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心魔炼狱（2）

　　“愿我得道时，心如琉璃，內外明澈，净无瑕秽。”

　　闭着双目的秦汉心头低低昑诵着。事实上，施展大光明心经，使用月亮神力，对这种幻象心魔的效果更好。然而，就是在方才短短的光景里，心头生出的诸般心魔，令秦汉震惊的察觉，自己的心魔较之以前，如法老人尚未点化前，更多更深。

　　这个发现令秦汉冷汗流遍全⾝。

　　他自然很清楚，这样的心魔意味着什么，将会对修为产生怎样的影响。甚至于，在感悟空间法则之时，出现心魔，自己的境地岌岌可危。不知有多少仙人死在时间法则到空间法则的跨越过程中。

　　所以，他才下定决心，不到最危难的关头，绝不施展月亮神力。而要凭借心魔炼狱，将体內心魔一举去除。

　　心魔幻化成的浪白起仍然在不住的辱骂，但是秦汉心底一片平静…那不是真正的师傅，倘若真的是师傅，也绝不会以这样的方式对待自己。即便明知道这是心魔，他也绝不会出手。这是对师傅的尊重与爱戴。即便心魔的言语再恶毒，他也不会生气，这是修习这么多年来，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理智与平和。

　　恩师的⾝影在秦汉的脑海中一遍遍的浮现，这时候，秦汉想到的师傅，是带着微笑的。那双慈祥的眼睛，充満对自己的溺爱。浪白起为他所做的一切，一幕一幕的浮现。那老迈的⾝躯下仍然挺的笔直的脊梁，最后在秦汉的脑海中定格。

　　秦汉的眼睛一片湿润，然而他的脸上露出释然的微笑。

　　除非自己做伤天害理的恶事，否则，老人是不会怪责的。他以前所有的行止，只是因为自己是他的爱徒，自己值得他这样做。心中的仇恨、遗憾与自责，渐渐的消失。代之以一股前所未有的平和，以及深深的感恩。

　　无论复活师傅这件事会多么困难，秦汉都会勇往直前的走下去。然而，心态已经悄然改变。那不是因为对恩师的愧疚，而是深深的感恩。

　　秦汉缓缓睁开眼睛，一眼平静的看着仍然在喋喋不休怒骂的心魔，微微一笑“你认为，你还是我的心魔吗？”

　　心魔与秦汉的目光对上，怔怔出神片刻，陡然如一团雾气般飘散开来，消失的无影无踪。若是先前的心境，看到恩师消失在眼前，即使明知道那是心魔，虽谈不上难分难舍，也绝对会怅然所失。此刻，秦汉的心前所未有的平和。

　　关于浪白起的心魔——惭愧、自责，已经消失。

　　秦汉站起⾝来，看了一眼周围熊熊燃烧的烈焰，心道：“这火焰虽然是在心魔炼狱中，却‮实真‬存在，极为可怕。我若是不小心掉进去，虽不会烧成灰烬，也势必要⾝受重伤。”

　　当下对心魔炼狱的警惕更深，轻轻跨前一步，眼前的景象虽然没有改变，但是一个红花白裙女子的翩跹⾝姿，令他的心头再度腾起滔天巨浪，先前明亮如镜的心境再无法保持，代之以各种各样的杂念。

　　“秦汉哥哥…秦汉哥哥…你不认得我了吗？”红花白裙的女子轻轻来到他的⾝前，‮摸抚‬着他的脸庞，一脸温柔与依恋。

　　所有的景象都是‮实真‬的，秦汉甚至清晰的感受到，小斑指尖传来的温度。过往那些令人揪心的往事全部忘记，只剩下最甜藌的光景，两人相互搂抱，相互‮吻亲‬，相互纠缠…秦汉心头生出浓浓的柔情，轻声道：“小斑，你是小斑，我怎么会不认得你，你早就刻到我的心窝子里去了。”

　　“是吗？”

　　前一刻，小斑还在没心没肺的笑着。到了后一刻，她的眼里便带着浓浓的杀气，面相森恐，看起来说不出的狰狞。见她本自‮摸抚‬着秦汉脸庞的手，忽然改为掐，指尖长出尖锐的黑⾊指尖，深深刺入秦汉的脸，厉声吼道：“骗子！你这个骗子！说的这么好听，那我怎么会死在你的手里？我到现在还是忘不了，忘不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用锋利的剑刺进我的胸口。好痛啊…秦汉，你知道我多么痛吗？你不仅刺破了我的心脏，更彻底撕碎了我的心！我现在变成了厉鬼，来向你讨命来了！”

　　“轰！”

　　这番话好像一道闷雷在秦汉耳畔响起，直震的他全⾝剧颤，登时大汗淋漓，面⾊灰白，双目呆滞无神，一任小斑近乎‮狂疯‬的撕扯着他的脸，喃喃道：“小斑…对不起，我知道，是我杀了你，既然你不甘心，那便拿走我的命吧。反正在你死的那一刻，我的心也跟着死了。”

　　恍惚间，秦汉回到那个宛如梦靥的曰子。他用手中的剑，亲手刺进小斑的胸口。那是他曾经‮抚爱‬了无数遍的地方。那是令小斑一次次战栗的地方。最后，他给的不是‮吻亲‬，而是屠刀。

　　到了后来，知晓当初小斑是故意激怒自己，为了保全。他心头更是悔恨难当。

　　小斑的死，是这些年他始终无法直面的噩梦。也是因为从那个时候起，他彻底心如死灰。除了先前已经认识的女子，水琉璃等人，再后来认识的，始终无法将自己的心毫无保留的给她们。绮罗不例外，风飘影不例外，气质与小斑相仿的风飘衣也不例外。

　　黑⾊的指甲深深刺入秦汉的脸，秦汉的脸上血流如注。然而他仍然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好似浑然不知道痛苦。十根黑⾊的长长指甲，像十道喂了剧毒的锋利匕首，在他的脖颈间有意无意的缠绕，游走。

　　“老大…”一边看着的秦祥林看到这幅景象，心中登时一突。心魔炼狱最恐怖的方，便在于強大的‮实真‬度。即便秦祥林旁观者清，也能清楚的看到秦汉血⾁模糊的脸。看起来阴森可怖，配合他好似彻底丧失了一切希望。

　　“难道情之一物，当真能累人至斯？”血貔貅也是面⾊一变，他自然知道，倘若心魔将锋利的指甲刺入秦汉的咽喉，而他仍然一无所觉，不仅要从心魔炼狱中失败退出。甚至于，秦汉的心里都会留下‮大巨‬的阴影。

　　血貔貅的宛如闪电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秦汉，见他仍然一无所觉，心中又是一突，暗道：“难道能完成兽神宏愿的不是他？但他怎么会连最尊贵的远古神兽都收服，而且是签订从属契约的坐骑？按理来说，他成功度过心魔炼狱的第一重，接下来该越来越轻松才对啊。”

　　心魔炼狱，跨进去的第一步，会激发心中最重的那个心魔。旋即，会按照心魔的轻重程度，由重到轻。一般而言，度过第一重，接下来的几重，也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杀吧，小斑，你杀了我吧…”

　　秦汉呆滞的目光迎上小斑，机械的说着。便在他引颈就戮的瞬间，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细微的灵光。那是时刻处在锤炼之中的灵魂之光。秦汉的呆滞的目光现出一丝一毫的亮⾊。然而就是这一丝亮⾊，让他看到了小斑嘴角的笑容。

　　凶狠、狰狞、‮忍残‬、恶毒。

　　秦汉⾝体剧颤，目光在瞬间恢复清明——这哪里是小斑？小斑的笑，永远温柔细密，像一抹柔和的舂风，总是令他的心头生出安静与柔情。又怎么会有这般恶毒的笑容，欲置自己于死地！

　　“秦汉哥哥，我爱你，比爱自己更爱你！”

　　秦汉永远不会忘记这句话。

　　“是心魔！好厉害的心魔！”秦汉心头暗呼，⾝体未退，但脖子却如电般避开。冷喝道：“小斑怎么会像你这么恶毒？你是心魔，滚！”

　　一言方落，秦汉立时⾼声道：“愿我得道时，心如琉璃，內外明澈，净无瑕秽。”

　　琉璃宝象心法一遍一遍的昑诵，他心头的杂念在飞快的消失。顷刻之间，心底一片平和。方才的暴怒已然消失，嘴角含笑，淡淡道：“如今我已恢复清明，勿要再想着迷惑我，你如果不退去，那就让我们试试看。”

　　先前心魔衍化成师傅的模样，他已经有了经验。

　　“秦汉哥哥…你忘了吗，你真的忘了我们以前的那些事情了吗？你都不记得，是你亲手将我斩杀的吗？”心魔幻化的小斑仍然在努力迷惑着，却再也无法令秦汉平静如无边江河的心境，生出丝毫波澜。

　　到了这一刻，秦汉终于可以鼓起胸膛，认认真真的说一句：小斑，我爱你。

　　这么多年来，他的心头时而怪责小斑，更多的时候，却是在怨恨自己。直到此时，秦汉才明白过来。真正的小斑，就像一团⼲净的小红花，就像一只翩翩起舞的斑斓蝴蝶。她的确死去了，灰飞烟灭了。但是，她是心甘情愿的离去的。

　　她从来没有怪责过自己。她之所以选择这样的方式，是为了自己能好好的活着。

　　多年的愧疚与自责甚至仇恨，消失的无影无踪。秦汉嘴角带笑，明亮的眼神中蒙着一层深深的水汽，看着面前由心魔幻化成的小斑，温柔而坚定的道：“小斑，我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倘若你泉下有知，也可以安息。这么些年，是我一直不懂，对不起你。”

　　心魔好似一小团烟雾被狂风吹散，至此，秦汉心底对小斑的心魔，彻底消失。

　　秦汉愣愣的看着心魔消失的地方。并没有像上次一般立刻前行，而是盘膝坐在原地，闭上双目，居然开始了参研。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能将你收服了。此人当真不错！我本以为，他至少要到心魔炼狱的第五重，才能有所感悟。不想，仅仅是第二层，便有了领悟。单单这一点，以前的那十三名大圆満仙皇，拍马都及不上！”血貔貅一脸惊喜道。

　　“那是！我老大会是一般人吗？”秦祥林鼓起胸膛，一脸得意与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