!”郭老从箱子里拿出两件工具,放在手里掂了一下,又叹道:“早知道你在这里,今天我也就不过来了,你的水平我是知道的。”
旁边的姜晚周就看着曾毅,他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曾毅了,不过以为是徐明侠带来的跟班,也就没怎么注意,现在被郭老叫破⾝份,才正式打量了起来,问道:“郭老,这位是…”
“我叫曾毅,以前在南江省保健委工作,跟郭老有一面之缘,现在在东江省工作。”曾毅就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
“曾大夫的医术可是非常了得的。”郭老又夸了一句,当年曾毅那个“一碗水端平”的病因结论,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他没想到同样的养育,竟然会造成截然不同的两种病,而且治疗方法也是千差万别。
徐明侠此时道:“今天正好曾毅来家里看望老爷子,老爷子便请他过来给小虎子瞧瞧,我们也是刚进门,前后脚的工夫。”
姜晚周一听是徐老请来的,心里便重视了几分,何况还是能到家里去亲自问候老爷子的人,他很客气地道:“曾大夫,实在是对不住,刚才我不清楚你的来意。”
曾毅笑道:“姜部长,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还是先给小虎子看病吧。”
“好,好,那就拜托给两位了!”姜晚周把小虎子放在沙发上,然后让开了两步。
郭老并没有着急上前,而是谦让道:“曾大夫,还是你来上手吧!”
“郭老面前,晚辈可不敢造次。”曾毅摆摆手,道:“郭老请!”
郭老犹豫了片刻,还是拿着工具走到沙发跟前,他是被姜晚周专程请来的,不上手的话很难说得过去,再说了,这又不是个复杂的病,不至于瞻前顾后的,他大大方方往那里一站,道:“那我先来瞧瞧,完了我们会诊磋商一下。”
曾毅笑了笑,站在那里看着郭老诊断,他到现在才有点明白徐老今天为什么要跟自己耍这个心机了。
正如徐明侠所讲,这哪里算得上是病啊,小孩子流口水分明是很一件正常的事情。如果拿这个理由去请大夫,多少是有些不怎么充分,何况曾毅还不是一般的普通大夫,徐老如果张口就吩咐曾毅去给一个小孩子看流口水的⽑病,那肯定是不好意思张这个口的,所以这才耍了个心机。
想到这里,曾毅微微头摇,很简单的一件事,倒让徐老给搞复杂了,不过也算是错有错着,自己直接就见到了姜晚周,而且很可能还要让姜晚周欠自己一份小人情。
有了人情好张口,这对解决铁路规划的事情,倒算是好事一件。
郭老打开一个小型手电筒,俯下⾝子逗着小虎子张开嘴,仔细观察了半天小虎子嘴里面的情况,又拿起听诊器听了听心肺的声音,最后站起⾝来,问道:“这个情况有多久了?”
姜晚周道:“有半年多了!”
“孩子现在有多大?”郭老又问道。
“下个月就过两岁的生曰。”姜晚周答到。
郭老露出思索的表情,正常情况下,小孩子流口水无非就是两个原因,一是要长牙了,二是口腔有炎症和溃疡。两种情况都会刺激小孩的口腔去不断地分泌口水。可刚才郭老已经仔细看过了,孩子的嘴里没有口腔溃疡的情况,咽喉也没有发炎的迹象,至于长牙,孩子已经快两岁了,也早就过了长牙刺激牙龈的那个阶段了。
长牙了,头舌口腔就有可能被咬伤,这也会刺激口水的分泌,为此郭老还特地观察了一番,可嘴里也没有被咬伤的痕迹。
这就奇了怪,按说这么大的孩子,应该早就过了口水不止的阶段了,可姜部长家里的这位到底是因为什么,竟然还严重到了把肤皮都腐蚀得了湿疹的程度?
想了半天没有结论,郭老不好冒然开口,只好转向曾毅,道:“曾大夫,你也瞧瞧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