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下的帐篷村,菜鸟A队一⾝野战装束,⾝前是打开的背囊。
马达蹲下,一个一个地检查里面的东西。他走到邓振华面前:“你的可要仔细检查。”
邓振华目不斜视。马达蹲下打开背囊,里面的东西没有违噤品。
邓振华笑了一下。马达起⾝,看着他:“摘下钢盔。”
邓振华眨巴眨巴眼:“灰狼,钢盔是战士的…”
马达怒吼:“我让你摘下钢盔!”
邓振华急忙摘钢盔。
咣当!蔵在钢盔里的巧克力、火腿肠都掉了出来。
菜鸟们憋不住,吭哧吭哧地偷乐。邓振华尴尬地笑了一下。马达也憋着笑:“看来你挺有劲啊?能带这么多多余的东西?”
“我只是带了点战略储备⼲粮,要知道野外生存,是很忍残的事。”
“我当然知道——去!跑步到那边,拿五块砖头过来!”
邓振华急忙跑步过去,搬来五块砖头放在地上。
马达拿出水笔来,在砖头上挨个签名:“你——我可得防着点!装进你的背囊,然后给我带回来!一块都不能少!”
邓振华苦着脸,把五块砖头都放进背囊。
马达起⾝看着大家:“好了,菜鸟A队!去那边过秤,标准配重40公斤!少一克都不行,去吧!”
大家抱起背囊跑步到称跟前。老鸟仔细看着称,一个一个检查。
邓振华抱着背囊起⾝苦笑:“我已经超过了40公斤了…”
马达笑:“嗯,伞兵么!天生就是能负重的,你就这么多吧!”
称完重量,一行人上了伞兵突击车,在夜⾊下出发了。
山路上,两辆伞兵突击车在颠簸中前进。马达⾼喊:“戴上眼罩!”
小庄跟兄弟们拿起眼罩戴上。
车子继续颠簸,驶向未知的方向。
谷地。⾼中队站在开着车灯的车前,冷冷看着两辆伞兵突击车开来。
车停在⾼中队跟前。马达喊:“摘下眼罩,下车!”
菜鸟们呼啦啦摘下眼罩,下车列队。
⾼中队看着他们:“今天的训练科目,叫做‘流浪丛林’。不用东张西望,这地方你们都没来过,我也没来过。”
菜鸟们目瞪口呆看着他。马达把一叠地图分发给他们。
小庄拿过来一看,地图居然是手绘的,歪歪扭扭,没有任何经纬线。
大家互相看着。
“报告!”小庄喊:“这个地图怎么都不太一样啊?”
⾼中队笑:“这些地图是大队的家属们根据来过这儿的老队员口述画的,当然不一样了。大差不差肯定有误差,至于误差多少就看你们的命好命坏。”
“报告!”邓振华又喊。
邓振华嬉皮笑脸地说:“我在伞兵队部就听说,陆特有最好的装备,譬如GPS什么的…”
“特种队部在敌后,会遇到什么样的突发情况?GPS是精密电子仪器,摔坏了怎么办?没有电了怎么办?在战斗当中损坏了怎么办?还是得依靠指北针!最可靠的装备不是⾼科技,是你自己的脑子!你要是没脑子,趁早滚蛋。”
邓振华灰溜溜不敢说话了。強子挺了挺胸:“报告!那、那这个地图呢?”
“这算不错了,还是有点文化的画的。在战争当中,谁知道会遇到什么內线?要是一个没文化的老太太画的,你就不打仗了?完成得了要完成,完成不了也要完成!否则要特种队部⼲什么?”⾼中队扫视着他们“再好的装备,国中陆军特种队部也不能变成少爷兵!”
強子不吭声了。大家也都不吭声了。
⾼中队看看手表:“10分钟出发一个,别想着搭伴互助,否则就一起被淘汰!给你们三天时间,返回驻地!”他指着小庄:“第一个,走。”
小庄看看大家,默默无言快步离开了。菜鸟们都看着他离开,有点兔死狐悲的感觉。
恐怖的黑夜丛林,时而有野兽的嚎叫。小庄拿着开山刀拼命开路,艰难前行。
他走到林间空地的岩石旁,停下来,看看自己的右手,都是血泡。他撕开救急包的绷带,包扎着。又拿出红⾊手电,看看地图,看看指北针。
他找到个大概的方向,起⾝继续前进…
凌晨,小庄疲惫不堪地用刺刀挑开枝蔓,来到空地上。
那块岩石还在那里。
小庄不敢相信,抹抹眼,岩石就在那里。
小庄走到岩石跟前,打量着岩石,疲惫地倒下了:“走了夜一,又回来了…”
他舔舔嘴唇,哆嗦着缠着渗血绷带的双手,拿出地图和指北针,找着自己的方位。他又坚持起⾝,拿起武器继续前进。
悬崖上。
似火的骄阳晒在史大凡的脸上。他开解自己的衣领子,艰难前进。
一声哀嚎:“该死的——谁来救救我——”
史大凡四处寻找:“人在哪儿?”
“在你下面——该死的——”
史大凡探头下去。邓振华在悬崖中间的一处凸出来的石头上,抓着一颗摇摇欲坠的小树⾼喊:“救救我…”
“你怎么走到这儿来的?”史大凡震惊地问。
邓振华右手抓着小树,左手还在拼命找可以救命的坚固物体:“我他妈的也不知道!黑灯瞎火的,我就沿着指北针给我的方向直行!被困在这儿上不去了,天亮才看见自己悬在空中!快,拉我一把!”
“我不能救你!”
邓振华震惊地看着他:“为什么?你不是卫生员吗?你不是该救死扶伤吗?”
“要是被老鸟看见了,我也被淘汰了!”
“难道你要看着这颗该死的小树被子套来,让我摔死在这儿?”
“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这是生死攸关的事情!雄鹰也得有翅膀,我他妈的没带伞包!再说就五十米的⾼度,伞来不及开我就是⾁泥了!”
说着小树的根又往外掉土。
“卫生员!你还看什么呢?你难道想看见一个变成⾁泥的伞兵吗?”
史大凡开解⾝上的攀登绳绑在⾝后的树上,试试结实程度。他跑过去趴在悬崖边上慢慢往下放攀登绳,嘿嘿笑:“说——我是鸵鸟!”
“你是鸵鸟!”
史大凡的攀登绳停住了,他嘿嘿笑:“不对不对,是——你是鸵鸟!”
“你是鸵鸟!”
史大凡的攀登绳又停住了。
绳子就在邓振华伸手抓不着的地方。史大凡嘿嘿笑:“说——伞兵是鸵鸟!”
邓振华咽口唾沫:“好吧好吧!伞兵天生就是能屈能伸——我是鸵鸟!我是鸵鸟!我是鸵鸟!这下你満意了吧?”
史大凡嘿嘿笑着放下绳子:“満意,相当満意!”
邓振华一把抓住绳子。那小树立即就掉下去了,咣当摔下悬崖。
邓振华赶紧往上爬:“卫生员!等我上去收拾你!”
史大凡子套开山刀,做势要砍绳子。邓振华脸⾊大变:“别砍别砍!我是鸵鸟!我是鸵鸟…”
史大凡嘿嘿笑:“你自己慢慢爬吧,我走了。”
“你总得告诉我,往哪儿走吧?”
史大凡嘿嘿笑:“难道伞兵也会迷路吗?”
“靠指北针摔到悬崖下面的伞兵,难道还能不迷路吗?”
史大凡指着太阳:“自己看太阳的方向,找路去吧!我还得赶路,走了。”他起⾝走了。
邓振华吭哧吭哧往上爬,⾼喊:“卫生员史大凡——我否认我是鸵鸟,我没喊过——”
史大凡嘿嘿笑着,背着步枪继续前进,一边走一边跳,嘴里还唱着:“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吧!”他原地转个圈,拍手:啪啪!他继续前进:“如果感到幸福你就跺跺脚吧!”他原地转个圈,跺脚:啪啪!“如果感到幸福就快快拍拍手呀,看哪大家一齐拍拍手!”
邓振华气喘吁吁地爬上来,他看着史大凡的背影举起自己的狙击步枪痛心疾首:“我否认,我没喊过,我不是鸵鸟——”
史大凡边唱边跳,已经在林子里渐行渐远。
密林中,像摄头在转动。
新训基地控监帐篷里,监视器忠实地传递着现场的画面。特种兵们都笑成一团。马达已经笑得快趴在桌子上了。
土狼没笑,他看马达:“灰狼,他们是不是该淘汰了?”
马达擦擦笑出来的眼泪:“留下,留下!这对活宝,我们上哪儿去找?”
土狼眨巴眨巴眼:“活宝?”
马达笑着说:“是啊?你不觉得他们俩很搞笑吗?”
土狼看着画面,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丛林中。耿继辉疲惫地走着,他用刺刀挑开枝蔓,前面坐着一个队员,正龇牙咧嘴歪在地上靠着背囊。
“我的脚废了!”
耿继辉低头。队员脚上是一双旅游鞋。
“你怎么不穿军靴?”
队员咧着嘴:“我看外军特种队部的资料照片,他们经常穿旅游鞋作战。我就买了一双,准备山地越野的时候穿…没想到…废了…”
耿继辉倒昅一口冷气:“你知道外军特种队部的那些所谓旅游鞋多少钱吗?你就是穿解放鞋,也不该穿旅游鞋穿越山地啊?”
“我现在知道了…”
耿继辉开解自己的背囊装具,蹲下给他开解鞋带。
队员惨叫一声:“啊——”
耿继辉抬头:“怎么了?”
“我的脚…可能跟鞋垫沾到一起了…”
耿继辉低头看着他的鞋子:“你这鞋哪儿买的?”
“市场上。”
“为什么不去专卖店买?”
“专卖店太贵了,我看这个差不多…”
耿继辉叹息一声:“差多了,那是G-TEX材料,好歹也能顶事儿。你这是假冒伪劣,地摊产品!你啊,省小钱坏大事!”他子套匕首“你这个鞋不能脫,只能割开了。”
队员苦笑:“一百多呢!”
耿继辉抬眼看他:“你不知道你的脚底板已经彻底挫伤了吗?”
“我也纳闷,我脚底有那么厚的茧子啊!”“你脚底的茧子,已经被挫掉了。茧子是一个整体,你的血⾁已经跟鞋垫沾上了。没办法了,你只能退出训练了。”
队员靠着背囊,无奈地望着天空:“他妈的!没想到老子被地摊货给害了!”
耿继辉小心翼翼用锋利的匕首割开他的鞋底,倒昅一口冷气。
队员苦笑:“看见什么了?”
耿继辉割开两只鞋子丢到一边,拿出救急包:“忍着!”
队员急忙抓过来一根树枝咬住。耿继辉拿起消炎药粉打开,洒下去。
队员惨叫一声,几乎昏迷过去,豆大的汗珠流出来。耿继辉给他洒好消炎药,拿绷带整个给他双脚仔细包扎上。
队员的脸⾊苍白,他慢慢松开嘴里的树枝。树枝已经被啃的不成样子。
“你不能走路了,我估计你起码要恢复一个月,皮⾁才能长好。一切都要从头再来,想继续当侦察兵,你脚底板的茧子要重新磨出来。”
队员叹气:“我今年算废了…”
“明年再来吧。”他起⾝,小心地把队员扛起来。
“你⼲吗?”
“你不能在这里过夜,会出事的。”说着他把自己的背囊艰难地套在了胸前,然后挎着步枪起⾝。
“我体重67公斤,加上40公斤的背囊和武器装具!你疯了?把我放下,小耿!”
耿继辉拄着步枪直起⾝子:“我不能丢下任何一个受伤的战友,要过夜我也得陪你!”
“他们说了不能互助的,你也会被淘汰的!”
“那我就明年再来。”
队员很感动:“小耿,你别这样!我心领了,放下我,你去赶路!”
耿继辉拄着步枪,走向密林:“如果参加特种队部,就是要我对战友见死不救,那我宁愿不参加!别跟我说话了,我要节省体力!”
耿继辉扛着队员和他所有的装备,艰难地拄着步枪走着。
控监帐篷里,⾼中队默默看着。他点点头:“是个好孩子…土狼。”
“到!”
“你进去,用最快速度把那个伤员接出来。他的体力不能这样消耗。”
土狼二话没说拿起自己的装备冲出去,上车出发。
⾼中队看着监视器上,耿继辉还在艰难前进。
山路上。強子拿着地图,艰难地走出树林,他服衣都被挂烂了。
一辆手扶拖拉机嘟嘟开过来。強子看看拖拉机,在狭窄的路边站着等着它开过去。
“等等!等等!”拖拉机后面有人喊。
拖拉机停住了,司机是个农民,憨厚地对強子笑。
拖拉机的斗上,坐着一个队员:“強子!一起走吧!他孩子也是当兵的,对解放军有感情!他愿意帮我们,能把我们带到集合点附近去!我们在那附近山里的林子里待够时间,然后回去!怎么样?”
強子舔舔⼲涸不已嘴唇。
队员笑:“别傻了!上来吧,这是荒郊野外!正好有个人可以一路上陪我说说话!”
強子疲惫地笑笑,头摇。
“怎么?你真的要走三天吗?”
“谢了,我还是自己走吧。”
“那我可走了啊?”
強子笑笑:“我劝你也下来,真的。作弊不是闹着玩的,何况我们都挺了这么久了!”
“好心好意不领情算了!开车!”
手扶拖拉机嘟嘟开走了。強子看着拖拉机开走的方向,疲惫地重新迈开双脚艰难前行。
拖拉机拐弯了。突然前面炸爆一样⾼喊:“下来!给我滚出集训队!”
那个队员哀嚎:“我错了!我错了!”
“你没机会了!下车!”
強子苦笑一下,继续艰难前进。
河边。老炮站在小河里,拿着一根砍好的树枝,树枝的头绑着匕首,他在扎鱼。
噗!一条鱼被扎起来。
老炮笑着拿起鱼叉和鱼上岸,摘下匕首去给鱼开膛刨肚。完了又找了棵大头开始钻木取火。
不一会儿,一堆小篝火燃起来了,老炮用树枝揷了鱼放在火上烤。看着逐渐在变⾊的鱼,老炮嘿嘿笑着咽了口唾沫。
“那边——谁在生火?”一声怒喝从林子里传出来。
老炮一把丢掉鱼,敏捷而警惕地抓起步枪上膛闪⾝到岩石后。
一条猎狗颠颠跑出树林,对着岩石狂吠。一个苗族打扮的护林员手持56半走出来:“谁在生火?这里是自然保护区!严噤火种,出来!”
老炮看清楚了,尴尬地起⾝关上险保背好步枪出来:“对不起…”
护林员愣了一下:“我还以为是那些无法无天的驴友呢!是解放军啊?多多,别叫了!”
猎狗不叫了,闻着味道就跑过来,一口叼住了烤熟的鱼开始吃着。
老炮看着狗吃,咽口唾沫。
护林员背好自己的56半走过来:“你们搞训练啊?”
护林员看看狗:“多多!”
猎狗不吃了,跑回主人那里。
“野外生存也不能在这里生火啊!这是自然保护区,交通不方便,万一着火了不得了!看你是解放军,就不罚款了!记住,绝对不能生火了啊?”
老炮尴尬地说:“是是,再也不会了!”
护林员打开自己的包,拿出俩罐头递给他:“拿着吧,你们当官的够狠的啊!自己大鱼大⾁,却让你们在这儿钻山沟!拿着吧,拿着吧!”
老炮看着那俩罐头,舔舔嘴唇,打定主意:“我不能要…这是作弊,我会被开除的!”
护林员笑着塞在他手里:“什么作弊啊?这儿谁能看见?除了这条狗!”
老炮拿着罐头,左右为难。护林员笑笑,转⾝叫狗:“多多!咱们走了!”
护林员转⾝走回树林,背对老炮的脸上露出鄙夷的笑意。
老炮看看罐头,狠狠地咽下一口唾沫,他跑过去,把罐头塞给护林员:“我不能要!”
护林员纳闷:“怎么了?”
“就算没有控监哨,我也不能要!”
“为什么?”
“这是在敌后!我不能随便吃敌后的东西!我宁愿去自己生呑鱼,也不能随便吃敌后的东西!谢谢你了啊,再见!”
他说完掉头就跑,几步踩灭火种,又拿起工兵锹挖土填平火坑,跺脚跺跺踏实了。他对护林员尴尬地笑着,拿起自己的武器和装备跑进丛林消失了。
护林员拿着俩罐头:“多多,咱们没露馅吧?”
多多叫了一声。
护林员笑笑:“那就是这小子真的是经受住了这次考验了。”
多多大叫两声,表示同意。
丛林。大树上长着一束野兰花。
小庄衣衫褴褛,手持开山刀忍痛开路。野兰花在晨光中摇摆。小庄抬头,发现了,他笑。
小庄开始爬树,去摘野兰花。手刚抓住了野兰花,他踩在藤条上的脚一滑,咣,他栽了下去。
小庄忍痛爬起来,却发现左脚歪了,他靠在树上倒昅冷气。他抬起手,手里的野兰花无恙。小庄笑了笑,坚強地爬起来,一拐一拐地继续前进。
一条河潺潺从树林旁流过。小庄爬悬崖,歪了的脚用不上力。他索性趴倒,咬着兰花艰难往上爬。
小庄抓着的一块石头开始松动。他抓着,石头起来了。
“啊——”
小庄从山坡上滚下去。他滚落到河滩上,不动了,他眯缝着眼,试图去抓住兰花:“小影…”
兰花躺在地上,随风轻轻摇摆。
小庄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