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哥,我喜欢你。”借助这一口酒,苏幽雨说出了这句连楚天舒都沒想到的话,脸颊顿时飞起了晕红。
楚天舒瞪大了眼睛,看着苏幽雨那略带迷离的眼睛,苦笑道:“幽雨,你喝多了。”
“不,我很清醒,我知道我在说什么。”苏幽雨把玩着⾼脚杯,轻声说:“楚大哥,我知道你有女朋友,这沒关系,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不能阻止我喜欢你呀,你别害怕,就是那种纯粹的喜欢,不是非要嫁给你。”
“但…这不合适,我们不说这些,好吗。”楚天舒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劝解这痴情的姑娘。
苏幽雨秋波流转,反问道:“说说又有什么关系吗。”
楚天舒知道,靠说服教育治不住苏幽雨,只好板起面孔來,说:“小苏,你要再说这个事,我就把你从起草小组除名。”
“哎呀,导领,你怎么能这样。”苏幽雨果然着急了,她委屈地说:“喜欢一下都不行,太沒情调了吧。”
楚天舒说:“我答应來,就很有情调了,不是吗。”
苏幽雨撅着嘴,神⾊有些黯然。
楚天舒举杯,和她碰了一下,说:“好了,幽雨,难得有机会來泡吧,别不开心了。”
苏幽雨说:“我开心不起來。”
楚天舒愣了一下,问:“为什么。”
苏幽雨迟疑了一下,低下头,轻声说:“他们说,过了年,伊长市当了长市,你也要外放,想着以后再沒有人关心我,帮助我,我就开心不起來。”
楚天舒笑了:“幽雨,傻了吧你,真要像你说的那样,你更应该开心才是啊,你又能⼲又肯⼲,我走了,综合二处的处长不就是你的了吗。”
“才不是呢。”苏幽雨抬起了头,说:“我现在这个副处长,沒有你帮忙,哪里轮得到我,再看看一处的老谭,在市府办几十年,能力比谁弱,可一处换了七八任的处长,这回要不是你大度,他同样沒指望。”
楚天舒想了想,苏幽雨这话还真沒错。
外面的人都觉得在市府办当秘书,天天能接触导领,升迁的机会一抓一大把。
殊不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大多是那些跟对了导领,有一些背景,会溜须拍马的少数人,大多数像谭广德这样真正⼲事的,非但沒有得到机会,还被庒在原地动弹不得。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还得说:“幽雨,你太悲观了,沒你想象的这么严重吧。”
“怎么沒有,现实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得多。”苏幽雨指着一个空盘子,有点激动地说:“权力好比这盘点心,有职有权的人都分了,剩下來就只是一点渣子,像我这种边缘化的人物,你要在还能看到点渣子,你走了,只怕是要被扫地出门了。”
楚天舒明白了,苏幽雨在为自己的未來担心。
这很正常,一个人入进了官场,便如同过了河的卒子,便只有拼命往前拱一条路,寄希望于在某一个棋局中改变自己的⾝份和命运。
楚天舒安慰说:“幽雨,你有点担心过头了,就算是我走了,伊长市还在,⻩秘书长还在,你的能力,他们不会视而不见的。”
苏幽雨摇头摇,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楚大哥,我说过的,伊长市那里我够不着,⻩秘书长就更指望不上了,他们都在议论,在市府办我是你的人。”
楚天舒立即说:“别瞎说。”
苏幽雨幽怨地看了楚天舒一眼,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楚天舒问:“我知道什么。”
“唉。”苏幽雨长出了一口气,说:“他们议论说,我能当上综合二处的副处长,能入进工作报告的起草班子,都是你在关照我。”
楚天舒愤然道:“胡扯,他们这是嫉妒。”
“你别生气,还有比这更可气的呢“苏幽雨说:“有人私底下就说,楚天舒为什么要关照苏幽雨。”
楚天舒问:“为什么。”
“因为。”苏幽雨停顿了一下,说:“因为他们在指挥部的时候就搞到了一起,苏幽雨早就是楚天舒的人了。”
楚天舒说:“这些家伙们,越说越不像话了。”
苏幽雨说:“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可是,有些人就是这么想的,因为,这种现象他们见的太多了。”
楚天舒不満地说:“他们都看见了什么。”
“导领哇,有些话他们是不会跟你说的。”苏幽雨说:“他们看见了江北开发区的副主任欧阳美美,他们看见了青苑宾馆的总经理范青青,他们看见了宣传部的副部长舒一凡,还有…”
楚天舒懒得听苏幽雨的喋喋不休,心里暗骂道,机关里总有这么一帮无聊之徒,他们自己升迁不了,不是努力工作图表现,而是带着有⾊眼镜去看其他人,捕风捉影地胡说八道,一叶障目地往所有女⼲部⾝上泼污水,这帮家伙,活该一辈子做机关老油条。
楚天舒阻止了苏幽雨,说:“幽雨,你还年轻,别跟着他们学嚼舌根子。”
苏幽雨说:“是的,正因为我还年轻,所以我不能像老谭那样等到熬白了头,还只是市府办的一名老文字秘书,欧阳美美、范青青她们能做到的事,我苏幽雨也一样能做得到。”
楚天舒毫不客气地问:“你知道她们都做了什么。”
苏幽雨说:“欧阳美美做了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那时候我还沒來,我不乱说,但是,范青青做了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
苏幽雨说的范青青,以前只是市府办的一名普通勤杂人员,朱敏文升任市委记书前后,一路小步快跑当上了市府办接待处的处长,兼任了青苑宾馆的总经理。
据传,某一次接待宴会上朱敏文喝多了酒,就在青苑宾馆住了下來,范青青被安排去收拾残局,然后就一直沒出來,此事是真是假,谁也沒有亲眼所见,所以,也只是在范青青升任之后,才在小范围內传得有鼻子有眼,不敢让导领们知晓。
楚天舒说:“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苏幽雨说:“我听谁说的,说出來你也许不信,那本來有可能是我的位子。”
楚天舒问:“你的,为什么。”
苏幽雨说:“⻩如山本來安排我去的,我沒答应。”
楚天舒暗吃了一惊,脫口而出:“这是真的。”
苏幽雨苦笑了一下,说:“官场有它的明规则,也有它的潜规则。”
一句话,让楚天舒无言以对。
所有的官场现象,似乎都可以用这一句话來诠释。
但他不能顺着她的话意往下说,否则,她一定又要扯到自己⾝上來。
楚天舒说:“幽雨,既然你知道有明规则也有潜规则,我相信你会正确选择的。”
“当然,要不我也就不会拒绝⻩如山的安排。”苏幽雨说:“其实在规则面前,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去适应规则,包括潜规则。”
楚天舒暗暗叫苦,原以为苏幽雨能够明辨是非,沒想到,她还是沒绕出來,他正⾊道:“幽雨,你不要胡思乱想,只要你行得正,沒有人能逼迫你去接受潜规则。”
苏幽雨说:“官场如商场,要获得利益,就必须遵循等价交换的原则,而权钱⾊,是这个市场的通用货币,前两者我沒有,只有第三种,可是,我不会和某些龌龊的人进行交换,我觉得那既侮辱我的人格又侮辱我的智商,我想,若是被他们潜规则和被強*歼摆在我面前,我宁愿选择后者。”
楚天舒开玩笑说:“按你这个说法,我权钱⾊三样一样都沒有,我岂不是惨了。”
苏幽雨似乎料到了楚天舒会这么说,她立即反驳道:“不对,在权力场中,永远存在两种人,一种是被潜的人,一种是潜别人的人,你是后一种。”
楚天舒立即笑了,说:“你又瞎说,我凭什么。”
苏幽雨说:“这个沒有理由,我就是这么认为的,或者,这就是女人的自觉。”
真的沒想到,苏幽雨竟然如此坦率直白,尽管楚天舒不承认自己拥有潜规则的权力,但是有一点他明白了,苏幽雨在向他表明一种态度,如果一定要拿⾊进行交换,她愿意和楚天舒交换,而不是别人,甚至连朱敏文都不愿意。
楚天舒把最后的一点可可酒分了,端起酒杯,举到她的面前,说:“幽雨,我不是女人,我不懂什么女人的直觉,不过我认为,直觉有时候很不靠谱。”
苏幽雨媚妩地一笑,和他碰了一下杯,说:“对呀,有时候不靠谱,那就是说,有时候是靠谱的啰。”
楚天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不管在别人那里靠谱不靠谱,有一点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在我这一定是不靠谱。”
对于楚天舒这么明确的拒绝,苏幽雨并沒有显出失望,而是像楚天舒一样⼲了杯中酒,吃吃地笑着说:“嘻嘻,看你那一脸的正义凛然,倒好像是我要潜规则你似的。”
楚天舒轻松地笑了。
苏幽雨买了单,楚天舒送她回家。
一路上,苏幽雨挽着楚天舒的胳膊,说了好多工作上的人和事,但再也沒提潜规则的话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