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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里面的人不是乔院长呢?”宠唯一问道。
王梅艳一愣,手里的相机‘哐’的掉下来,幸亏宠唯一伸手快,在落地之前看看接住了它,不然她又得破费钱财,给简小妞重新买一部。
经宠唯一提醒,王梅艳开始回想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从她临时决定来S市,老乔倒是没说一个‘不’字,就是各种担心,各种嘱托。这样的态度,着实让她有些受宠若惊。现在,人死了,她也不需要自欺欺人下去了。
不是她傻,想欺骗自己,而是有时候,谎话说着说着就成真的了,她假装他爱她,加装了这么多年,有时候也分不清,他对她的好,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谁让她先爱上他的呢。先爱上的那个人,便注定了她需要付出更多,甚至还得不到回报。
宠唯一第一次给她看老乔和小芸的照片时,她就起了疑心。虽然心里一直告诉自己不可能,可是,不知从何时起,她会无意识地偷偷去医院跟踪两个人,久而久之,自然也就发现了两人之间的不正常。
可是,她爱他啊,她不想离婚,不想和他分开,哪怕她有的是他的人也好。
其实,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她连人带心,曾为拥有过,只不过,之前的她,一直不想相信。
来到S市,老乔带她不能用热情来说,而是前所未有的热情。光是提出要陪她去菜市场买菜,就让她受宠若惊,以前,他们连在一起吃饭的曰子都屈指可数。
不得不说,在这几天里,她是幸福的,她甚至以为老公发现了自己的好,已经和侄女儿一刀两断了。
今天晚上,老乔照旧早早下班赶回来陪她,甚至还怕她累着,从店酒订了菜,吃完饭后,两人和普通老夫妻一样一块散步,回到别墅时,老乔还贴心的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王梅艳捧着手中的杯子,恍然想起老公给自己倒得那杯水。那时候,她刚要喝水,便接到了宠唯一邀请她出来的电话。她是个火急火燎的性子,立刻起⾝换服衣,拿了包就出门。现在才想起来,老公第一次亲自给她倒得水,她还没来得及喝。
王梅艳把杯子凑到嘴边,浅浅的啜饮了一口,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味道总不如家里的好喝。
她并不知道,就是宠唯一巧合的电话,就是她急匆匆的性格,就是她没喝那杯水,救了她一命。
“你的意思是,小芸实际想杀的人是我?!”王梅艳捧着杯子的手有些抖,即使杯中的水是温热的,她还是感觉浑⾝冰凉。
“或者是…”宠唯一声音一滞,没有说下去。
或者是乔院长和乔芸一起谋划了这件事,只是不知为何乔院长自己没有跑出来。
人已经死了,一切只不过是猜测,与其说出来,还不如给王姐留个念想。
“或者是什么?”偏偏王梅艳又追问起来。
宠唯一正想着怎么找个借口蒙混过去,机手适时响起,她做了个抱歉的势姿,拿着机手走了出去。
是宁非的电话。
一接起来,便是宁非大爷牌的语气“哪儿呢?”
“在一个朋友家。”宠唯一说谎向来不需要思考。
宁非也没有去求证她说话实真性的意思,直接下命令“现你半小时之內回来,不然,咱妈要是不认你这个闺女,我可不帮你。”这丫头还真够心大的,⺟女这么多年,还不了解妈那个个性?
虽然嘴上说气,可是这醒过来都好几个小时了,做女儿的却一直没露面,你说老人家怎么能不气上加气?
宠唯一原本也是想先躲过去妈妈气头上那个劲儿,就找了王梅艳出来喝茶,没想到,这一喝茶喝出这么大事儿来,更没想到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王姐我…”宠唯一一回头,就看到王梅艳在卧室门口站着,正看着她。
“你去吧小宠,给你添⿇烦了。”王梅艳扶着门框,明明壮硕的⾝子,却平白生出一股弱不噤风来。
“那…我先走了,王姐您有事给我打电话,这段曰子,您先…别露面了。”宠唯一嘱咐道“还有,您最好换张卡。”
宠唯一突然记起来,乔院长家里炸爆后,王梅艳还给乔院长打过几个电话,她得找她家太子爷想办法把通话记录给销了。
告别王梅艳,宠唯一开车回到医院,还未进病房,就看到那俊朗的⾝影等在门外。宠唯一嘿嘿一笑,狗腿的跑过去,做讨好状“妈怎么样?还生气不?”
“你觉得呢?”宁非一哼,拉着她的手,把人给拽进去。
倪诗颜见宁非进来,脸上带着笑容,刚要开口说话,看到他⾝后的宠唯一,笑容立马垮了下去,撇过头去,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继续去织手中的围巾。
“妈,这么晚了,您就别忙了,小心累着眼睛。”宠唯一坐在床边,伸手过去,想要去拿⺟亲手中的⽑衣针,被倪诗颜躲开,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继续自己手上的活儿。
唯一抿抿唇,有些尴尬的收回手“妈,您还生我气呢?”
倪诗颜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没吭声,去拿旁边的水杯。宠唯一忙拿了被子在饮水机那儿接了一杯水,递到倪诗颜面前“妈,那水凉了,你就别喝了,你又不是没人支使。”
倪诗颜凉凉的看她一⾝,伸出手来,宠唯一乐的小嘴上翘,赶着递过去。却不想,倪诗颜绕过她的手,伸向她的后方,结果宁非端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放在桌子上。
宠唯一回头瞪他一眼,找菗是不是?这个时候还跟她抢。
宁非耸耸肩,用眼神儿告诉她,就像凭借一杯水取得妈的原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宠唯一忍着把水杯摔宁非脑袋上的冲动,冲他咧嘴笑笑,那样子能吃人。
“妈,您就是气我,也别拿自个儿⾝子赌气成吗?您看现在都几点了,你这眼睛能熬得住?”十二年来,向来都是她照顾⺟亲节,突然让她跟⺟亲撒娇,她还真不习惯,只能苦苦哀求。
“你自己困了就去觉睡,不用管我!”倪诗颜头也没抬,语气很是不好。那意思,是你自己困了,不想陪我,还找那么多理由。
宠唯一哪还敢再说什么,陪着笑脸道“妈,我精神足着呢,我这不是怕你撑不住嘛。我当然想多陪陪你,妈,咱娘俩也好久没说说知心话了,今晚我陪着你,好不好?”
唯一脸上带着笑,人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前的还是自己的女儿,倪诗颜只是瞥了她一眼,没吭声。
见⺟亲没说什么,唯一脫了鞋子挤上床,把腿脚塞进⺟亲的被窝里,双手抱住⺟亲的腰“妈,咱们好久没一块儿睡了。”
倪诗颜本想推开她,可是接触到她冰凉的小脚,心里生出一股道不明的悲伤来,这些年,她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她把唯一的脚放在自己腿上,唯一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脚“妈,我不冷。”
倪诗颜瞪她一眼,宠唯一闭紧嘴巴,不再说话。
哪个孩子不望渴⺟亲的温暖,宠唯一等了十二年,盼了十二年。她窝在⺟亲怀里,好似回到小时候,那时候,她还有漂亮的大房子住,还有贤惠的⺟亲,慈祥的父亲…
可一转眼,什么都没了,只剩了⺟女俩相依为命。
宠唯一眨眨眼,把眼底的朦胧水雾眨去,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事物“⼲什么?”
倪诗颜把线团塞进唯一手里“是谁说要陪着我了?我织累了,你替我织。”
“可我不会啊。”打架上树她会,可织围巾…难度系数也太⾼了点吧?
她要是能⼲得了这活儿,早就自给自足丰衣足食了。
“谁生下来就会?还不是一点点学的。”倪诗颜目光一凛,面露不悦。
宠唯一立马点头称是“对对,都是后天练成,不过…妈,你确定你教的会您女儿?”
不是她对自己没自信,是她真不会这些东西,订个纽扣,她都能把衣襟给订一块儿去。在她看来,让她给服衣缝个扣子,比让她乒乒乓乓做个椅子还难。
“我没那么笨的女儿。”潜台词便是,学不会你就不配做我女儿。
宠唯一就是不想学,也得学了。
许是她天生就不是拿针的料,就是刚刚开始的起扣儿,倪诗颜都教了七八遍,笑得宁非差点跌地上去。
“笑笑!你会,有本事你来啊!”从小到大,什么不是一学就会,可就这针线活,她是千万碰不得。
宁非憋住笑,拿过宠唯一织得歪歪扭扭,松紧不一,看不出花样儿的⽑线,手一拽,利落的拆开。然后系扣儿,套在⽑衣针上。左手拿针,右手拿⽑线,让⽑线夹在小指和无名指之间的缝隙里,小指一送,食指一挑,一个搭扣就系好了。
宁非把⽑衣针扔给宠唯一,极为蔑视的瞥了她一眼,嘴角不屑的翘起。
宠唯一捧着⽑衣针,深受伤害,想从⺟亲那里寻找安稳,刚一转头,就看到⺟亲一脸我怎么会生出这么笨的女儿的表情。
宠唯一怒了,她能搞定桌椅、下水管道,甚至两轮、三轮、四轮车,还搞不定这根细细的小⽑衣针?
“妈,你再教我一次,这次我一定能学会!”宠唯一坚定道。
倪诗颜眼底闪过笑意,手把手的教着她勾线,出针。虽然宠唯一学的费力,但多多少少也有进步。
用宁非的话说,虽然不知道她织得是什么,但多少也织出了个东西。
她织得只止于东西的范畴?宠唯一愤愤地盯了他一眼,抓了抓偌大的⽑线球,心想,要多久才能织完啊。
手下异常柔软舒服的感触让她爱不释手,也发现了一个问题“妈,你怎么拿貂绒的线给我练手,多浪费啊。”
“别的我都织完了。”倪诗颜不自在的把手边织了一半的手套往⾝后蔵了蔵。
可宠唯一那是什么眼睛,一眼就看到那双咖啡⾊的半成品手套“那不是还有吗?”
“那是我给你柳叔织得,能拿来让你练手?可别把我辛辛苦苦织得给毁了。”倪诗颜正⾊道。
“也是。”宠唯一学着老织工的样子,像模像样用⽑衣针挠挠头发,继续织那所谓的‘东西’。
正与手中线团奋战的宠唯一自然没看到她⾝旁宁非狡黠的笑。
越是不会,越是烦躁,越是出错,越是瞌睡。最后,宠唯一蜷缩在床上,⾝子一摇一晃的向前磕,手上的动作早就停了,像是没了油的机器。
倪诗颜伸手把她手里的针线拿出来,手掌抚在女儿的脸上,有些动容。她的女儿其实很优秀,在没有她陪伴的曰子里,她成长的很好。
“妈,我把唯一抱回去。”宁非小声说道。
倪诗颜摇头摇“让她在这儿睡吧,我们娘俩好久没一起睡了。我不是个好⺟亲,让唯一受了这么多的苦。”
“宁非,你跟我说说,唯一怎么会去那种地方?”虽然心疼女儿,但,景⺟说的话还是一个疙瘩。不管曰子再怎么苦,就算苦的过不下去,下一秒要被饿死了,她也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去做那种事。
“妈,我不是跟你说了,唯一她是为了…”
宁非的话刚起头儿,就被倪诗颜给打断了“别用那套来糊弄我,为了采访,就非得亲⾝去体验体验?你给我说实话,你们俩是不是在那里认识的?”
宁非一凛,他起初一直只说宠唯一是为了记者工作去那里做采访,对于自己可是只字未提。
毕竟,没有哪个丈⺟娘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经常出入*的地方。
“是…”宁非知道自己这个丈⺟娘不好糊弄,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当然,该略去的,他只字未提。
“这孩子,万一你…万一她碰上的不是你可怎么办?”倪诗颜气得哭笑不得。
宁非只当没听到她前面那半截子话。
他自然想得出,倪诗颜脫口而出的是什么。她其实想说,万一你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怎么办?
宁非勾唇一笑,他还真不是正人君子,可就是栽在这谎娃儿手里了。
“这不,我们还是遇上了,说明我和唯一的缘分是天注定。”宁非嘴甜的说道。
…
宠唯一是在⺟亲怀里醒过来的,一睁眼,看到⺟亲的笑脸,她咕哝了一句,又闭上眼翻了个⾝。倪诗颜低头去听,哭笑不得,心里却溢満了心疼“赶紧起来,什么做不做梦的。”
宠唯一庇股上一疼,倏地爬起来,揉着眼看着放大的脸,惊呼“妈,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
“起来起来,庒的我腿都酸了。”虽然是责备,倪诗颜面上却带着吹不散的笑。
“哦哦。”宠唯一利落的爬下去“妈,我给你打洗脸水。”
“等着你,什么事儿都晚了。”倪诗颜向她⾝后努努嘴,宁非早在脸盆里兑好了水。
宠唯一撅嘴,她怎么觉得这厮在跟她抢妈。
“妈,我扶您下来,您得多活动活动。”宁非孝顺的扶着倪诗颜去洗脸,把宠唯一晾在一边。
伺候着倪诗颜吃完早餐,今天天气暖和,便推着她出来。
宠唯一推着空空的轮椅,宁非扶着倪诗颜一步一步,走的很慢。躺在床上的时间太长,筋骨都萎缩了,需要一点点拉伸开。
宠唯一见⺟亲走的艰难,心有不忍“妈,您坐一会儿。”
“坐坐坐,我天天不是躺着就是坐着,该活动活动筋骨了,不然,等我不能动了,该讨你们小年轻嫌弃了。”倪诗颜在宁非的扶护下转了转腰,她几乎能听到骨骼嘎嘎响的声音,如一台生锈的链条。
“怎么会啊。”宠唯一小声嘀咕着反驳道,索性自己坐在轮椅上。她是看出来了,只要有宁非在,⺟亲根本就忘了她这个亲生女儿。
宠唯一吃醋了,把宁非挤到一边“我扶着妈,你去一边歇着去。”
宁非笑笑松开手,小丫头要是把吃醋这股劲儿放在他⾝上就好了。
起初,倪诗颜活动的还挺好,走起路来来也不是那么僵硬了,可是,毕竟年纪大了,⾝体又不行。就在唯一走在前头等着⺟亲上台阶的时候,倪诗颜脚下一滑,⾝子不受控制的向后仰去。
宠唯一大惊,飞扑上前堪堪拽住⺟亲的手,背后早冒了一层冷汗。
宁非疾步赶过来,伸手就要去扶倪诗颜“妈…”
“哎。”
“哎。”
两声应声儿同时响起,宠唯一扶着⺟亲转头看去,只见景⺟拄着拐杖站在草地上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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