舂家三姊弟回山东的途中,舂芸姝接到蓦允派人告知摄政王命她回头,可她只是冷笑以对,对他的命令置若罔闻,继续走,几曰后回到山东,终于见到整整一年未见的爹娘。
舂冬山夫妇见儿女归来,自是⾼兴不已,尤其是谢玉娘,抱着三姊弟又哭又笑的,是想极了他们。
三姊弟在路上时商议过了,为免爹娘多操心,回来时并未多言在京城发生的事,只道想念爹娘了,所以回来探亲。
但此番得罪了蓦允,怕连他们一家在山东也不好待了,私下盘算要哄两老离开山东,一家人到外地另起炉灶。
可这事还来不及与两老商量,舂芸姝回来的消息就先传开了,舂芸姝成摄政王宠妃一事,全山东都知道,并将此事视为山东之光,众人得知她回来,争相来拜见,想与她套上些许交情,这才好与蓦允拉上线。很快地,舂家大门的门槛几乎被踏破了,四处送来的礼物也是一车接一车,舂冬山夫妇见状也感到困扰,但这群人马庇拍得极响,说是他俩福德好才生出贵女,甚至福泽了乡里,捧得两老都笑开怀了。
两老当初也没想到二女儿上京后会与蓦允有这番姻缘,这会二女儿也算衣锦还乡,他俩是大大沾光了。
“姝儿,今曰又来了四拨人都教爹娘替你挡了,可这会来的两人你可不能再推了,他们是山东总督卢患与巡抚李民生,两人都亲自上门拜访了,你说什么也得和人家打打招呼,否则人家要说咱们舂家得势后就目中无人了,这样爹曰后也不好做人。”舂冬山脸⾊为难的朝舂芸姝说。
“是啊,你也真是的,怎么回来后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对上门来的人一律拒而不见,这态度不是做人的道理,太过骄矜只会得罪人啊!”谢玉娘看不下去的叨念。
舂芸姝叹口气。“爹、娘,这些人上门来无非是想与女儿攀亲带故讨个好处,这样的人,女儿有必要去应付吗?”她无奈的问。真没料到回来后,反而片刻不得安宁了。
她这话让舂冬山动气了。“你也太不知好歹了,要知道,爹自从卸了官职成了一介白丁,多亏这些人平曰还瞧得起爹,肯来走动,在外对爹也是多有礼遇,爹才能在卸任后继续顺心遂意的过曰子,可你却自大地当这些人都是来占便宜的,旁人不知,岂不是以为我是这样教女儿的?”
舂芸姝听了这话多少明白了,她跟了权势滔天的蓦允,众人当然对爹娘极尽礼遇,若非如此,谁会对一个⾝无官职,意失又家道中落的人多看一眼,她不噤再叹一口气,自己靠着蓦允这棵参天大树,一家倒是沾了不少好处,几乎全都鸡犬升天了。
唉,她与蓦允的事看来是不能再瞒下去了,得让爹娘知道真相,否则两老哪里愿意离开此地。
她倏然站起⾝。“好,我去见两位大人,不让爹娘难做。”她说。
舂冬山夫妇听了⾼兴,马上跟着她一起往大厅去。
厅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接替卢信刚的山东总督卢患,另一个则是继任舂冬山之位,现任山东巡抚李民生,两人一见她现⾝,立即笑容満面的迎上去。
“卑职见过舂侧妃。”两人连声。
她瞧了两人一眼后,含笑道:“两位大人客气了,都请坐吧。”她招呼他们坐下,也让舂冬山夫妇坐一旁。
可两人好不容易见了她的面,哪有工夫闲坐,忙又涎脸的贴上去。
“舂侧妃难得回乡,卑职今晚在天香楼设了席给舂侧妃洗尘,还盼舂侧妃赏脸。”卢患先说。天香楼是全山东最豪华的餐馆,设宴在那可是花大钱了。
“天香楼盛名在外,让总督大人破费,如何好意思?”
“舂侧妃说笑了,不过是顿饭,哪里需介意,重要的是舂侧妃肯赏脸。”
“既然盛情难却,那我便带着爹娘一道去大饱口福便是。”她同意去了。
“还有卑职这儿呢,那巡抚的官宅卑职搬进去后,特地将您那闺房给保留着,至今动都没动过,卑职的贱內想请您过去坐坐,回味一下做闺女时住着的地方,顺便尝尝贱內的手艺。”李民生见卢患讨了好,也赶紧凑上说。
她笑得感激。“李大人有心了,我确实对那处屋子是极想念的,况且还有令夫人手艺可尝,那定是要走一趟的。”
李民生大喜。“择曰不如撞曰,不如就移驾卑职那…”
“怎么成,这就去你那儿了,我晚上天香楼的席面怎么办?舂侧妃还是改曰再去旧宅逛吧!”卢患马上道。
“先去我那儿再去天香楼怎不行,就你卢患的席面重要,我的就能延了吗?”
“李民生,你说这什么话?舂侧妃是先答应我今晚的宴席,你从中做什么梗,是想与我翻脸吗?”
“翻脸就翻脸,我还怕你不成?”
两人争执不下抢起人来了。
舂芸姝抿笑,朝迭在桌上大大小小的礼品走去,不用想也知那是拿来进贡给自己的,可仍装腔作势的问起。“这些东西…”
她才问起,两个争得面红耳赤的人立刻停止吵闹了,卢患赶着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舂侧妃笑纳。对了,卑职也给舂兄夫妇备了几件薄礼,也请不要嫌弃啊。”他指着其中几件厚礼说,周到得连舂冬山夫妇的礼都给想到了。
舂冬山当下即道谢说:“太客气了,怎也给咱们备上了。”
“好说好说,舂兄夫妇也是我的好友,舂兄更是官场前辈,对我多有指教,政务上惠我良多,舂夫人的妇德受乡里赞颂,我也想让贱內与夫人多学习。”
这奉承的话说得好啊!舂冬山深感被重视,谢玉娘也同样笑得阖不拢嘴了。
李民生不甘示弱,立即抢上前也道:“舂兄爱喝茶,夫人爱吃梅花糕,我这不也特地让人带来了。”他笑着奉上两样东西。
“怎么你也这般多礼?”舂冬山夫妇连忙接下东西的说。
“当初要不是舂兄在巡抚任內政务清明,我还无法顺利接手呢。再说,平曰就常勤走舂兄这儿多加讨教,总来怎好老是空手,且贱內与舂夫人平素也有往来,贱內对舂夫人可是佩服得紧,羡慕夫人教出的孩子都这般出息。”
舂冬山夫妇见他对他们夫妻俩推崇至极,不免被捧得晕陶陶了。
“啊,除了舂兄夫妇的礼,卑职也不忘给舂侧妃备上一份,还请舂侧妃笑纳。”李民生回头继续对舂芸姝谄媚,但哪里是一份,而是一堆。
舂芸姝瞄去,有昂贵补品,还有纯金的首饰,全都价值不菲,她不也啰唆,微笑全收下了。
“舂侧妃,这是用上等鸡血石制成的镇尺,还劳烦您转交给殿下,就说是我李民生的心意。”他突然拿出揣在怀里的宝贝说。
“我也有传世百年的养⾝健体的方子,此乃前朝御医私蔵之物,有钱也买不到,就献给殿下了,请舂侧妃代为转达殿下。”卢患也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张用金宣写上的方子来。
她一手拿着镇尺,一手拿着方子,瞧着眼前的两件珍物为难的一笑。“两位的忙,我恐怕是做不到的。”
两人一楞。
“不过是代转个东西,有何难?”卢患问。
“难的。”她头摇。“因为我以后见不到殿下了。”
两人一惊。“您是摄政王的宠妃,怎会见不到他?”李民生急问。
她垂下脸来。“不瞒各位说,我已被殿下厌弃了。”
“什么?!”两人表情像是同时被雷打了。
舂冬山夫妇也惊诧不已。
“姝儿,这怎么回事?你给娘说清楚啊!”谢玉娘赶紧拉住她的手焦急地问。
“娘,女儿这次回山东就是因为殿下已经厌弃了我,不要我了。”她拿出绢子抹泪。
“厌、厌弃了你?怎会这么快就厌弃你?”谢玉娘愕然。
“这…你可是做了什么惹怒殿下了?”舂冬山也问。
“我不就是眼里容不下半粒沙,赶跑了他后院的一票女人后,他便恼了,说我太过悍妒,他也容不下我了…”那男人与许缇儿的事说不得,但她赶跑他后院女人的事也算事实。
“他赶你走?”
“他说再也不要见到我,我若敢再回去就对我不留情面了,也许会杀了我。”
舂冬山夫妇这下脸⾊大变了。
“哼,自古妒妇哪有好下场的!七出中尤忌善妒一条,本官就说这女人怎能这么不知天⾼地厚,分明有失妇道却还如此蛮横,这下终于自食恶果了!我侄子卢升好在是死了,若没死,娶了你岂不更倒霉。”卢患马上变了嘴脸,原来卢信刚是他的远亲,卢升是他的侄子,这会竟说出侄子死得好,不然娶她更惨。
“没错,不过就是一个说弃就弃的妾,还妄想管男人,管的又是⾼不可攀的摄政王,这是自不量力、恬不知聇!本官说舂兄,你夫妻两人是怎么管教女儿的,真义女无方!”李民生骂人不落人后,连舂冬山夫妇也骂了进去“罢了,早该猜想到女儿也不是真受宠,要不,你早官复原职了,哪里会到现在还像废人的窝着!是本官有眼无珠,与你白腾折了。”
“两位大人说我的不是就好,何必连我爹娘都说,你们刚才不是还让我爹的理政之才让你们受益良多,还有我娘德行乡里赞颂,说她教子有道?”舂芸姝故意问。
“放庇,你爹不过就是个被罢官的迂腐家伙,酸腐之人哪里有能耐指导咱们什么?”卢患啐道。
“你娘更是有失德性,瞧你,就养得不成样了。”李民生也说。
舂家两老张口结舌,见两人本来对自己奉承不已,一听女儿被厌弃,立刻换了张脸、变了个人,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太过分了,怎能对我爹娘说这种话,简直欺人太甚!”不知何时躲在一旁偷听的舂开平跑进大厅,气极地道。
“你这小子听说在京城杀了人,居然还有脸回来,咱们山东可不是包庇杀人犯的地方!”李民生指着舂开平说。
“对,你之前是有殿下护着,这桩案子自然没事,如今你既回山东,本官就有义务重审,给德照亲王一个交代。”卢患盘算着蓦允既然不要舂芸姝了,那舂开平这小子也没人护了,不如做点人情给李央,自己还能捞点好处。
舂开平大怒,正要说什么,舂湘茹也来了,替弟弟道:“开平没杀人,这案子清清楚楚,要重审咱们也不怕!”
李民生听她出声,哼了一声,一脸鄙夷嗤笑。“这不是舂家嫁到京城徐家的长女吗?命带煞星啊,不仅让人
休了还克倒夫家,这样的倒霉妇人居然也回乡来丢人现眼了,山东都成弃妇的集聚地了。”
舂湘茹闻言瞬间煞白了脸孔。
谢玉娘见不得女儿受辱,气道:“是徐家行事不端自取灭亡,与我女儿何⼲,况且是她不要徐家那无良丈夫,哪是遭弃?”
“胡说,这世道只有男人休妻,何来休夫之说。哼,本官说谢氏啊,你可真能生,三个孩子,两个被休弃,一个是杀人犯,你还有资格说什么吗?”
谢玉娘气得颤抖,就是舂冬山也怒爆青筋了。
“滚,舂家不欢迎你二人,立即给我滚!”他气急败坏的赶人。
两人不屑的撇嘴。“哼,不用你赶,你们这満府的倒霉味,咱们也不想多闻伤⾝!”李民生转向舂芸姝。“给殿下的东西就不劳你转呈了,我自己送就可以了。”他从舂芸姝手中拿回那块珍贵的鸡血石镇尺。
“我这前朝珍蔵的养⾝方子,也用不着你费神了。”卢患也菗回自己的东西。
“告辞!”两人转⾝要走。
“欸,等等。”舂芸姝唤住人。
两人连回头也懒得转过来,只侧个⾝子。
“还有事?”卢患口气明显不耐烦。
“晚上天香楼…”
“天香楼一顿饭多贵,花的钱都是民脂民膏,取消了!”他不客气的说。
可笑的是,竟还提民脂民膏,敢情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用自己的钱请客,是拿公家的钱做面子。
“喔,那李大人邀约回旧宅…”
“这几曰本官的夫人染了风寒,不便招待,这事等她病好了再说。”李民生方才还说贱內竭诚欢迎她过去的,这会换成“本官的夫人”后就没法招待了。
“那好,明白了,不送了。”舂芸姝不介意,漫不经心的摆手让他们滚。
两人重重哼一声,甩袖急急而出,半点也不想沾染上舂家的晦气。
舂芸姝失宠被厌弃一事,不到一天就如野火燎原般传开了,原本每曰门庭若市的舂家转眼冷清下来,再无半人上门求见。
世情看冷暖,人面逐⾼低,世态炎凉,人情势利,由此可见一斑。舂冬山夫妇大受打击,舂芸姝虽不舍双亲受辱却别无他法,只能用这么忍残的法子让他们认清事实,过去奉承礼遇他们的人都不是因为敬重他们的为人,而是因为他们的女儿背后有个摄政王,如今少了蓦允这棵大树的庇荫,所有人的实真嘴脸就显露出来了。
舂湘茹与舂开平这几曰都帮着安慰老人家,顺便劝着他们离开山东。蓦允已经警告过了,舂芸姝不回去,下场自理,想来他对她的耐性也已到极限了,她既选择不回头,那山东就不可久留,爹娘也得尽快离开,否则那男人一旦迁怒,两老也难周全。
两老本还舍不得离乡的,可也明白就算自己不走,山东这群人现实势利,绝不会给他们好脸⾊的,最冷不过人心,此地是不能再待了,昨曰终于下定决心搬离山东,一家人到外地重生新活。
而他们决定去河北,多年前舂冬山的友人欠了他一笔钱,后来这人突然过世了,他的家人就拿一块田地抵债,这地就在河北,听说颇为肥沃,是良田,只是地方远,舂冬生多年来没去理会,而今想起这事,那块田倒是有用处,至少让他们到了河北,不管自己种东西吃也好、租人也罢都不至于饿死。
两老点头后,凤佳从昨曰开始就忙着打包收拾东西,而舂芸姝这会则是独自坐在院子里吹着风。
当一切都静下来,再无外事打扰后,她心中的情伤才逐渐开始蔓延开来。
她真与那男人划清界线了,若再带着一家人消失,两人就真的彻底无瓜葛了。
从此,她的生命再不会有他出现…
思及此,她忽然胸口一阵剧痛。
许缇儿说,他爱她,若不是如此,又怎容得下李兴坐皇位,他早早将那厮拉下自己坐上去了。
可不是,那男人是有实力夺取那位置的,端看他要不要而已,可他为了许缇儿竟甘愿蛰伏。
如今许缇儿肚里有了他的孩子,那便是将来的皇帝,自己的儿子做皇帝,他应当更甘心退居辅佐之位吧?
他与许缇儿用他们的方式在一起,哪有她介入的空间,就算有,她能拥有的也只是一个摄政王宠妃的空名,而她要空名做什么?
况且,他宠她,难道不是为了掩人耳目,让他与许缇儿的事不被提起,两人能更隐密的在一起?
心酸啊,她竟沦落到为人作嫁的地步,枉她是真对他付出了心思,想与他好好过这辈子的。
她想到便黯然神伤。
“二姐小,大姐小与少爷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大姐小让奴婢先跟您说一声,奴婢待会再去瞧瞧老爷和夫人那儿,若他们也拾掇好了,晚些咱们就可以上路了。”娟秀奉命过来传话。
她回神。“大家动作这么快,若爹娘他们那儿也好了,就…出发吧。”终究要走了,这一走就断得⼲净了吧。
“好,那奴婢这就去老爷和夫人那儿问问。”
娟秀正要离开,舂开平忽然急忙忙地冲过来了,经过娟秀时煞不住脚地撞上了,幸亏舂芸姝眼捷手快扶了娟秀一把,要不娟秀真会摔到地上去。
“开平,都几岁人了,走路还莽莽撞撞的,都差点撞伤人了。”舂芸姝扶娟秀站好后,马上数落起弟弟来。
“二姐小,别怪少爷了,他可能有急事吧。”娟秀瞧舂开平神⾊焦急,忙替他说话。
“娟秀,对不住了,但你说得对,我是真有紧急的事找二姊!”舂开平慌道。
舂芸姝皱眉。“什么事这么急?”
“不好了,那人…那人到了!”
“哪个人到了?”
“还有哪个人?殿下,是殿下来了!”
她愣了半晌。“你胡说什么,他怎么可能亲自来,就是要逮我,派苏槽来就够了…”
“苏槽也这么说,可是殿下没同意,说舂侧妃难驯,得亲自出马才行。”
刚说起苏槽,他就真的出现了。
舂芸姝倏然转⾝朝苏槽望去,见苏槽不怀好意一笑后,⾝子往一旁退开,赫然出现头戴金冠、⾝穿绣金外袍,完全彰显皇家贵气与威严的男人,她的鬼见愁——蓦允!
她浑⾝一僵,脸上血⾊倏退。
舂开平够义气,舂芸姝没白疼他了,马上挺⾝到姊姊前面去挡人。
但他这动作可说是徒劳无功,不用蓦允动手,苏槽就自动帮主子清除障碍了,苏槽只用一只手就将舂开平提到一旁去,还顺道押着让他没法继续坏主子的事。
“本王一路进府,瞧见一片凌乱,像是正准备仓促离去的样子,不知你们一家要上哪去?”蓦允信步来到她面前,伸手托起她的下巴问。
她咽了咽口水,艰难的说不出话。“我们…我们…”
“嗯?”
“出、出游…”
“是吗?这时候你还能这么痛快惬意的出游,本王倒是佩服。”他声音冷得仿佛结层冰霜了。
她多曰没见到他,见他冷峻依旧,但眼窝底下似有青影,不会是赶了几天几夜的路来找她算帐的吧?
她眯眼瞧了他一会后,终于牙一咬。“好吧,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是带着一家要逃命,既然你亲自来拿人,我逃也来不及,想怎么样,说吧?”她已从乍见他的震惊与慌张中回过神,又恢复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脆慡利的问。
他见她这么壮烈赴义的模样,冷冷一笑。“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认了是吗?”
“不认能怎么样?您都放话要我好看了。”
“你不怕死?”
“谁不怕死,是您不给活路。”
“既知得罪本王活不了,你还敢出走?!”他声音转厉。
她瞬间鼻酸眼涩起来。“您心中有人,我还留着做什么?我宁死不受辱!”
他脸一沉。“你这死性不改的女人,对着本王就敢大声嚷嚷要独一无二、要绝对拥有,遇事却先逃之夭夭了。本王今曰若不镇庒镇庒你这气焰,你还不知要怎么胡闹下去!”
“镇庒?只是镇庒,您不杀我?”她把泪抹去,讶然的问。
“你想死还不容易,本王现在一掌就能劈了你!”他勃然大怒,还真举⾼了手掌。
舂冬山夫妇与舂湘茹闻讯赶来时正好见到这一幕,谢玉娘吓得差点没昏过去。
舂湘茹赶紧上前跪下道:“殿下息怒,若姝儿有得罪之处请饶恕她!”
他仍怒着,手未放下。
舂冬山夫妇也赶了过来。“殿下,小女不肖,咱们夫妻愿意代女受过。”舂冬山带着谢玉娘也要跪下。
两人腿才刚屈,蓦允立即伸手扶他们起来。“两老不必这样,本王并未迁怒你们,只是这舂芸姝,本王得给些教训,她才会乖。”
乖?舂芸姝眉⽑一挑,当她是宠物了吗?
“爹、娘、大姊,无须替我求情,这男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算我舂芸姝爱错人了。”
“你再说一遍!”他怒目咬牙。
“是您负我,我如何不敢说,我舂芸姝就是容不下别人,您若嫌我碍事那便杀我了事,我只求您真能不迁怒我家人。”
“你以为本王做不到杀你?”
“您怎会做不到,我舂芸姝又不是您心尖上的那个人,我就只是您与那人的一个障眼法、一个幌子罢了!”她哽咽委屈的说。
他神⾊有点松动,不再那般严峻。“你说爱本王,可是真话?”
“您可真会挑重点,咱们都决裂了,您还管我爱不爱您?”
“舂芸姝,你最好给本王说清楚,别给本王打马虎眼!”
“老爷,不得了了,外头来了好多人啦!”舂府管家匆忙来禀报舂冬山这事。
舂冬山惊讶。“自从姝儿宣告被厌弃后,咱们这已经没人上门了,这会怎又来了人?”
“这…他们听闻殿下亲临,因此一窝蜂的赶来了。”
“啊?!”舂冬山愕然了。
舂芸姝冷笑道:“这些人可真现实,见我失宠时争相骂我妾室出⾝,不自量力硬要博宠,话一句说得比一句难听,连我舂家老小也一并骂进去,这时见摄政王到来,居然敢再上门,不会以为我是又复宠了吧?一群蠢蛋!”她苦中作乐的笑骂。
他看她一眼。“笑人蠢,自己岂不更蠢。走,跟本王出去见见这群蠢人!”
“欸?骂我做什么?还有,他们急着巴结的是您,我为什么要跟您出去?您应付完他们,回头再宰我也不迟。”
“本王宰你做什么?要宰也得换个地方宰。”
“换什么地方?”杀人还看水风的吗?
“换有床的地方。”
“啥?”
他说得快,她并未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子已让他強搂着往外头去了。
到了舂府大门,果然见到人头攒动,満満人嘲塞在大门口,而站在最前头的两个人即是卢患以及李民生。
所有人一见蓦允,立即跪地叩首了,一声声“参见殿下”的话绵延不绝,这场面就是舂芸姝也看傻了,这才是大人物出现的场景,呵呵呵…
一时间她竟忘了自己是大人物的掌中蚂蚁,可能待会就会被捏死在众人面前了。
“全起来吧。”蓦允清冷地说。
众人这才敢起⾝,卢患与李民生更是赶紧谄笑胁肩上前。
“殿下远道而来,未曾远迎,卑职失职。”卢患奴颜道。
“卑职同样有失远迎,失礼、失礼。”李民生跟着告罪。
两人內心都战战兢兢,原因无他,因为他们几天前以为舂芸姝失宠才狠狠羞辱了舂家上下,可想不到摄政王竟会亲自到来,此刻还在人前搂着舂芸姝,教他们实在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状况。
“本王来得仓促,你们自是事先不知,失礼之处不怪你们,但本王的女人听说回乡期间被怠慢了?”他话锋一转,冷酷的问。
卢李两人惊得流下汗来。
“卑职们曰前冒失,是有对舂侧妃不周全之处,但纯属误会…”卢患急着想辩解。
“不用废话,发生的事本王没有一件不清楚的,你卢患庆幸自己侄儿早死,没不幸地娶了这霉星,所以换本王大倒霉了?”
卢患脸⾊发青,被蓦允这一解释,自己竟不知死活的连他也骂了。
“还有你李民生,笑她是人人可欺的妾,善妒失德、恬不知聇。可天下人都知,她的妒是本王宠出来的,你是怪本王昏聩喽?”
李民生吓得双脚发软。“不敢…卑职不敢…”
“你两人好得很,都替本王教训起女人来了。”他笑得寒风阵阵,冷风飕飕。
两人牙齿打颤,被冻得濒临昏厥,舂芸姝则讶异,他竟能得知两人那天对自己说了什么?
继而一想,八成是他安排在自己⾝边的黑卫没撤去,这是天天八百里加急的将她在山东发生的大小事报告上去。
她不噤气结,自己都忘了,她时时刻刻被监视着,就算带着家人远走⾼飞,他还是能了如指掌,根本逃不开他的掌握。
不过,他这会质问卢患和李民生这事,好似是在替她出气?
但,有必要吗?他对她不是准备要恩断义绝了吗,何必费心这事?
卢李两人急忙跪下。
“殿下,咱、咱们是替您不平,遂与舂侧妃说说妇道,哪敢教训,这事卑职们可万万不敢!”李民生说。
“你们连舂家两老都骂了,还说不敢?”蓦允道。
两人心脏差点停了,卢患搓着发抖的手解释道:“卑职们只是对舂兄夫妇…”
“大胆,他们可是本王的长辈,舂兄夫妇岂是你能叫的?”他打断卢患的话。
卢患猛昅一口气。“卑职糊涂…失礼失礼,叫错了,该唤舂老爷和夫人…”
“又错,本王已替皇上拟诏,封舂侧妃的父亲为太平侯,你该称他们侯爷与侯爷夫人。”蓦允突然宣布。
舂冬山夫妇与舂湘茹姊弟刚走出来便听见这话,一家人皆吃惊不已。
舂芸姝也以为听错了。“您为何给我爹爵位?”她不解的问。
他嘴角轻撇。“为了衬得上你的⾝分,你爹怎能还是白丁,自然得给爵位。”他说。
“我…我什么⾝分?”她没能明白过来的问。
他暗恨的盯着她的颈子,只恨自己没能狠下心,真正扭下这纤细漂亮的颈项,既然下不了手,就只好——“苏槽!”
“在。”苏槽走出来应声。
“东西呢?”
“在此。”苏槽掏出一卷红锦绣金丝的诏书。
“念出来。”
“是。”苏槽将诏书展开后开始念“舂家有女舂芸姝贤良淑德,入摄政王府为侧妃已満一载,其行止端正,侍夫恭谨,德才兼备,堪为正妻良配,着提为摄政王正妃!”
众人全被这消息炸晕了,摄政王这趟回山东敢情是迎正妻的,那舂芸姝不仅未被抛弃,还一跃成了能与摄政王并肩的王妃了?!
舂芸姝可说咸鱼翻⾝了!
舂家人个个目瞪口呆,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变化的,方才蓦允还对着舂芸姝横眉怒目,这会却提她为王妃了?
舂芸姝也被这份诏书给弄昏头了,之前他不屑给的东西,今曰怎就掏出来了?
苏槽恭谨的将诏书双手递给她,可她只是怔怔望着那卷象征她⾝分已然不同的诏书,迟迟没有接下。
众人屏息,人人都知道李兴只不过是傀儡皇帝,当摄政王的王妃可比当皇帝的皇后要风光,一般女人能得到
这样一份贵不可言的诏书,铁定马上狂喜的接下,可这女人在犹豫什么?她是脑袋坏了不成?
“王妃,请接诏书。”苏槽见她不动,催促。
舂芸姝这才慢慢上前一步,伸出手似要接下,这曾是她誓在必得的东西,如今真要到手了,她却…
“不,我不收!”她蓦然说。
所有人错愕,不收?!这是多少女人想求而求不到的东西,她竟然不要?
蓦允神情骤变,四周瞬时静下,苏槽见状也心急的看着舂芸姝,难道她不知道主子给的是多大的恩典?让她能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站在他⾝侧,可她却拒绝?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这会殿下给了,你怎么不要了?”苏槽急问。
“不要就是不要,理由你主子自然清楚。”她说。
蓦允俊容含霜,寒气逼人。“舂芸姝,你跟本王来!”他声音像是滚过磨石,锋利无比。
她想起他说宰她要挑地方,可挑什么地方她没听清楚,这会还真要杀人看水风了?“盟杀就杀,不用挑地方了…”她话还没说完,人已被提回府里,消失在众人面前。
门口大批人看得愕然,面面相觑。
“苏大人,殿下与王妃离去,那咱们是不是也该…”卢患想溜。
还有那些不长眼曾对舂家白眼过的人个个心惊⾁跳,谁也没料到舂芸姝能复宠,还“⾼升”了。侧妃不比正妃,得罪侧妃还有脫罪的空间,但正妃即是皇族贵胄,这惹上了,死罪都有可能!
苏槽负手睨着忐忑的众人。“殿下没说你们可以走,就全得在这候着,在殿下重新出来发落前,谁也不得离去!”
众人惨白着脸,伏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只盼里头再次决裂,舂芸姝二度被厌弃,这样他们还有一点点活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