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鹿记书办公室出來时,大概是九点半左右。叶鸣知道王修光此刻正在神龙大店酒等自己的消息,而且心里肯定很急,便让夏楚楚把自己送到了店酒,和她约好十一点半去李记书家里吃饭,便和她挥手告别。
正如叶鸣所预料的那样,此时在店酒房间內等叶鸣回來的王修光,正处于一种焦灼不安的状态之中。
原來,在叶鸣离开店酒去鹿记书那里之后,王修光觉得此事还是有点不大靠谱:据昨晚自己仔细询问叶鸣,他和鹿记书的关系,只是原來在省见义勇为先进个人表彰大会上见过一面,后來鹿记书去紫江、新冷等地考察,在叶鸣家里休息了一个晚上。虽然鹿记书对叶鸣印象很不错,两个人也交谈过多次。但是,他们毕竟还只是见过两次面。以这样的交往经历,叶鸣目前还不可能成为鹿记书心目中的亲信或是培养对象,最多是鹿记书有这个想法而已。
因此,虽然今天鹿记书亲自邀请叶鸣去他的办公室喝茶聊天。但是,如果叶鸣斗胆和他谈及自己这个长市的话題,并出言为自己辩解,以鹿记书的级别和性格,肯怕会立即对叶鸣产生反感:一个小小的税务分局副局长,仗着和省委记书认识,就敢去他那里为一个地级市的长市求情,这不是狂妄自大、不自量力吗?
而一旦鹿记书生出了这种想法,不仅叶鸣会立即被他摒弃在他的视野之外,从此以后不会再搭理他,而且,自己这个请拖者,只怕也会跟着倒霉,会受到鹿记书更严厉的批评,会遭到比现在更惨的下场…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王修光就觉得自己额头上的汗水涔涔而下,心里开始后悔自己虑事不周,考虑问題太简单了,悔不该让叶鸣直接和鹿记书去说自己的事情…
为了平复一下自己的焦虑情绪,也为了探听一下当前省委对自己的看法和安排,他拨打了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梁伦江的电话。
梁伦江和王修光曾经一起在党校进修,还是一个班的,两个人关系非常好。省委內部关于⼲部调整和人事变动的很多消息,王修光都是通过梁伦江提前得到的。
电话接通后,王修光首先极力装出一种很平和的心态,乐呵呵地和他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題,并告诉他自己來到了省城,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自己想请他聚一聚,一起喝杯酒。
梁伦江却好像有点心事重重,心不在焉地和他敷衍了几句,便直截了当地问道:“修光,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了新來的鹿记书了?我听谢部长说,鹿记书对你成见很大,有一次在省委常委会上点名批评了你。据我所知:鹿记书自从调到天江任职以來,在常委会上或其他共公诚点名批评的人,你是第一个。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王修光心里一紧,苦笑了一下,说:“梁部长,这件事情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得清的,里面的情况很复杂,连我都不知道鹿记书为什么会对那么一件小事如此光火,并且上纲上线到了我作风虚浮、官僚主义严重的程度。我们也算多年的好朋友,现在我只想请问一下:这次地市级的班子大调整,省委是不是对我有了什么安排?你放心,只管直言就是,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要不是杀头坐牢,什么结局我都无所谓!”
他口里虽然这样说,心里其实紧张得要命,好像犯了大罪的罪人在法庭上等待法官的最后判决一样,连呼昅声都耝重了许多。
梁伦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字斟句酌地说:“修光,我以下说的,也只是道听途说,希望你不要太过于放在心上:据我得到的消息,省委这次对你们k市班子不团结很是不満,你和卿涛记书之间,只能留下一个在k市。而省委主要导领的意思,是要卿涛继续担任市委记书,而你,则很可能是调到省文化厅任副厅长。”
王修光一听“文化厅副厅长”这几个字,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子椅了几下,差点晕眩过去:自己一个正厅级的长市,调到文化厅这个清水衙门去,还只能担任副职,这就是意味着自己的仕途已经到此为止,再也不可能咸鱼翻⾝了…
想至此,他心里不由生出一股怨恨之情,问道:“梁部长,汪秘书长和谢部长的态度怎么样?我收到这样不公正的处理,他们两位导领就沒有一点同情之心?”
在他想來,自己应该算是秦歌、汪海、谢宏达这个铁三角阵营里的人,现在自己落难,他们总该拉自己一把吧!
梁伦江苦笑了一下,说:“修光,谢部长和汪秘书长肯定是想为你说话的。可问題是,省委主要导领对你有了看法和意见。他现在初來天江,在上面有很強硬的靠山和后台。如果在他第一次对人事任免发表建议时,汪部长他们就提出反对意见,很容易将彼此之间的矛盾公开化。那样的话,一旦上面知道了,就会认为秦长省他们是抱团结伙排挤新來的鹿记书,那样的话,秦长省他们就会面临很大的⿇烦。所以,这里面有一个妥协的过程,也有一个平衡的问題。说得直白一点,你就是这种妥协和平衡的牺牲品。所以,你现在要想自救,唯一的办法,就是想办法搭上鹿记书或是李润基记书那根线。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就是这个道理!”
王修光听完梁伦江的分析后,只觉得一股绝望的情绪弥漫在自己的心头,一瞬间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沒想到,自己这么多年鞍前马后地追随汪海、谢宏达等人,到头來却成为了他们斗争和平衡的牺牲品。虽然,他也知道:官场上沒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但是,这种冷漠和无情,还是让他一时间很难以接受…
在挂断梁伦江的电话,王修光颓然坐倒在客房的沙发上,双手支头,陷入了一种恍恍惚惚的怨恨和悲哀的情绪之中。
正在这时,门铃“嘀铃铃”地响了起來,只听叶鸣在外面叫道:“王长市,请开一下门,我是叶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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