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五分。
从王府饭店出来,谢慧兰招呼董学斌上车,开着奥迪出了停车场。
副驾上的董学斌⾝子僵硬地坐在那儿,悄悄瞄了眼谢慧兰,表情更是肃然,国⾊天香的面貌,央中
导领的⾝份,大到天上的背景,现在看见她,董学斌是连笑都不敢笑了,有点庆幸,有点愁苦,庆幸的是自己对她有救命之恩,愁苦的是自己拿了人家袜丝⼲了见不得人的勾当,还被人家给知道了。
董学斌现在的心情简直太复杂了!
车厢里寂静了片刻,谢慧兰忽然笑了笑“小董,你平常有什么业余爱好?”
董学斌咳嗽一声“这个,爱好谈不上,就是喜欢逛逛古玩市场,看看古玩收蔵的节目。”他说了一个⾼雅一点儿的,玩电脑看电影聊qq的那些趣兴他觉得有点上不了台面,当然不会说。
“哟,那可巧了,我没事的时候也喜欢转转琉璃厂。”
“您也喜欢收蔵?”
“嗯,我也是瞎凑热闹,谈不上懂。”
“您太谦虚了,一看您的样子就特别懂行。”
“我脑门上难道贴着字呢?怎么这还能看出来?呵呵…”谢慧兰用优雅的势姿捏着方向盘,想了想,忽然放慢了车速“还说一会儿给你买两件服衣当做谢礼呢,既然你也喜欢古玩,咱们去琉璃厂逛一圈吧,今年厂甸庙会的小吃街也挪到陶然亭了,琉璃厂应该照常营业的,你选一件喜欢的古玩我送你,好不好?”
董学斌匆忙拒绝“不用,真不用了,您刚刚不是已经请我吃饭了嘛。”
“一顿饭怎么能和一条命比?”谢慧兰很強势地调了头,一直往西开,根本不给他选择的机会“听我的,成不成?”
晕,不成也得成啊,董学斌就苦笑着点点头。
前两年的南华新街没到过年都有厂甸庙会,转而变成步行街,公交车也好机动车也罢都得绕行,当然,你不绕行也没人管你,只要你能走得动就行,一点不含糊的讲,那时候的厂甸庙会真的是人山人海,前后左后挨着的人间距不会超过一个手巴掌,就是那么挤,不过这两年的小吃街搬去了陶然亭公园,留下的只是些卖书的散摊儿了,人不是特别多,车也开的进来。
西琉璃厂。
见奥迪车停稳,早就提前开解
全安带的董学斌嗖地一下跳下车,小跑到另一边给谢慧兰开门,还学着那次郭攀伟给自己“护驾”时的样子,一手挡在上面的边框上,护着谢慧兰下车。
谢慧兰头摇笑了下“你啊。”
经过这两天的接触,董学斌发现谢慧兰很爱笑,苦笑,浅笑,微笑,冷笑,好像所有的表情都会用笑容表现出来,显得非常雍容,好似个古代大宅门里走出来的女人似的,每个笑都勾带出一股不一样的魅力。
走进一家古玩店,谢慧兰看看他“瞧瞧有没有你喜欢的东西。”
董学斌庒根就没想让她给自己花钱,但什么也不让她送吧,谢慧兰估计也不答应,于是乎,董学斌绕着店里走了一圈后,就站在了一个木头展架前,指指里面的一件紫檀口的蝈蝈葫芦,他知道这东西应该是店里面最便宜的玩意儿了,其他的瓷器书画啥的,就算是赝品肯定也比它贵“谢姐,这个不错。”
谢慧兰笑笑“都快过了养蝈蝈的季节了,选个像样点儿的古玩行不行?”
董学斌讪笑道:“我挺喜欢这个的。”
“…那好吧。”谢慧兰就跟店主寻了个价儿,一听是两千块钱,她也没说别的,摸出钱包付了钱,然后将蝈蝈葫芦递给董学斌“…再看看别的去,这个谢礼太薄了。”
“可别了,可别了。”董学斌捧着蝈蝈罐儿“这个就太好了,谢姐,谢谢您了。”
无奈一笑,谢慧兰摇头摇“就知道让你选肯定也选不出来什么,唉,那走吧,再四处瞅瞅有没有像样点儿的东西。”见董学斌还要说什么,谢慧兰就一摆手“不给你买行了吧?我自己看,你也帮我参谋参谋。”
董学斌道:“行,不过我可没您懂。”
“呵呵,你就别捧我了,走。”
西琉璃厂有不少家店都关了,略微走了走,谢慧兰也没看到她中意的玩意儿,然后俩人就到了东琉璃厂,这边还行,谢慧兰刚进第一个店就瞧上了一方田⻩石的印章,可一问价钱,一百多万,谢慧兰摇头摇,当然不会买,不是不想买,而是她根本没那么多闲钱,副局级一月工资才多少?
一个小时后,俩人重新站到了东西琉璃厂的交接十足路口。
谢慧兰看看表“…不看了,走,我送你回去。”
“可不敢了,您上家接我已经…您有事就忙吧,我自己打车回家。”
“那怎么行,咦…”谢慧兰目光突然落到了路边庙会的几个摊位上,那边有几个卖气球和卖棉花糖的,还有一家摊子上摆満了瓶瓶罐罐的瓷器,什么康熙青花啊,什么民窑小碗儿啊,谢慧兰有些感趣兴道:“小董,陪我再看看那里。”
“哦哦,好。”董学斌就跟了上去。
摊主是个三十岁的青年,一看到谢慧兰风姿,他俩眼立刻有点直了“两位看点什么?”
谢慧兰眼神左右扫了扫,不久,视线落到了一个蓝⾊的小碗上,碗⾝绘着如意云头纹一周,碗腹绘金彩蛟龙,挺气魄的,谢慧兰拿在手里看看,又瞧了瞧碗底,上面刻着乾隆年制的字样,还是个官窑。一般在普通小摊儿上看到这种官窑瓷器,不用问,肯定是赝品,这类玩意儿连拍卖会都很少见,怎么可能随便跟大街上看到?但凡事都有例外,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捡漏故事了。
摊主一瞅谢慧兰,就道:“这碗是我刚从老家收回来的,官窑,老物件。”
谢慧兰在手里把玩片刻,转头笑道:“小董,你也看看,东西怎么样?”
董学斌还真认识这个碗,叫清乾隆蓝料描金龙纹碗,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他两年前在潘家园打工的一家古玩店里正好有这种碗的一个瓷片,那瓷片可是真东西,虽然不值什么钱,但董学斌当时还研究过几遍呢。见央中
导领发话,董学斌有点急于表现下自己,就双手接过碗来上上下下地看。
嗯,这碗跟自己看过的那个瓷器碎片好像差不多,又好像差很多。
颜⾊上,这碗似乎鲜艳了一些,釉⾊稍亮了一点。但纹路上瞧,又好像跟那件瓷片很相似,金龙的感觉非常细腻鲜活。
谢慧兰道:“怎么样?”
董学斌汗了一下“咳咳,好像有点味道,又好像没味道,这个,我也说不好。”
谢慧兰一侧头“这碗什么价儿?”
摊主道:“五万。”
谢慧兰微微头摇,笑了下“如果真是官窑,我相信你也不会卖五万了,便宜点吧。”
“这真是老东西,我老家那人的祖先当初是跟京里…”
谢慧兰很強势地摆手打断了他“咱们谈价钱,不谈故事,好吧?”
摊主苦笑道:“我四万多收来的,真赚不了几个钱,五万一分也不能少。”
“那就算了。”
如果碗是真的,价值肯定几十万不用说,买到就是捡漏,要是对方只卖几百几千的话,赌一赌也没问题,但对方开价就是五万,五万可不是个小数目,买个真正的民窑瓷器都足足够够了,这赌性就太大了一些,况且这个碗确实似真似假,而一般让收蔵者甚至专家都打了眼的赝品,都是这种似真似假的,算起来,这件蓝料描金龙纹碗是赝品的可能性占了七八成,所以谢慧兰才把碗放了回去。
“小董,走吧。”
没有跟谢慧兰面前表现成功的董学斌很是郁闷,古玩收蔵就是这样,即使你看过一次真东西,即使你对这个玩意儿很了解,可当下一件同样的东西出现在眼前时,你也没准会抓瞎,董学斌现在就是这个情况,也许因为保存方式不同,也许因为是赝品,他总觉得这碗和原先看过的瓷片稍有一点点不同,但这个不同又不足以判断其真伪,唉,唉,唉,要是能看一看这碗的断面就好了,他曾经见过描金龙纹碗瓷片的断面胎,只要再让他看一次,肯定会知道真伪,毕竟造假者只会在瓷器外表上做手脚,让其无限接近于真品,但里面的胎…谁会去管它?鉴定瓷器真伪的方法千千万,但世界上却没有人会摔碎了瓷器再做鉴定,那样鉴定即便是真的,又有什么意义?瓷器已经碎了,价值…诶!?
想到这里,董学斌一下就愣住了!
我靠!世界上怎么不会有人用摔碎瓷器的狂疯方法鉴定真伪?
自己就完全可以啊!
见那女的走了,这小伙子却没动,摊主便道:“小兄弟你再看看,这碗真是正儿八经的官窑。”
“是吗?”董学斌将碗重新拿在了手中“那我看看。”
摊主笑呵呵道:“看吧,随便看。”
董学斌嗯了一声,抬起手中,突然就在摊主错愕的目光下重重将碗扔到了地上,咔嚓,碗⾝支离破碎。
“你丫⼲什么!”摊主一下就怒了。
⾝后的谢慧兰也愣了一下“…小董!什么意思?”
董学斌不慌不忙地答道:“我看看胎。”
摊主指着他鼻子吼道:“大家都看见了啊!五万!赔钱!快给我赔钱!”
不理摊主的大吼,不理看热闹人的愕然,董学斌弯腰快速捡起一个瓷器碎片,小心不让它扎到手,然后轻轻在它的断面上摸了摸,感觉了一下,后而又仔细瞧瞧断面釉⾊的厚度和胎的细腻程度。
片刻后,董学斌面⾊一惊,对了,居然都对了!
釉的厚度恰恰合适,胎质也洁白细腻,不是那种现代造假常用的耝胎,而且胎面的感觉也与以前自己看到的那片瓷片一模一样!
是真的!
竟然真他妈是官窑!
靠!bAcK!
…今天新积攒出的bAcK被董学斌用掉了!
画面一闪!又回到了谢慧兰跟摊主商量价格的时间段!
“这真是老东西,我老家那人的祖先当初是跟京里…”
“咱们谈价钱,不谈故事,好吧?”
“我四万多收来的,真赚不了几个钱,五万一分也不能少。”
“那就算了。”谢慧兰轻轻放下碗“…小董,走吧。”
见他们不买,摊主也没死乞白赖地拦着,这碗确实是他跟老家收来的,不过那家人的祖先却根本不是什么京里的权贵,而是跟县城收废品的,前阵子也不知从哪弄回了件这个碗,他看着仿真度挺⾼的,就花两千两百块钱买了过来。他们家乡可是造假的发源地,作坊多了,所以他根本没认为这东西是真的,就想着跟京里给打个五万块的价格看看能不能糊弄出去。
“谢姐,稍等一下。”董学斌叫住了谢慧兰。
“嗯?”谢慧兰一回头。
董学斌小声儿对她道:“这碗是真的,您快买下来,绝对错不了。”
谢慧兰微微一怔,笑道:“你刚不是还拿不准呢吗?我看着倒不像真品,釉⾊太艳了。”
“谢姐,您就买了吧,我骗谁也不敢骗您啊。”
“呵呵,算了吧小董,五万太贵了。”
董学斌本来是想卖谢慧兰一个人情,借此打消一点袜丝事件产生的尴尬,可见谢慧兰怎么也不听,董学斌就苦苦一笑,知道谢慧兰是个骨子里特别有主见有想法很立独的強势女人,她做出的第一个决定一般一定会坚持到底,别人说什么也不会管用的,所以董学斌⼲脆也不劝了“…您要是不要,那我就捡漏去了。”
谢慧兰瞅瞅他“这么肯定?”
“非常肯定。”
谢慧兰就不再说什么,眯眼点点头。
董学斌相信自己的判断,除非造假者连胎也原封不动地完美地模仿了真品,不过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谁也没那个闲工夫。他一折⾝重新回到了摊位前,对着那摊主指指那只清乾隆蓝料描金龙纹碗“你要是真有心卖的话,一口价四万,四万我就要了,再多我想给也给不了你,⾝上没那么多钱了。”
摊主一听,心头大乐“唉哟,四万太少了,不行不行,就五万。”
董学斌道:“我说了没那么多钱的,要是不行我就走了。”
摊主赶紧挽留道:“四万五,四万五怎么样?”见他已经转了⾝,摊主⼲脆道:“四万二!绝对不能再低了!”
董学斌一迟疑“好,等我给你取钱。”
旁边就是工商行银,四万块也不用预约,很快就拿着现金回来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美滋滋的数了数钱,摊主都快乐疯了,小心将碗给了董学斌“这个你就跟家收蔵着吧,几年以后保准升值。”摊主心里当然不是这么想的,家乡那边的赝品仿古瓷器一般都会大量批发到京城来,为什么?京城人好糊弄呗,嘿嘿,瞧这小子,还以为他自己捡漏了呢,也不动脑子想想,这漏是那么好捡的吗?
捧着官窑小碗,董学斌和谢慧兰一起离开了这边。
“…小董,找个地方鉴定一下?”谢慧兰笑孜孜道:“呵呵,说句实话,我还真不信这是清乾隆的官窑,要说真,也就看着有两三分的真。”
董学斌犹豫道:“这个…”他怕东西若是真的,谢慧兰脸上不好看,所以不想当着导领鉴定真伪的。
但谢慧兰显然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去荣宝斋吧,大地方,有信誉,好不好?”
董学斌苦笑不跌道:“听您的。”
荣宝斋里,可能是舂节的缘故,今天的生意不是很好,一楼大厅里基本没有人。董学斌左右一找,看见了一个很像专家的人,就过去问道:“你们这儿收不收清乾隆蓝料描金龙纹碗?”谢慧兰在一旁眯眼静静听着。
那小老头的眼神望了过来“得看看东西,带来了吗?”
董学斌就将小碗轻轻放到桌上,行话这叫瓷不过手。
小老头细细的小眼睛往上面一看,愣愣,然后就将小碗摸在了手里,翻来覆去地品了品“小伙子,不着急吧?这个我得慢慢看一看。”
董学斌询问的目光看向谢慧兰。
谢慧兰微笑道:“不急。”
董学斌怕她累了,就从旁边搬了把椅子给她“您坐,我去给您买瓶水?”
“不用。”谢慧兰也没客气,坐下后,笑道:“你也搬椅子坐吧,别傻站着。”
那边,小老头从后面拿出了放大镜等工具,反反复复研究起来,五分钟过去了,他摘掉老花镜揉了揉眼睛,又从楼上喊了一个中年人下来,随即俩人又一起探讨研究了十几分钟。
董学斌自己等得起,但央中
导领的时间可是宝贵的啊,便催促道:“还没好?”
小老头和那中年人对视一眼,小老头开口道:“你这东西想卖多少钱?”
董学斌一沉昑“…一百万吧。”
中年人大摇其头“这个价儿太歪了,拍卖会也出不了。”
小老头看看董学斌“…东西是不错,保存也完好,但一百万绝对达不到,只能给你六十万。”
一听这话,谢慧兰眼睛一细,虚掩着眼皮瞅瞅董学斌。
董学斌心头也是猛然一喜,哈哈,没走眼!真他妈是官窑!
刚才那个一百万纯粹是狮子大开口的,董学斌也没想它卖那么多,此刻心里有了底后,就开始和他们讨价还价,最后达成了一个七十万的价格。董学斌这次可没想再上拍卖会用bAcK竞价,毕竟按规定拍卖会是不允许卖主恶意竞价的,上次拍卖珍珠项链时也是赶巧了,正好是孙老师用他的⾝份证给董学斌登记的拍卖牌,拍卖结束后还埋怨了董学斌一通,所以下次肯定没那么容易了,还不如现在直接卖了呢。
“小伙子,怎么付款?”
“…支票吧?”
“可以,你稍等一下。”
拿着支票出了荣宝斋,董学斌心情大好,可一想到谢慧兰还在,就忙将喜⾊一收“谢姐,这钱咱俩一人一半吧,要不是您发现了那东西,我也捡不了漏,都是沾了您的光。”他就是客气一下,也明白谢慧兰不会要的。
谢慧兰笑了“小董啊小董,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嗯?你玩收蔵多少年了?”
“嗨,我也就是碰运气赶上了,其实没您懂行。”
“呵呵,你就别拍马庇喽,你能犹豫也不犹豫地花四万多买下那碗,肯定知道那是真品,我可比不了你的眼力。”谢慧兰不由得重新打量了董学斌一番,唇角泛起笑意“…以后我要是再逛古玩店,看来可得带上你了。”
董学斌心说只要你别追究袜丝的事儿,你让我跟你去哪儿我都去。
…下午四点,董学斌将那张七十万的支票存入行银,然后自己都被自己的总资产吓了一个激灵——两百万!足足两百万了!
擦了把汗,他马上就给瞿芸萱打了一个电话“萱姨,我刚才又捡漏了一个瓷器。”
电话那头的瞿芸萱怔怔:“…啥?又捡漏了?你怎么老能捡漏?”
董学斌:“嘿嘿,这次赚了七十万,咱们俩现在已经有两百万了。”
瞿芸萱:“…”“我想了想,我账户上还是不好放那么多钱,万一单位有人查起来…嗯,还是给你的好,等会儿我把钱都汇到你账户上,以后也是,我赚了钱就放你那儿,咱俩的钱都给你支配保管,你想开什么公司就开,咱们争取越赚越多,好不好?”说完最后这句,董学斌汗了一下,怎么把谢慧兰的口气都给学来了。
“…真又赚了七十万?”
“呵呵,待会儿你查查账户就知道了。”
“…臭东西!你可真行!姨明天回去给你好好庆祝一下!”
“呃,还用电影院那回的庆祝?”
“去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