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案组成立的那天,唐逸夫还单独宴请了梁宇轩,对他的工作表示肯定并鼓励说,省委和市委导领对于查出來的贪腐问題非常重视,明确指示要一查到底。
临分手的时候,唐逸夫拍着梁宇轩的肩膀,暗示说,郭鸿泽马上要退到政协去了,调整之后,市委纪还缺一名副记书,老梁,好好⼲,我和朱记书都很看好你。
唐逸夫为官多年,对于员官的心理状态和微妙变化是观察判断得比较准确的。
临近换届,机遇多多。
像梁宇轩这等眼巴巴地想当官的人,突然听唐逸夫指明了晋升的方向,奋兴得天天夜里都沒好好觉睡,说他是因为夜生活过度影响了睡眠,这一次真是冤枉他了。
好不容易等到楚天舒啰嗦完,梁宇轩终于睁大了眼睛,说:“除了正常的工作关系之外,你们就沒再和施工单位的老板们有过别的交往吗。”
楚天舒当然懂得梁宇轩说的别的交往是指什么,却装糊涂道:“别的交往,我跟世纪阳光的卫世杰是大学同学,人私感情还是有一些的,平常在一起喝过酒吃过饭,哦,还洗过足浴。”
梁宇轩用一种怪怪的眼光望望他,问:“就这么简单。”
楚天舒煞有介事地说:“就这么简单,梁主任,你是知道的,眼见着要开两会了,府政工作报告耽误不得,要是沒别的事,我还得回去写材料呢。”
梁宇轩苦口婆心地说:“小楚,你是聪明人,有些事跟组织说清楚,组织上是会帮助你的,要是抱有侥幸心理,等到事情闹大了,组织上想帮也不好帮了,你好好想想,你以前的导领申国章、钱坤等人就是前车之鉴啊。”
楚天舒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话,差点沒把梁宇轩和胡国斌给气出⽑病來。
他心里很清楚,梁宇轩是想在他手上就突破自己的防线,好作为邀功请赏的筹码,于是,他笑着问:“梁主任,申国章他们是庇股上的屎擦不⼲净,只好畏罪寻死了,我⼲⼲净净的,才不会⼲那种傻事呢。”
一旁负责记录的胡国斌先恼怒了,他拍了一下桌子,指着楚天舒,厉声说:“楚天舒,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净净的,我们会把你请來,你无视组织的挽救,拒不交代自己的问題,是要承担后果的。”
楚天舒却不急不恼,依旧慢悠悠地说:“既然你们要挽救我,那你们给我说说,我有什么要交代的。”
梁宇轩忍住气,诱导说:“小楚,我们也是一片好意,你是伊长市的秘书,伊长市马上就要扶正了,我们能故意为难你吗,纪检部门都是奉命行事,不会无缘无故找一个⼲部谈话的,希望你能够理解和配合我们的工作。”
楚天舒硬邦邦地顶了回去:“梁主任,有话可以直说,不要把伊长市牵扯进來。”
被楚天舒点破了心思,梁宇轩和胡国斌一时都沒话可说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梁宇轩起⾝离了座位,从楚天舒⾝旁经过时,说了句:“我去上趟厕所,你再好好想想吧。”
楚天舒根本不用多想,知道他们得到了什么消息,要从自己⾝上找出⽑病來。
在梁宇轩等人看來,以当前社会转型中的游戏规则,伊海涛主管着市里的市政建设,肯定会成为施工单位拼命公关的对象,卫世杰的世纪阳光能异军崛起,肯定得到了伊海涛的扶持和帮助,楚天舒起到了穿针引线的作用,落入权力寻租的陷阱十分正常。
这种行为在时下的建筑施工领域实在是太普遍了,几乎已经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用纪检部门人员的说來说就是,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
所以,梁宇轩他们的怀疑也是很有道理的。
从目前仅仅是委纪的专案组找谈话这个现象來分析,应该是被牵扯进去了,但他们还沒有捏住实实在在的把柄,至少沒有形成完整的证据链,否则,就不会是专案组找谈话,而是要到检察机关去说清楚了。
既然如此,楚天舒的态度异常的坚决,无论梁宇轩和胡国斌是诱导还是威胁,就是不谈实质问題,还摆出一副恬不知聇的样子,说他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纪检部门的位置不好,见到有人年纪轻轻地就占到了好位置,心里不平衡,成天惦记着整人。
楚天舒的这副态度,把梁宇轩和胡国斌两人气的是眼冒金星,头冒青烟。
这两人尽管气恼不已,但也无可奈何,纪检部门的调查也有些手段,但他们不敢对楚天舒使出來,他们不得不顾及伊海涛的能量,如果闹大了又沒个结果,他们也害怕吃不了将來要兜着走。
所以,楚天舒的态度越是強硬,梁宇轩和胡国斌便越是心虚,暂时不敢造次。
梁宇轩经办过的违法违纪违规案子很多,涉案情节和金额比目前掌握的楚天舒等人严重的也不在少数,导领们尚且顾不上过问,仅仅两万块的数额,还沒有确凿的证据,唐长市和朱记书却一再強调要一查到底,这里面除了官场政治斗争之外还能有什么呢。
审过來,问过去,楚天舒稳如泰山,梁宇轩却越审越害怕,如果等到两会开了,伊海涛当上了长市,还整不出个子丑寅卯來,将來他就是必然的替罪羊。
何苦呢,多栽花少栽刺,能栽花不栽刺,这是官场自保的铁律。
想到这些,梁宇轩选择了观望。
之后,楚天舒就再沒见着梁宇轩,出面打交道的是两个⽑头小伙子,看面相和听口音,不是青原市的人,应该是从某个县里菗调过來协助办案的,一个瘦小,一个微胖。
他们对楚天舒就客气多了,说:“还是诚实点儿,有问題就说,说完早些出去,继续当你的主任。”
楚天舒心中暗笑,嘴上却说:“府政工作报告还沒写完呢,我当然想说完了出去,可不知该说啥。”
瘦子说:“该说什么你自己清楚,像你这样在导领⾝边狐假虎威的员官,还沒有可说的,我办过好些实权员官的案子,从沒碰到过沒问題的。”
楚天舒说:“导领⾝边的人就非得有问題,沒问題不行。”
胖子冷笑道:“不是说导领⾝边的员官沒问題不行,是这些人到了这里,不开**代问題是不可能的,要不,把你带过來做什么,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
这倒是大实话,沒事委纪不会找你,找你,你就脫不了⼲系。
楚天舒半开玩笑道:“其实,现在法律有规定,仅有口供不能定案,沒有口供一样可以定案,用不着这么⿇烦。”
瘦子说:“这是两码事,你不是犯罪嫌疑人,你是党员⼲部,你可要想清楚,你的问題组织上早有证据,了如指掌,你开不开口,都是一样的,但是对你本人來说,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这反映出你对组织是否忠诚老实,对问題的认识态度。”
既然他们口口声声地代表着组织,楚天舒只好闭住嘴巴,沉默不语。
“我知道,像你们这些人刚被带过了,沒有一个不存有侥幸心理的,不过,我们有的是耐心,你先好好想想吧,等想好再说也不迟。”胖子例行公事般扔下这句话,看看时间都过了半夜十二点,哪里还有心思坚持,就朝瘦子扬扬脑袋,走了。
楚天舒望一眼已被反锁的铁皮门,走到有被子的床边,仰面倒在了床上。
床板是木头的,很硬,垫的只是很薄的一条被褥,躺在上面有些硌背,很不舒服。
不过楚天舒不怎么在意,现在不是封闭写工作报告了,不会有凯旋大店酒的星级待遇,能有个地方让你觉睡就不错了。
躺了一会儿就适应了,毕竟楚天舒小时候睡的就是硬板床,正好可以忆苦思甜思,重温一下过去的苦曰子,才知道如今的生活是多么的美好。
这么无声地自嘲着,楚天舒突然听到“喵”的一声,有道白影从铁窗上闪过。
一只猫,一只白⾊的猫。
楚天舒起⾝,來到窗边。
不远处的院墙上蹲着一只白猫,眼睛骨碌碌地四处张望着。
夜⾊正浓,月牙儿升了起來,薄薄的月光抹在白猫⾝上,反射着银光。
白猫看见着窗里的楚天舒,又“喵”一声,龇出獠牙,竖着长须,向他威示似的。
黑暗中“白虎”二字忽然在楚天舒的脑子里跳了出來。
楚天舒心里一惊,闻家奇神乎其神的样子又浮现在了眼前。
这个神棍果然沒说错啊,你命犯白虎,在劫难逃,如今果然得到了应验。
怔怔地站在窗前,连什么时候白猫跑掉,楚天舒都沒察觉出來。
楚天舒这才发觉“白虎”这两个字在与苏幽雨狂疯之后的那个夜里,就像舂天的种子一样,种进了自己的意念里,在悄悄的冒芽吐叶,这会儿看见了这只白猫,下意识地就联想到了“白虎”不祥的念头,又突如夜一舂风吹过,吱吱呀呀地疯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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