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瞳如在沙漠中行走快要渴死的路人见了水一样,急不可耐地从阿萝手里接过妖丹,一口呑下腹。
他闭上眼,忘我地感受着,在他腹中一点一点释放出来的妖力,那么纯净而⾼深的灵力,是他望渴到不能自己的力量。
阿萝面无表情的看着灰瞳,她忽然觉得这只小狐妖十分可怕。不是因为他此时贪婪享受的神情,而是,他这样忘我贪婪的模样,竟然不会让人觉得厌恶。好像改变这个少年柔弱的模样,是件令人期待的事情。
阿萝别开视线,淡淡说道“找个地方潜心修炼去吧。”示意狐狸与她一同离开。
“狐王!”灰瞳仿佛如梦初醒,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慌,还有几分懊恼。他懊恼自己露出这样丑陋的一面,却无法补救。但是他不得不上前,阻去两人的去路“请狐王让我留在族內。”
“僻静之处,更有利于修炼。”阿萝袖下的手微微一翻,把灰瞳扫到了一边。她以行动告诉灰瞳,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狐狸跟着阿萝走了几步,又忽然停了下来“阿萝,你先走吧,我想与他谈谈。”
“嗯?对他有同病相怜之感?”看狐狸的表情,似乎不像“亦或是觉得,我赶他走,太不近人情?”
狐狸不置可否地笑笑“你去忙你的。”
“嗯,珍珠也快回来了,不知可否有那蛇妖的消息。”
“找那蛇妖寻仇也不急于一时。”
对了,她还没有告诉狐狸她找蛇妖的原因“这件事,等你过来了再说与你听。”
灰瞳僵坐在地上,仰头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不,确切的说,是那银白⾊的⾝影。他不噤微微眯起眼睛,他羡慕那个“人”为什么那只青狐可以有这样的运气,而他却没有?
他们几乎差不多大小,一千来岁,同样的孤⾝一人,同样的血统低下,为什么那青狐可以摇⾝一变成为神圣的司祭大人,而他…低头,瞧着自己沾了尘土的衣摆,这样卑微的请求,却不能求得一丝怜悯。
一只手指纤长的手,忽然跃入灰瞳的视线里。他诧异“司祭大人…”怎么去而复返?
“起来。”狐狸语气淡淡的,听起来,更像是命令。他浅灰⾊的眼瞳,是想要看穿人心的锐利。
灰瞳立刻垂下头,模样极其恭敬。他没敢搭住狐狸的手,自己站了起来,后退了几步,弓着⾝站立。
狐狸缩回手,一字一顿道“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是我,而不是你?”
“小妖不知司祭大人在说什么。”
狐狸勾起半边唇角,很是琊气“不知道没有关系。你只要记得,我不会给你,乃至任何一只狐妖机会。狐王属于整个狐族,可阿萝,是我——司烨一个人的!”
狐狸知道,有太多“人”妒忌他的好运气,说他走的是屎狗运。是,没错,他承认,他走的就是屎狗运。连他自己都不曾想过,遇到阿萝,他的生命轨迹会产生这样令他奋兴不已的变化。他享受阿萝给予他的一切,远远超过他最初的所求。他也心虚,虽然他做过一些他自己都不明白的不求回报的傻事,但这依旧不能改变他一直以来,对阿萝的付出都是存在強烈目的性的事实。最终,他的结果很好,好到他自己都难以置信。所以,他们当然可以羡慕,也可以妒忌,那样的
眼神,他很享受。可是,他不允许他们染指,不允许他们有想要取而代之的想法。
“是。”自始至终,灰瞳都恭恭敬敬地听着,然后应答。
狐狸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面对这个瘦弱听话的小狐妖,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对阿萝的心虚感已经演变成了一种杯弓蛇影的状态,任何雄性动物都让他觉得是个潜在的敌人。幼稚、无知,他自己都如此觉得。但是,他必须要这么做,只有如此宣誓着他的主权,他才能安心一些。
狐狸慢慢悠悠地走在曰头下面,刺目的阳光,让他联想到阿萝霸道的灵力。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终于忍受不住阳光的刺目,闭上了眼睛。
他心里忽然变得烦躁,对他来说,阿萝就像这⾼⾼在上的太阳,就算他竭尽所能地盯着,但他终究力所不及。老天真是可恨,为什么让天上只能有一个太阳,为什么让太阳有这样刺眼的光芒!
珍珠从狐狸⾝边走过,恭敬地打了个招呼“司祭大人怎不进去,狐王在正等你。”
狐狸掩下他愤恨的眼神“蛇妖找到了?”
“是的。”珍珠说着,退了开去。
“烨。”阿萝満脸笑意地向狐狸招手“快来,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阿萝心情极好的样子,让狐狸也跟着心情舒畅起来“珍珠告诉我了,是找到那蛇妖了,对么?”
“嗯。”
“的确是个好消息。”一想到那条蛇妖,狐狸的眼神都跟着阴了起来,阴测测一笑“我们吃过那蛇妖这么多亏,总算可以出一口恶气了。顺便,还能让我练练⾝手。”狐狸搓着双手,他恨不得马上就能飞到蛇妖面前,跟她打上一场,他太期待打得蛇妖満地求饶的场景了。
阿萝不忍心打破狐狸的幻想,但她还是觉得应该提醒狐狸面对现实“做梦吧,那蛇妖満⾝的毒,你以为那么好对付?”
“怕什么,不是有你吗?”狐狸一副天塌下来有你撑着,万事无忧的表情。
阿萝只得回以一个无奈的笑容“其实,我让珍珠找她,不是为了寻仇。”
“嗯,那你找那蛇妖做什么,收买她?”
阿萝摇了头摇,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变得异常严肃“我觉得,她也许知道雪冬的事情。”
“司祭的事?”狐狸不解,但阿萝的神情让他隐隐觉得不妙。
“嗯。这件事我没跟你提过。”阿萝把她第一次见到蛇妖,蛇妖说的关于捆妖绳的话告诉了狐狸“所以,我怀疑,蛇妖口中的‘他’,是指雪冬。她以为狐王一死,雪冬便也死了。是以,当她看到捆妖绳的时候,就误以为是雪冬。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所以我必须要找她证实。”阿萝边说边思索着,没有注意到狐狸的反应“其实如今想来,我的确是该去查一查捆妖绳的来历。而蛇妖,她似乎清清楚楚的知道,捆妖绳是什么,或者确切的说,是谁。”
狐狸只觉得好似有种五雷轰顶之感,天塌一般的轰鸣之后,是万籁无声的寂静。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句话,在他脑中不停地回旋。
怎么办?怎么办!
自阿萝跟狐狸说了蛇妖的事情后,狐狸就一直在神游九天。
阿萝忍不住推了狐狸一把“听到我刚才说的了吗?”
狐狸如梦初醒般嗯了一声“蛇妖的事,我听到了。”
“什么蛇妖的事,是关于族长之位。”
“嗯,族长?”狐狸总算听清了阿萝的话“阿萝不就是族长吗?”
“不,那个位置,并不适合我。”她的个性霸道、直接,好不圆滑,并不适合与妖道他族往来。
“那你属意谁?”
“珍珠。”
狐狸拥过阿萝,贪婪地深昅着来自她⾝上的独特香气“你说是谁便是谁,谁敢不听。”他的手在她背脊游移,嗓音充満蛊惑“阿萝,正事谈完了,咱们做些别的…”
阿萝一把扣住在她衣襟內肆虐的手“司烨…”话一出口,阿萝自己也愣了下,她似乎越来越不能抵抗他的触碰了,奇怪…犹豫间,狐狸的手便逃出了她的束缚,在她⾝上撩/拨出一团又一团的“烈火”…
大约是第一次,当阿萝如堕云端的时候,狐狸却保持着从未有过的清醒。
阿萝因为疲累,昏昏沉沉地睡着。
狐狸拥着她,下巴抵在阿萝头顶,好看的唇,弯成一个完美的弧度。他活了一千多年,又在人间混迹多时,他怎会真的如此幼稚与无知?
他是一只妖,有什么是妖,做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