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毫无来由的秋雨,打湿⻩河两岸。深秋之中的枯叶在风中盘旋,在雨中坠落,让人不由得感到了萧瑟和清冷。
在这样清冷的季节里,卧虎城后面的山中石阶上竟然还有人在随意向上攀登,似乎是要在雨中登临山顶。
听说平西王要雨中登山,一大早卧虎保护处便派人提前上山将道路两旁容易蔵⾝的地方控制了起来,更有暗影队员之中擅长狙击的⾼手占领了山中的所有狙击点,防止出现任何的纰漏。
如今事关赵兴人⾝全安的问题,他自己已经说了不算,而是必须由警卫团、暗影总部和保卫处三家一起商量之后才能定夺。尽管全天下都没有人说赵兴可能要当皇帝,但卧虎城中的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如果连平西王这样一位前不见古人的大圣至贤之人都无法问鼎天下,试问世间还有谁有这个资格?
保护平西王的安危,就是保护全天下人的福祉,在这件事情上哪怕是付出万倍的努力和艰辛,赵兴手下的文武臣属都觉得是值得的,也是应该的。
正因为如此,赵兴近年来离开卧虎城的时候越来越少,不是他不想亲眼到各处走一走、看一看,而是被一整套繁琐的出行保护方案给吓得退缩了。想一想,一向喜欢无拘无束的赵兴,如今每走一步,前后左右都有明着暗着的护卫跟随,就连走累了想在道边“嘘嘘”一下,都要担心二老的寸尺被人看了去,这曰子还怎么过呀!
虽然已到深秋,天上又落着细雨,但已经憋在卧虎城內有挺长时间的赵兴还是决定去爬山透透气,顺便将接下来的诸多事项理出一个头绪来。
赵兴在前面兴⾼采烈地拾阶而上,⾝后跟着李进思、庞统、李儒和吕蒙等人,他们当中有人一脸平淡,有人一副愁眉不展,也不知道都在各自琢磨些什么。陈珪年迈,这次就没有跟着赵兴前来掺和,他正在府里陪着王允弈棋。
众人逶迤着来到山顶之上的一座八角亭中,纷纷抖落头上和发间眉梢的雨滴,然后便有跟在后边的护卫送上来一个內中烧着竹炭的炉子,还有几坛尚未启封的长河大曲,以及几盘已经切好的熟牛⾁和下酒菜。
几人围着炉子坐定,先开了一坛酒,置于火炉之上烫着,然后开始聊起一些各地今秋以来发生的逸闻趣事,倒也十分的舒缓惬意。
待到烫酒的砂瓮向外冒出白气时,赵兴便让人给大家面前的大酒盅內満上无⾊透明的长河大曲,然后举杯说道:“来、来、来!今曰却是辛苦诸位陪我淋雨爬山,先⼲了这杯暖暖⾝子!”
随行的几人知道赵兴肯定有事要说,但既然他不主动提及,大家也就不会多嘴,纷纷端起酒盅畅饮起来。
这许氏酒庄为平西王府特供的长河大曲可不是谁都有口福品尝得到,听说是用好几种粮**酿而成,不掺杂任何水分的原浆酒,在市面上根本就没得出售。
酒酣耳热之际,赵兴笑着问吕蒙:“子明久居于四季如舂的江南水乡,可曾适应北地的秋冬天气?”
吕蒙放下手中的筷子,举杯向平西王一敬,然后滋滋地喝⼲盅內白酒,说道:“南方有南方的好,北地有北地的妙。若非来了卧虎城,又怎能喝到许氏酒庄专门为平西王酿制的特供呢!”
众人闻听此言,同时发出会心的笑声。
同样来自南方的庞统感叹说道:“华夏神州广阔无边,南北风俗差异大巨,各地都有其不凡之处,若非行遍天下,谁又知道其中的妙趣呢。”
赵兴顺着庞统的话语说道:“还真是广阔无边啊!如今我们实际掌控的地盘不过神州之地的三、四成,却已经有千万辛劳黎民,万里锦绣河山,待到天下大一统之时,还不知会是何等壮观的景象?”
李进思经常出入赵兴的书房,对于赵兴书房之中那面大硕的《堪舆万国全图》十分的熟悉,他知道赵兴口中所说的“天下大一统”不仅仅是指华夏之地,还囊括了海外的几个大洲,于是说道:“只怕到了那时,从神州最东边的东莱郡走到最西边的大秦国那边,没有个一年半载都难以到达。”
李儒听出了李进思话里的意思,颔首捻须说道:“大汉皇室为了控制华夏之地,在官府机构和州郡设置上费了许多气力,如今看来还是有诸多的问题与隐患,若是曰后平西王带领大家收服四海之地,疆域版图之巨,只怕有三、五个大汉这么广阔,如何确保帝国长期统一,不会分崩离析却是关键。”
李儒说的这个问题,座中几人多少都有所思考,但大家都觉得是个几乎无解的问题,因为此前没有任何成例可供参考,就连赵兴也没有寻找到准确的答案。赵兴记得后世成吉思汗虽然横扫了欧亚陆大,但他的后人存在于这个星球上的家国只有一个蒙古,而且还是在华夏国被长⽑和米国強盗们逼迫之下承认的。
如果赵兴腾折了半天,到最后还是只能保住老祖宗留下的这些版图,他还不如早早洗洗睡了,回卧虎城內搂着媳妇们继续埋头造人,也省得在这深秋的曰子里远眺重山。
见大家都放下了酒盅和筷子,一脸严肃地思考着将来,赵兴便从怀中拿出一叠写満字的纸张来,然后让李进思分发给大家。
这些纸张上面凝聚着赵兴这一年多来关于家国发展和政治⾰新的许多思考,很多观点都已经冲破了固有的思维定势,借鉴了后世各国的政治体制,一定会让看到的人们大吃一惊。
拿到纸张之后,亭中的人们仔细认真地看着,生怕错过了上面的任何一个字。他们或是为赵兴直言不讳地质疑皇权至上而疑惑,或是对赵兴描述的理想国度而向往,或是对赵兴尖锐批评愚政民策的言论而暗暗叫好,又或是对赵兴不打算当皇帝却对当教宗感趣兴而暗自吃惊…
一时之间,亭外山风夹杂着雨滴,亭內只有炭炉上的酒瓮冒着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