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胜雪的人,本来在林离笙的眼中就只有一人,但绝不是眼前这人。
他的脸很白,既不是苍白,也不是惨白,而是一种白玉般晶莹泽润的颜⾊。
他的眼睛并不是漆黑的,但却亮得可怕,就像是两颗寒星。他漆黑的头发上,戴着顶檀香木座的珠冠,⾝上的服衣也洁白如雪。他全⾝都仿佛散发着一种令人目眩眼花的光彩。
他走得很慢,走上来的时候,就像是君王走入了他的宮廷,又像是天上的飞仙,降临人间。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有很多相同的地方。他们都是非常孤独、非常骄傲的人。他们对人的性命,看得都不重——无论是别人的性命,还是他们自己的,都完全一样。他们的出手都是绝不留情的,因为他们的剑法,本都是杀人的剑法。他们都喜欢穿白雪的服衣。他们的人也都冷得像是远山上的冰雪。
只是在林离笙的心中,叶孤城始终不会如西门吹雪一般,他⾝上更多的是责任,对复国的责任。而西门吹雪却是执着,对剑的执着,亦是对心的执着,对他的执着。
当然真正存在于林离笙心中的也就只有西门吹雪一人。只是眼前这人也是白衣罢了。
“白云城主?”花満楼的声音此时听来格外清晰,本是从没见过的两人,却一语道破了对方的⾝份,这实在让叶孤城都不得不侧目看向这个独特的人。
“你怎知是我?”叶孤城的话并不是无中生有,虽说一般人会在看到自己的白衣和容貌后有所觉,但是眼前这人的的确确没有见过他,更何况此人双眼无神,没有任何焦距。这分明就是眼盲之状。
叶孤城向一边的林离笙点了点头示意,毕竟这两人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了,随后才又问道:“阁下难道竟能听得见我的脚步声?”这话分明是问花満楼的。
他忍不住问这句话,因为他对自己的,轻功和剑法,都同样自负。当然,他的轻功也实在值得他自负。
花満楼摇了头摇,本是微侧的⾝子转向叶孤城,认真道:“据在下所知,当今天下,最多只有四五个人,行动时能完全不发出任何声音,城主正是其中之一。”
此话不错,却更加引起了叶孤城的疑问:“但你却知道我来了。”
一抹动人的微笑浮现在那张仿佛出尘稚子一般的脸庞上,添上那一分从外厅射进来的光线,更加让人有种痴迷之感,花満楼淡淡道:“那只因城主⾝上的气势和杀气。”
西门吹雪道:“气势和杀气?”
花満楼淡淡道:“这种⾼傲若兰、睥睨群豪的气势世上又有几人,不难猜出是城主。利剑出鞘,必有剑气,城主既是常年用剑之人?⾝上又怎会没有杀气?”
“満楼那敏锐的感官,是一般人不能比的。”林离笙边说着话,边环顾四周,仿佛是在欣赏这王府中的摆设。但是这话确实表明了刚刚的谈话,他也是只字不漏的听着。
花満楼对这个挚友也是有些无可奈何,不管在哪里,只要是他想做的,仿佛就没有什么做不成的。但是花満楼也知道,林离笙似乎对任何事都不上心,却事事都了若指掌。这次来找他,必是碰到了什么难解的事。
“离笙,你匆匆赶路至此,要不就在此处先行休息。”这话花満楼当着金九龄的面说,摆明了就是告诉金九龄要让林离笙也住下。
聪明如金九龄也是马上就明白了,就现在他王府总管的职位,想要安排两间幽静的房子还是弹指之间就能办成的。所以也是热情地道:“是啊,林兄弟就住下吧。王府中现在也正是用人之际,有林兄弟的帮助一定更加全安。”
林离笙面上不显,心中却不屑着,毕竟这金九龄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他们两个连碰都没有碰到过,又怎知林离笙会留下来帮忙。
微微颔首,林离笙没有再去理会金九龄,只是对着一边看向自己的叶孤城微扬起嘴角道:“上次一别,也是许久不见了,城主别来无恙。”
这话只是客套,谁都听得出来,但是叶孤城还是仔细的回答道:“白云城中无事,叶孤城也是安好。”
这倒是让一边听着的金九龄暗暗心惊,本是以为来了个默默无名的小辈,不会有什么作用的,没想到这人不仅仅与花満楼和陆小凤相熟,似乎与叶孤城也是有所相识的。这人到底是谁,光听名字,还真不知这人的名号。难道只是表面上看上去的文弱书生。
正在金九龄暗暗揣测之时,林离笙已经微蹙了眉。任谁在马背上曰夜颠倒地赶了两天路都会感到不适的,那种本来不明显的疲惫感,现在全都涌了上来,像是洪水已猛兽般将林离笙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全都淹没了。
叶孤城早就察觉到林离笙那种不耐感,毕竟自己第一眼看到这个人时那种悠然之感,今曰荡然无存。那眼睛下淡淡的青紫是彻夜未眠留下的。即使心中还是有些疑问,但是叶孤城不是那种喜欢探听的人,特别是对林离笙,他总觉得这人能看透一切。
“待这两位去西厢休息。”叶孤城对着静候在外的丫鬟说道,西厢是叶孤城自己的住所,虽然那边的院子也很多,但是自从叶孤城入住,王府的西边一角便了空出来。老王爷为了让叶孤城住的舒适特地吩咐不许有人打扰,除非有叶孤城的指示。
也正如此,叶孤城才将林离笙和花満楼安排在此处,若是别的地方,恐怕这人也会感到不适吧。看着那红⾊的衣袍隐没于转角处,⾝后的花満楼脸上带着淡笑,一路相随而去。
这两个人⾝上都有那种超脫于凡俗的气质,只是又有些什么是不同的。
月夜,却无繁星。圆月与繁星本就是不能同存的,因为两者皆有不同的特点。两者择一,不可兼得。虽是遗憾,却多了令人咏叹的一份回味之感。
薄纱半掩着床上呼昅平稳的人儿,红⾊的外袍已经换下,只着丝质的內衫,安眠于床上。虽然看不见林离笙的睡颜,但是那绵长的呼昅预示着床上之人睡得很沉很稳。
花満楼的房间也在此处,只隔了一片花圃。本是想在用过饭梳洗后找好友谈事,怎想这人竟已睡着了。连房门都没关,还真是大意的人。
没有任何的不満,花満楼慢慢踱到院子中。西厢的院子确实是别具一格,没有那种奢侈至极的装饰,但也不失舒适之感。当然此处也没有那一队队来回巡逻的卫队和不断走动的人。
冬季是梅树盛开之时,那淡⻩的腊梅花散着幽幽的花香随着悠悠的微风轻轻摆动。花満楼伸手抚上那小小的花蕊,一种淡淡的喜悦感在心中蔓延,这便是大自然的奇妙之处吧。
笑容浮现,竟比这盛开的腊梅还要动人。令不远处渐渐临近的白衣之人缓下了步伐。
“城主也是来赏花?”花満楼的话飘散于空中,多了一种空灵之感。
“此处的腊梅开得甚好。”叶孤城淡淡回应。
半隐半现的月悬挂于深黑的夜空,伴着那丝丝缕缕的花香,让人如置梦中。
赏花、赏月、赏人…
风卷起白⾊的衣角,掩住那抹淡⻩⾊的人影,仿佛渐渐融于一处…
作者有话要说:明曰两更。啊哈哈。义工终于做好了,我的暑期实践也好了。只是还要做作业啊,为什么大学都那么悲催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