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修光此时已经从梁伦江口里知道了鹿记书的决定,想起自己这次已经是在劫难逃了。所以,此刻他对叶鸣为自己分解辩说的事情已经完全绝望----因为他很清楚,一个省委记书,一旦做出了一个什么决定,并且已经向其他人透了风,再要他去改变这个决定,那是异常困难的。
更何况,叶鸣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地税局分局副局长,与鹿记书也只是见过两次面,他的话,怎么可能去影响和改变鹿记书的决定?自己如果对他寄予希望,那不是天方夜谭一般滑稽和可笑吗?
因此,当门口传來叶鸣的声音后,他并沒有马上去开门,而是睁大呆滞的目光,定定地盯着客房落地窗外面浅灰⾊的天空,心里充満了悲怆和凄凉的情绪…
叶鸣按了几下门铃后,见房间里沒有反应,以为王修光出去了,心里有点奇怪:他不是在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要自己从鹿记书办公室出來后,立即到客房來找他的吗?而且,他当时说他会一直呆在房间里等他,不会去任何地方,可现在怎么里面沒有任何反应?
此时,叶鸣的心里非常⾼兴:一方面,鹿记书已经明确答复了自己,不会追究王修光的问題,而且,还会考虑将他放到国土资源厅去任厅长。虽然,从长市到厅长,级别并沒有变。但是,国土资源厅却是一个极为要害的部门。能够到这里去当一把手,那就是等于得到了省委主要导领的信任,也等于是变相地升了级。因此,他很为王修光⾼兴,也觉得自己沒有辜负徐飞局长的重托,总算为他办了一桩扎扎实实的事情。
另一方面,鹿记书收下了他送给他的那幅《衙斋瘦竹图》。而且看他当时的表情,显然对这幅画极为钟爱、极为喜欢。虽然,自己并不是个溜须拍马的人,但是,能以这种方式报答一下鹿记书对自己的关爱,也算是了却了一桩人情。而且,他多次听人说:鹿记书为官非常清廉,从不收受任何下级或是同僚的任何礼物。今天,他能把这幅画收下來,证明他对自己有一种特殊的情谊。虽然他不明白这种情谊是怎么产生的,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鹿记书非常信任自己,非常亲近自己。他肯定是相信自己的人品,相信自己的德性,这才把这件也还算是贵重的礼品收下來了----要知道,像鹿记书这种级别的⾼官,即使收礼,也是会看人去收的。说白了,就是一句话:要看得起你,才会收你的礼!要相信你,才敢收你的礼。
也就是说:鹿记书现在对自己已经很信任了,自己在他的心目中,已经是不需要防范的人了。作为一个小小的公务员,能够得到省委记书的这种信任,无疑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因此,他在回店酒的路上,非常⾼兴,坐在夏楚楚的车子上,居然破天荒地哼起了《好汉歌》,遭到了夏楚楚好几个白眼…
但是,当他兴冲冲地去敲王修光房间的门时,却吃了闭门羹,一下子颇有点扫兴,只好舀起电话,拨通了王修光的机手,想问问他在哪里。
但是,他刚把号码拨通,客房里却响起了机手鸣叫的声音,而且传來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听那脚步声,正是往门口而來。
叶鸣一下子有点发懵:王长市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开门?难道对自己生出什么意见了?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客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王修光那瘦⾼的⾝影出现在门口。
叶鸣定睛一看,只见他⾝形佝偻、脸⾊苍白、神情颓败,目光无精打采,懒洋洋地站在门口,只是用无神的眼睛扫了他一眼,便一言不发地往房间里面而去,颓然坐倒在沙发上,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鸣见他这幅模样,大吃一惊,赶紧走过去,关切地问道:“王长市,您怎么了?是不是病了?您的脸⾊很难看啊!要不要送您去医院?”
王修光此时对鹿记书、李记书等人反倒不怎么恨了,心里只是在后悔自己当初跟错了人,沒有早点认清谢宏达、汪海等人的本性,以至现在被他们弃之如敝履,当做了他们和另一派交锋时的牺牲品和平衡物。
因此,他对叶鸣也并沒有什么看法,听他用关切的语气问自己是不是病了,心里也有点小小的感动,觉得这个酗子心肠还不错,此次虽然沒能帮到自己的忙,但自己还是应该对他表示一下谢意。
于是,他抬起头,对叶鸣苦笑了一下,说:“小叶,谢谢你!你刚刚见到鹿记书了吗?谈起我的问題沒有?是不是在那里碰了钉子?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现在跟你道歉。我事先虑事不周,不应该让你去和鹿记书说我的事情的。我现在已经是病入膏肓,就是华佗在世、扁鹊再生,估计也挽回不了我的悲惨结局。你还年轻,又有鹿记书、李记书这样的靠山,前途不可限量。是我太自私了,不应该用我这破事來⿇烦你,影响你在鹿记书心目中的印象。”
说着,他就露出一丝神经质般的笑容,并对着叶鸣拱了拱手,表示他的歉意。
叶鸣被他这番自责之词和奇怪的举动弄得有点云里雾里,不知他到底在这一个多小时里经历了什么事,以致变得这样神经兮兮的。
于是,他面对王修光坐下來,对他说:“王长市,刚刚我去了鹿记书办公室,也和他提及了你的事情。我告诉鹿记书:您是受了康文祥的欺骗,这才下达了那个拘捕我的命令。我还告诉他:您是一位有魄力、有才⼲的好导领,在我们k市的官声政声都很不错。鹿记书听完我的话后,要我给你传达几句话。”
王修光本來懒洋洋地靠在沙发背上,准备接受叶鸣向他报告的最坏的消息。
但是,当他听到叶鸣说鹿记书要他向自己传达几句话之后,他⾝子一个激灵,像打了鸡血一样忽然从沙飞背上坐起來,⾝子前倾,脸几乎贴到了叶鸣的鼻子上,用激动得有点发颤的声音问道:“小叶,你快告诉我:鹿记书要你传达给我什么话?”
()g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