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语用着玉笛抵着自己的额头,蹙起眉黛想了想,最后摇头摇道:“我不知道,我又没出过这玉里面,怎么知道。5”说完,仙语还不忘鄙夷地看了眼醉柳,让他几乎要炸⽑。
“你这泼妇,纯粹是耍我的吧。”醉柳指着仙语怒吼道。
仙语老实地点点头道:“是呀,笨⾊鬼。”
“你们吵够了没,快给我想。”帝凌轩冷硬的语气让正准备发火的醉柳立刻噤了声,只得不停地摸着后脑勺回想。
帝凌轩按照一开始醉柳所说的西边走去,刚拐了个弯,就面临着两条大道的选择,让他十分不悦地蹙起眉樯。
就在帝凌轩烦躁之际,一阵马哒声从⾝后响起,他还没来得及避让,就听到沐千歌的声音“帝凌轩,上马。”
帝凌轩借着月光侧头一看,只见沐千歌正骑着一匹马朝自己奔来,⾝后还跟着另一匹无人骑的黑马。
沐千歌手中的马鞭对着⾝后的黑马一菗,黑马骤然撕扯起来,马蹄一跃,朝着帝凌轩直直奔来晶。
帝凌轩脚尖一点,⾝子往上一跃,继而径直稳稳落在马背上,右手扯住缰绳,牵扯住激烈的黑马。
“往这边走。”沐千歌甩了下缰绳,马朝着帝凌轩右边的大道骑去。
帝凌轩蹬了下马肚,快速跟上沐千歌,沉声问道:“你见过言罗了?”
沐千歌点点头,凝声道:“嗯,但没问什么事,我刚回去,寒月就说你去莫将军府找鬼娃了,我就立刻出来寻你。你把事情给我大致讲一遍吧。”
“好。”帝凌轩点了下头,一边骑着快马,一边将用腹语将醉柳告诉自己的事情以及言罗的事情传给沐千歌。
沐千歌听着帝凌轩传来的腹语,脸上的表情愈发的凝重起来,和黑夜快要融为一体。
马哒声在黑夜中不间断地响起,趁着清冷的月光,朝着远处骑去。
直到两人的⾝影不见,那轮弯月也渐渐躲入云层中,幽暗了大地,待到再度从云层中出来时,月光落在一处微开的窗户上。
窗户內光亮刺眼,坐在桌前听着莫夫人讲述她女儿过去趣事的鬼娃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棠儿,你是困了吗?都怪为娘给糊涂的,看你回来就这么⾼兴,一时忘了时辰,真是该打。”莫夫人见鬼娃犯困,立刻关心地说道。
鬼娃摇头摇,睁大着眼睛,扯唇笑着道:“没事的,娘,我不困。”
“你呀,还真是和以前一样没变,傻孩子,困了就睡困了,不必強撑,乖,去觉睡吧,娘给你铺被子。”莫夫人松开紧握着鬼娃的手,起⾝朝着床榻走去。
鬼娃望着莫夫人关爱细心的模样,心中对她也更加的喜欢起来,自从猫婆婆死后,自己就没有感受过如此被人呵护的温柔,让鬼娃舍不得离开。
“来,睡吧,娘等你睡着了就走。”莫夫人侧过⾝,对着鬼娃招手道。
鬼娃听话地走到床前,坐在床上正准备和衣而睡,目光不经意地落在莫夫人嘴角的疤痕处,便小声问道:“娘,你嘴角的疤痕是怎么来的呀?”
莫夫人脸上的笑容一僵,伸手摸着自己嘴角边,继而又摇头摇道:“是娘不小心摔倒的时候留下的。”
“那一定很疼吧。”鬼娃顿时蹙着眉头说道,话中流露着心疼。
莫夫人听到鬼娃关心的话语,伸手摸了下她的脸,温柔地说道:“只要棠儿在我⾝边,娘就什么都不疼,乖,睡吧。”
鬼娃点点头,躺在床上,冲着莫夫人粲然一笑,然后缓缓地闭上眼。
鬼娃原本是打算装睡的,等莫夫人离开之后,自己趁机去找莫将军,让他送自己回家,免得不好和帝凌轩交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眼睛一闭上,鬼娃就觉得一股強大的困意袭来,让她彻底地昏睡起来。
在确定鬼娃睡着后,莫夫人这才离开床边,伸手摸着自己唇边的疤痕,脸上温柔的笑脸慢慢地变得漾去,眼底流淌着一缕哀伤。
“怨恨吗,那个女人不仅夺走你最爱的女儿,还害你毁了容貌,你忘了复仇吗?你忘了要她痛不欲生吗?你打算就这样欺骗自己活着吗?”心底忽然响起一个憎恨的声音,让莫夫人的表情慢慢地变得狰狞,眼中温柔的神情渐渐被愤怒所取代,整个人开始散发出一股阴冷之气。5
莫夫人低垂着头,长长地睫⽑覆在下眼皮上,遮掩住里面的憎恨,伸手拿起光罩盖在房內的明夜珠上,原本亮如白昼的房间立刻变得漆黑。
莫夫人轻抬眼睑,漆黑的眸子在黑夜中发出一丝暗红⾊的光,她朝着门口走去,动作轻微地关上房门,⾝子僵硬地朝着另一处走去,嘴里呢喃道:“怎么可能忘,我要她不得好死,要她也尝尝我这么多年的痛苦,我要她痛不欲生。”
那带着深沉怨恨的话语一点点地被黑夜呑噬着,看似无声无息,实则暗涛汹涌。
莫夫人走在白天鬼娃曾经走过的路上,刚拐了个弯,一道人影就挡在她的眼前。
“夫人,住手吧。”莫将军喑哑的嗓音传来,让莫夫人停住步伐,脸⾊漠然地看着他。
“夫人,就算夫君我求你,不要再磨折那些无辜的女子了,把她们的魂魄放走吧,让她们投胎做人吧。”莫将军伸手握住莫夫人的手,神情悲伤地望着她。
莫夫人幽幽地望着莫将军,手一把挣脫开他的桎梏,厉声道:“投胎,那我的棠儿就凭什么该落得沦为畜道的结局,我的棠儿有什么错,她那么好的孩子,为什么就不能做人,我不会住手的,我要那个女人为我的棠儿付出代价,我要她魂飞魄散,永远从这个世上消失。”
“夫人,冤冤相报何时了,就算你真的把她魂飞魄散了,棠儿也回不来,夫人你的罪孽也只会加深,我们不报仇了好不好,而且棠儿并不是她害死的,夫人你为何不信。”莫将军痛心疾首地望着眼前的夫人,悲戚地说道。
莫夫人冷笑起来,笑声凄厉却又带着愤恨道:“我当然不信,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你不想我报仇,不就是想要保住你心爱女人的命吗,莫天兆,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当真以为我白痴透顶吗?你爱着那个贵为太后的女人,只可惜你只能远远遥望,所以当棠儿要进宮的时候,你连拦也不拦,因为你根本就打算利用棠儿来和她更加接近,却没想到棠儿就那样死了,其实这凶手,除了那女人,还有你。”听着妻子莫须有的职责,莫将军微微叹了口气,哑声道:“为何这么多年你还不相信我,夫人,我自从娶了你,心中就只有你一个人,为何你总是要质疑我的真心,我让你放手,只是不想增加你的罪孽,不是为了她。我已经失去了棠儿,我不想再失去你了,夫人。”
莫将军的话语真诚而又充満深情,然而在莫夫人听来,全是狡辩,心中的怨恨反而更深,她眉一横,讥讽道:“真可惜,我不相信,你忘了我嘴角的疤痕是怎么来的吗,不就是因为我不小心打碎了那个女人赏给你的花瓶,你就将我推倒在地,碎片划破我的嘴边,留下这道疤痕。你以为我忘了吗,会相信你的虚情假意吗,我告诉你,自从棠儿死后,我什么都不相信,包括你,我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复仇,就算死了会被打入第十八层地狱,我也不会在乎。
莫将军没有再说话,而只是眸⾊黯淡地望着眼前陌生冰冷的夫人,心中一阵刺痛。
莫夫人迈脚准备越过莫将军,忽然又想起什么,扯唇笑道:“还忘了有件事告诉你,你别以为那个八⾊安魂阵能够保住那个女人的最后一魄,我不妨直说,那个阵法其实是我特意让人传达给你的,因为我知道你会告诉你国师,你不知道,这个阵法一设,那个女人忍受着多么大的痛楚,我将那些死掉的女子流出的死血做成丹蔻,涂在她的指甲上,真是十分美丽。再加上她们魂魄的怨恨,那种痛楚想必会让那个女人生不如死。”
“什么,难道你一直在装疯卖傻。”莫将军⾝子一怔,不敢相信地瞪着自己的夫人道。
莫夫人笑而不语,移动着脚尖朝着远处走去。
抬头望着远去的夫人,莫将军喃喃道:“为何你不信我,夫人,为何要骗我,为了你,我就算明知道你在残害那些无辜的孩子,我都没有阻止。夫人,你可知道,这十二地支黑阴阵其实需要人来当贡品,我不忍你受伤,所以我代替了你。夫人,你可知道,棠儿其实不是被太后杀死的,她是…。”
莫将军说到这,就没有再说了,而只是神⾊黯然地垂着头,在黑夜的包裹下,更显得寂寥。
“将军,不好了,逸王爷带着一名男子闯进来了,貌似是为了寻那鬼娃姑娘。”血奴苍老的声音传来,让莫将军回了神。
“是吗,终于知道了吗,算了,我也不打算隐瞒了,只是如果那是夫人执意要完成的心愿,我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血奴,不要为难他们,让他们带走鬼娃姑娘。”莫将军缓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抹释然,脚尖朝着刚刚莫夫人前往的方向走去。
“是,将军。”侧头望着莫将军离去的背影,血奴低头将手中的灯笼吹灭,自己则转⾝朝着另外一侧走去,⾝子融进黑夜里。
莫将军府外,帝凌轩和沐千歌双双下了马,伸手敲了下门,见没人回应,两人便脚尖一点,越墙而入。
“醉柳,你说朝着那道门的路是哪一边?”帝凌轩拿出玉佩,冷声问道。
醉柳想了想自己和鬼娃走的路,扬声道:“沿着右边的路直走。”
醉柳话音一落,帝凌轩和沐千歌两人就快步走向右边的路,但是没走多远,路就没有了。
“醉柳,你是不是记错了,这里没有路了,是条死路。”沐千歌微蹙眉头问道。
玉中的醉柳听到沐千歌的话后,立刻大声反驳道:“怎么可能,我和鬼娃走的就是那条路。”
帝凌轩没有说话,而是望着眼前的死角,剑眉紧皱,右手捏出一道诀,双眼一闭,然后霍地睁开,黑瞳在桃花眼內一转,眼前就是一片虚无的白,他努力想要看清楚,那白光倏然变亮,刺得帝凌轩立刻闭上眼。
“怎么了,帝凌轩?”沐千歌见帝凌轩脸⾊一变,便忧心问道。
帝凌轩紧抿着唇,正⾊道:“这里被人设置了结界,估计凭我们两个人的力量,暂时无法突破这层结界。”
帝凌轩皱着眉头,伸手按着额头,将自己心中掌握的方法快速想了遍,看能不能在短时间內找到打破这结界的有效方法。
“那里你们是无论如何都进不去的,不过如果你们是来找那位姑娘,我可以告诉你们在哪?”就在帝凌轩烦恼之际,⾝后传来一道苍老而已笃定的声音。
帝凌轩和沐千歌骤然回过⾝,就见远处站着一个弓着背的老者,眸⾊在黑暗中发出明亮的光。
“你是谁?”帝凌轩警惕地看着老者,沉声质问道。
“我是将军府中的看门人,名叫血奴,那里面没有你们要找的人,不用担心,鬼娃姑娘无碍,正在休息,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她。”血奴低声说道,转⾝朝着左边的路走去。
帝凌轩和沐千歌互相看了一眼,便决定放弃打破⾝后的那道无形的结界,快步跟上血奴的步伐,毕竟,没有什么事情比鬼娃更重要。
漆黑的房內,原本静谧无声的床幔突然轻轻摆动起来,躺在床上的鬼娃微微蹙起眉头,继而又舒展开。
⾝体像被什么包裹着一般,让鬼娃睁开眼,只见自己正置⾝在一片花海里。
“太子哥哥,这花好看吗?”一个笑容明媚俏丽的⻩衣少女将手中捏着的开得极为灿烂的红⾊花朵递到⾝旁一袭玄⾊锦袍的清秀男子。
被唤为太子的男子紧盯着眼前的⻩衣少女,脸上浮起温柔的神⾊,柔声道:“在我眼里,你比花还美,棠儿。”太子说完,伸手就想要去抓棠儿的手,手指却在刚碰到那柔嫰的手背时,她快速旋了个⾝,躲开太子的触碰。
“太子哥哥永远都只会说甜言藌语,娘说,爱说甜言藌语的男人不可靠。”棠儿微嘟了下唇,对着太子抱怨道,脸颊上却一片绯红,眉眼含笑。
太子向前迈了一步,大手握住棠儿拿着花的手,认真地说道:“我永远只会对你说这些话,除了你,我不会对别人说这些话。”
棠儿轻抬眼睑,正好对上太子那深情款款的目光,顿时脸颊更红,头迅速低下,娇嗔道:“我才不信呢,别以为我好骗。”
太子宠溺地看着眼前害羞的棠儿,伸手将她揽入怀里,闻着她发丝的清香味,俯首在她额头轻啄一下,道:“棠儿,待我生辰曰,我会向父王讨你的,这太子妃之位,将是你的。”
“真的吗?你真的要娶我吗?”棠儿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望着太子颤声问道,怕是自己幻听。
太子伸手轻刮了下棠儿俏挺的鼻尖,轻笑道:“傻棠儿,我不娶你要娶谁,我除了要将太子妃之位给你外,我也会允诺你一世一双人。就像我父王对我⺟后那般,只有她一个女子,我也会如此对你,只要你一人。”
“太子哥哥。”棠儿心中一热,眼中忍不住凝聚着水雾,低声喃喃唤道,话中流露着她深沉的爱恋与幸福。
“我会为你种満満院的海棠花,棠儿,我会让你成为影国最幸福的女人,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好好呵护你,我爱你。”太子食指轻挑起棠儿优美的下颌,深情地告白道,最后低头吻上那娇艳的红唇。
一阵风突地从花海吹来,卷带起大片大片的花朵,一朵白⾊花朵不小心落在鬼娃的眼睛上,她伸手正准备去拿下,就听到棠儿娇羞的告白声“我也爱你,太子哥哥。”
那幸福的话语,让鬼娃这个不懂爱的人都忍不住唇角微扬,为他们感到⾼兴。
将花朵从眼睛上取下,鬼娃再放眼望去时,那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眼前的花海顷刻间化为乌有,一片雪花从天而降,落在鬼娃的手上,随后一个女人哀恸的哭声从⾝后传来,她一回头,就见到棠儿站在白雪茫茫地雪地上,神情苍白。
“为什么要骗我,太子哥哥,你不是说要娶我吗,为什么你娶的是另一个女人,为什么要如此对我,你这个骗子,大骗子。”棠儿仰着头对着大声吼道,然后伸手捂着自己的脸,⾝子慢慢地蹲下去,浑⾝颤抖着,泪水透过指缝一点点地融进雪中。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太子哥哥,你说你只爱我一人,为何你如今却如此忍残,我的心好痛,好痛。”
那悲戚的控诉让鬼娃都忍不住为她心疼起来,抬脚准备朝着棠儿走去,一个妇人便来到她⾝边。
鬼娃定睛一看,这妇人正是将自己认成是女儿的人。
“棠儿,何苦呢,一切已成事实,娘说过,皇家之人都是薄情之人,你总是不信。”妇人将手中的披风盖在棠儿的⾝上,心疼道。
棠儿缓缓抬起満是泪痕的脸,悲伤地望着妇人,下一刻扑进她的怀里,撕心裂肺地喊道:“娘,我不甘心,好不甘心,明明才三个月的时间,他怎么能如此负我?他说他要娶我,他亲口和我承诺的,我们一世一双人,那么美的承诺,那么美的话,我都相信了。我要去问他,他怎么能这样,为何要骗我。”
棠儿说完,就挣扎着站起来,想要朝着远处的门走去。
妇人急忙一把拽住棠儿的手,痛心道:“棠儿,问了又如何,他如今已经贵为天子,他娶了另外一个女人做了皇后,他已经彻底地忘了你,怎么会给你一世一双人的承诺。面对现实吧,棠儿,不要再自讨苦吃了。”
“我不要,我只要一个答案,娘,我只要一个解释而已,与其这么生不如死,还不如让我死得瞑目。”棠儿摇头摇,含着泪坚定地说道。
“棠儿。”妇人皱着眉头,心疼地唤道,语气中带着深深地无奈。
就在妇人无奈之时,一个丫鬟快步走来,低着头对她恭敬地说道:“夫人,将军回府了,皇上也来了,将军让您速速前去正厅。”
“他来了,我要去问他。”棠儿一听到他来了,脸⾊一喜,将自己的手菗回,飞一般地朝着正厅奔去。
“棠儿。”妇人急声唤道,见到女儿已经消失的背影,赶紧提起裙裾,朝着正厅的方向快步走去,眉眼间尽是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