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妆醒来时,屋里光线正暗,她依稀看到头顶斜侧挂着一瓶葡萄糖,大概是怕自己乱动,手底下还绑了个药盒。
“这是哪儿?”乔妆眯着眼,额头上的⽑巾阻挡了她的视线。
“刑队警会议室。”欧阳拿开乔妆额头上的⽑巾,顺势翻过手,用手背试了试温度“还有点发烧,想吃东西么?”
“想去洗手间。”
“好,我叫人陪你去。”欧阳拨通电话“林静,⿇烦你上来一趟。”
林静很快从一楼跑上来,她推开会议室大门的瞬间,倾泻的光线晃了乔妆的眼睛,有些刺痛,乔妆急忙抬手遮住了脸。
“对不起,”林静轻声说“乔姐,还适应不了光线和声音吧?”
“没事,”乔妆苦笑一下“这就好了。”
这就好了?!不愧是乔妆,欧阳怎会不知道,接受过车轮讯问的人,对強光、⾼声,甚至任意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视若惊鸿。他以前从不屑于使用这种“软刑讯”唯独有一次讯问一名连环杀手,他异常狡猾,讯问多次始终一言不发,最后,欧阳采用了车轮战。三天,仅仅三天,他从一言不发变为跪地求饶,只求侦查员让他睡一分钟,他就和盘托出整个事件真相。那曰,欧阳和游林趁热打铁,不只破获了连环凶杀案,连他之前在外省犯下的两宗強奷案一并告破。容他一觉醒来,带向留拘所暂待处置的时候,那虎背熊腰的凶犯居然哭得像个孩子,嘴里一直嘟哝:不要,不要光,眼睛,眼睛疼…
洗手间警容镜前,乔妆看到自己憔悴的样子,面无血⾊,眼窝深陷,眼圈黑青,嘴唇发白,有明显的几道血丝,唇边有些⼲裂。⾝上穿着件肥大的白衬衣,一条黑白斑纹的男士睡裤因为太长卷了好几卷堆在脚面,样子有些滑稽。⾝后的林静举着吊瓶,她很年轻,穿着警服,应该是刑队警的內勤“乔姐,你的服衣拿去⼲洗了,我不在队警住,只能先给你换了欧队的。”
“哦,谢谢,⿇烦你了。”声音很是虚弱。
“别客气,到我办公室吧,粥该煮好了。”
內勤办公室有內外两间,里间档案室主要存放刑事档案,外间更像一间小型会客室,办公桌上架着一只简单的酒精炉,上面精致的小奶锅正咕噜着満溢出稠浓的小米香“欧队他们有时彻夜查案,就让我在这里煮方便面、小米粥给他们充饥,”林静把吊瓶挂到门框一根钉子上,给乔妆子套输液器针头“忙时没时间去医院,都是我帮他们输液。乔姐,你得赶快好起来,帮欧队把案子破了。他为了救你出来,向市局立了军令状,一周內不破凶杀案引咎辞职。”乔妆按住输液处,原来如此,怪不得欧阳能这么快拿到逮捕令,按程序走至少要一星期才能批捕嫌疑人的。林静将奶锅取下了,搁在乔妆面前“说句不该说的,我从没见过欧队这么冲动,他一定很爱…”
“胡说什么,”不知何时,欧阳已站在门口“小乔,给你买了件服衣,换上,带你去见个人。”
“谁?”
“文钺,我去国美受训时的同学。”
捧着林静准备的快餐盒上车,小米粥氤氲着热气“欧阳,我想见见云端,他也受到牵连了吗?”
“不止程启轩,韩嘉华长市也被经侦局秘密侦讯了。”
“能把云端也救出来么?”
“你还是先救自己吧!找不到凶手,你得去坐牢!”
“什么凶手?坐什么牢?法拉之吻不是我偷的!”乔妆一时间竟听不懂欧阳的话。
“路虎上采到的指纹是你的!”欧阳叹口气“前天晚上你开过车门么?”
“没有,我只敲过车窗,我以为云端在车里。”
“你跟程启轩最近开过那辆路虎么?”
“半个月前,我们去海南玩,开那辆路虎到机场。回来时程家的司机开了兰博基尼来接,云端说他朋友借了路虎去西蔵玩儿,暂时换一辆车开。”
“半个月前?你接程诺外遇的单子也是半个月前吧?”
“对,我上午接的单子,晚上云端约我吃饭时说想带我去天涯海角。”
“这么巧?”
欧阳低下头去,內心似乎很纠结。“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跟案子有关么?”
欧阳点点头“法医鉴定死者是窒息死亡,但是车內空气环境正常,现场也没有任何作案或杀自工具,尸体没有被移动的痕迹,也就是说…”
“死者没办法窒息?!”乔妆心里一惊“她能自己掐死自己么?”
“不可能。”欧阳摇头摇“死者明显被犯侵过,也可能被**,现在只能以凶杀案立案,我们还没查到死者的⾝份。”
“我家应该有…”
“存储卡么?”欧阳打断我“我去查过了,一盘病毒,把我的笔记本废了。”
“齐沁那里…”
“你是说游林去拿的备份?”
“难道也变成病毒了?”
“发生了太多事,”欧阳盯住乔妆的眼睛“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到底怎么了?!”乔妆有股不祥的预感。
“齐沁失踪了。那天游林跟她下楼,刚出楼道门就有伙计叫游林去帮忙,齐沁说她可以自己去地下车库取车上的存储卡,游林也是一时大意,等他忙完了,才想起齐沁一直没有出来找他。咱们那时已经赶去鉴定中心,他只能自己到地下车库去找,齐沁已不知所踪,一点有价值的线索也没有。目前凶杀和珠宝失窃案嫌疑都指向你。”
两人不再说话,气氛瞬间冷了下来。乔妆心头像庒了块大石头,这几天的经历已经超越了自己心理所能承受的范围:深爱的恋人是程诺的儿子,他的⺟亲找自己追查父亲的妇情;无意间牵扯进程诺捐拍的法拉之吻失窃的过程中;程诺的妇情死在齐沁楼下,齐沁失踪了…桩桩件件,始料未及,彼此牵连却又毫无头绪。乔妆觉得有一张无形的网张开了,正向自己围拢过来,头又疼起来,像针扎一样,丝丝缕缕的扯痛全⾝神经,只好转开思绪看向车外,警车正驶入省安公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