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与付大木已经达成了默契,所以,会上并沒有太多的讨论,很快形成了一致意见,作出了工作分工。
被审查⼲部的处理,由杨富贵牵头,委纪和组织部负责落实。
计生委的老主任、财政局副局长余万里和矿产局安监所的所长移交县检察院走司法程序;霍启明由于只有违纪行为沒有违法行为,解除双规,由组织部根据⼲部管理条例提出处理意见,提交常委会讨论后执行。
彭宝銮的事故处理,由陶玉鸣牵头,责成大通公司按就⾼不就低的原则对死者家属给予民事赔偿,重点做好美女股长和司机家属的安抚工作。
先进典型的宣传工作,由茅兴东牵头,县委宣传部组织撰写彭宝銮先进事迹材料,并制订宣传方案,宣传的重点放在清正廉洁和忘我工作这两个方面。
散会之后,杨富贵、陶玉鸣、茅兴东等人按照分工,分头去落实。
付大木跟着楚天舒又回到记书办公室。
闲扯了几句,付大木问:“楚记书,财政局一正一副两个局长都出事了,这个部门很重要,这局长人选是不是早定下來,免得耽误了工作。”
楚天舒明白付大木的心思,他希望一个他信得过的人來接替彭宝銮,一來可以遮掩此前的经济问題,二來可以继续把县里的财政大权掌控在他的人手上。
可是,楚天舒又何尝不清楚财政局长这个岗位的重要xìng,他自然不会让付大木的如意算盘得逞,他心里已有考虑,请上官紫霞从市里物sè一个人选來当南岭县的财政局,不断在付大木的势力范围內掺沙子,把财政大权夺过來。
这一次,付大木主动征求楚天舒的意见,看似在改变一贯的霸道作风,实际上是在探楚天舒的口风。
楚天舒想了想,说:“老付,我对县里的⼲部情况还不是太清楚,你看这样行不行,结合现在正在进行的定编定岗工作,你和中天先商量个意见,我们再坐下來商议,如何。”
楚天舒故意给付大木出了个难題,这个时候,让他放下⾝段去找耿中天商量财政局长的人选,这无异于当着耿中天的面自扇耳光,打死付大木也不会去的。
付大木暗暗犯难,但也松了口气,至少,从楚天舒话里的意思來看,还是主张财政局长的人选在南岭县內部产生,到时候,让周宇宁以组织部的名义推出几个信得过的人來,还是可以控制得住局面的。
付大木模棱两可地说:“小楚,党管⼲部是一贯的原则,要不,还是请组织部门按照程序先考察酝酿吧。”
看看到了下班时间,楚天舒说:“这样也好,老付,下班了,我们一起陪调查组吃个饭吧,走,吃饭去,我们边走边说。”
两人下了楼,同车去县委招待所。
刚上了车,突然响起了爆竹声,震得车窗玻璃发颤。
车往外走,才发现县委大院门口浓烟滚滚。
楚天舒问:“大门口放什么鞭炮。”
“可能是有人办喜事吧。”付大木说着,就看见薛金龙站在那里,龙睛虎眼的样子,他忙摇下车窗,向薛金龙招手。
薛金龙只瞟了眼,头又偏过去了,他的头才转过去,突然又转了回來,他发现是付大木在车上向他招手,忙跑了过來。
付大木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薛金龙嘴巴张了几张,鞭炮再次响起,根本听不清楚他说了些什么。
炮竹飞到车玻璃上,砰砰地响。
马国胜心痛车子,骂了耝话。
车已出了大门,鞭炮声终于止住。
再回头,只见大门口有几个人拉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一行字:热烈欢迎霍启明局长清白清白回家。
薛金龙一路小跑过來,凑到车窗前,气喘吁吁地说:“楚记书,大县长,我制止不住,差点儿打起來了。”
“谁组织的。”付大木yīn沉着脸问。
薛金龙说:“霍启明老婆和她家的几个亲戚。”
“真他妈太不像话了。”付大木骂道:“她家亲戚中有沒有工作人员,他们还有沒有组织纪律,这不是在公然向县委县zhèng fǔ威示吗。”
薛金龙苦着脸说:“我批评了她家的几个亲戚,他们说被霍启明的老婆骂得不行,他们被逼无奈,只好跟着來了。”
“撤了,叫他们撤了。”付大木狠狠地说:“让老陶派几个人來,再要不撤,抓人。”
薛金龙点头哈腰地跑了。
不知弄了多少的鞭炮,车到招待所仍听得见噼里啪啦。
不用说,肯定是散会之后,耿中天就把霍启明要放出來的消息告诉了他老婆胡仁花,说不定这个婆娘组织人到县委大院來拉横幅,放鞭炮,也是耿中天的指使。
nǎinǎi的,付大木拳头捏得吱吱叫,可又发作不得,只能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在心里暗暗发狠道:耿中天你个狗卵子,暂且让你嚣张几天,看老子以后怎么收拾你。
茅兴东连夜组织宣传部的人加班加点,牵头写彭宝銮的宣传材料,任务分派下去,他出來上厕所,发现记书办公室还亮着灯,便摸过來,找楚天舒发牢sāo。
茅兴东说:“楚记书,我听财政局的人说,这次审计审出了好多的问題,副局长余万里贪污受贿,难道彭宝銮一点儿都不知情,一点儿责任也沒有,我们这样大力宣传,树他作榜样,能不能服众。”
“老茅,彭宝銮个人还是比较廉洁自律的,都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跟他同路的人湿了鞋,他能做得到不湿,就很不简单了。”楚天舒忌惮办公室里安装的听窃器,只能模模糊糊地解释说。
茅兴东嘿嘿一笑,说:“楚记书,我说树什么榜样都有道理,只有这廉洁榜样沒道理,廉洁是对⼲部的最低要求,⼲部只要廉洁就应该树为榜样,那就是笑话了,好比说,普通公民不偷不抢,不杀人放火,这也是最低要求,老百姓只要符合这个最低要求就要大力表彰,zhèng fǔ表彰得过來吗,照这个逻辑推理,凡是沒被追究刑事责任的公民,家国都应该表彰他们为守法公民,我说哪,我们对待⼲部,已经把最低要求当成最⾼要求了。”
楚天舒重重地拍了拍茅兴东的肩头,说:“老茅,你不愧是个理论家,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道理,可是,我们也不得不承认,很多⼲部就是做不到最低要求,我对南岭县⼲队部伍的总体评价是,贪污[**]的是少数,不廉洁的是绝大多数,一尘不染的又是极少数,彭宝銮的可贵就在于,很多人沒做到廉洁,他做到了。”
“事实归事实,道理归道理,所以,也经常看到有些地方表彰廉政建设单位和个人,我看着总是觉得不对头。”茅兴东摇头摇,笑道:“楚记书,我这扯得有点远了,可能我还是太迂腐了。”
“不是你太迂腐,你讲的有道理。”楚天舒说:“⼲部只有廉洁和不廉洁两种,廉洁是理所应当的,廉洁算不上先进。”
茅兴东苦笑着说:“楚记书,我们宣传和树立先进典型,总是在盖棺论定之后,这可不可以理解为,活着的⼲部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清正廉洁,怕是说不清道不明吧,例如,彭宝銮。”
楚天舒偏过头望望茅兴东,说:“老茅,我问句直话,你对彭宝銮沒有成见吧。”
茅兴东笑道:“我也同你说真话,我跟老彭平时谈不上太密切,但他是个谨小慎微的人,这个我心里有数,这回余万里进去了,我猜他可能逃不了这一劫,可是,怎么也沒有想到,这一劫竟是要了他的命。”
“是啊,谁又想得到呢。”楚天舒想了一想,说:“说句实话,我也觉得彭宝銮死得有点蹊跷,可他是大木县长一手提拔起來的⼲部,如果非要揪住不放,既是对死者的不敬,也会影响班子团结,不利于今后的工作,老茅,你说对吧。”
这番话楚天舒是在说服茅兴东,也是在通过听窃器说给付大木等人听。
茅兴东说:“楚记书,我也就是跟你随便扯扯,沒有别的意思,只要县委县zhèng fǔ一班人能jīng诚团结,有事好说好商量,大家都把心思用在工作上,不在背后搞小动作,别说树一个先进典型,就是树他十个八个也是值得的。”
“哈哈,这就对了嘛。”楚天舒笑着说:“老茅,你是县里公认的大笔杆子,就辛苦一下,扎扎实实地策划个方案,好好造一造声势,其实,说是宣传彭宝銮这个典型,也是为了维护南岭县广大⼲部的整体形象。”
从第二天开始,南岭县迅速掀起学习彭宝銮为代表的先进⼲部典型的活动。
县委、县zhèng fǔ下发了文件,各单位组织学习讨论,电视轮番播放专題宣传片,报纸上也刊登了彭宝銮的先进事迹。
好在如今的科技发达,各单位的宣传意识也很強,各级⼲部的影像资料多,剪辑一个几分钟的短片轻而易举,加上茅兴东指导宣传部门的妙笔生花,彭宝銮的电视形象实真动人,先进事迹也十分的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