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爱情里会变得盲目,连自己不快乐都当做没看见。”
“真正的爱,不会让你不快乐。”于凡回道“你想喝什么酒?”
“我那里有瓶冰酒,听说很贵,是梁仲洋送的,我本来想等一个特别的曰子跟他一起喝,不过现在不可能了,我们一起把那瓶酒喝掉,你先回去,我拿了酒,上楼找你,我想吃你做的茉莉绿茶饼⼲,还有吗?”
“昨天刚做。”于凡轻笑,她完全自动化地将自己当好朋友了。
“太好了!等我,我马上就来。”
“我只喝一点,不能喝多。”
“喝多会怎么样?”梁珈珞好奇反问。
“会变得啰唆,你会受不了的。”于凡笑道。
“喔—”梁珈珞故意拉长音,不置可否,冲回家拿酒。
她倒是很想看看,喝多了的于凡到底会有多啰唆。
天⾊大亮,一瓶冰酒早空了,于凡单手撑着下颚,蜷在单人沙发上,嘴巴吐出一串又一串的话没停过。
另一边的长沙发上,梁珈珞虽然哈欠连连,但却舍不得闭上眼睡去,因为于凡的故事实在太离奇,一世又一世纠缠的爱恨,什么能量、噤锢、诅咒,听得她津津有味。
喝了酒的于凡,果然很会说、很啰唆,一整夜叨叨絮絮没停。
终于,于凡轻声说:“这岛水气重了,他离我越来越近…我忘了跟你说,二楼有新房客了,最近就会搬进来,你们一定会喜欢彼此,她是很好的女孩子…好累,我想睡了。”说完,她随即闭上眼。
梁珈珞几乎也是立刻入梦,她模模糊糊的想,下回要哄于凡喝多些,既能听新奇故事,她也不用硬撑这么久。
她说她是巫女呢…梁珈珞抓着最后一丝游离的思绪,入进梦乡。
十几天了,梁一峰还是会心神不宁。
白曰里,工作填満他的时间,他的脑子却总有办法在忙碌的夹缝中找出一张熟悉的脸,让他时不时回想起那个沉重巴掌落在她脸颊上的情景,那一幕总让他感觉心痛。
他不断告诉自己,一切到此为止,他当初会成为她的夜一情对象,只是基于关心朋友的立场,况且两人也已经说好了,他确实不该再继续纠缠。
心思烦乱的他从办公椅起⾝,拿了办公桌上的马克杯,走出办公室,助理看到马上站起⾝提醒他半小时后要开会。
半个月前,要是有人告诉她,执行长特助会自己到茶水间倒水、泡茶、泡咖啡,她一定不相信,经过这段时间,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要特助在办公室里,总是一、两个小时就跑一回茶水间,谁都看得出来,他神情沉重。
以代理国外医疗器材起家的梁氏集团,在现任执行长二十年来的经营下,早已从医疗器材代理发展为生产医疗器材外销,初期因为质量优异,价格相较际国大品牌实惠,很快便冲出市占率,近几年市占率更是冲破百分之三十七,与际国品牌并驾齐驱,也替际国大厂代工较精密的医疗器材零件。
因核心事业成功转型,近十年更将事业版图扩展到物流运输,几年前梁氏物流运输挤进世界前五大。
从海外名校留学归国的梁一峰,是梁氏集团第二代的唯一继承人,现任执行长虽常将集团不一定交给独生子接棒这句话挂在嘴边,但谁也不难看出这位归国少东在现任执行长尽力栽培下,正一步步朝接班之路走去。
且二代少东不仅没半点⾼傲气焰,在工作上更是拚了命的努力,加班到深夜是常态,偶尔甚至忙到整夜不归,直接睡公司,对下属也相当体恤。
加之这位集团少东,不只戴着财富傲人的多金光环,人又⾼大俊帅,几乎不输时下偶像巨星,集女人梦想三⾼于一⾝,目前也没有传出任何绯闻,难怪梁氏集团所有未婚单⾝女性,都在作着⿇雀变凤凰的美梦,期望得到他的青睐。
助理姐小偶尔也会作作美梦,但她更清楚梦之所以称之为梦,正是因为难以成真,集团內部最近盛传,执行长很快就会擢升特助担任总经理一职。
眼看少东特助回湾台那么久,都要升总经理了,若可能跟她这只小⿇雀擦出什么花火,也早就烧成大火,所以理性的助理姐小依旧安分守己。
但这半个月来,向来埋头工作的梁特助,往往忙得连喝口水都会忘,都是她每隔一、两个小时主动送茶、送水进办公室,顺便行探视帅哥之实,但这阵子他都亲力亲为,她实在很难不有所怀疑,是不是他发生了什么事。
助理歪着头看梁一峰拿着马克杯进办公室,第几百遍怀疑,洁⾝自爱的梁特助,是不是踏上了爱的迷途?
一会儿桌上电话响,助理看是梁一峰打的內线,赶紧接起“特助。”
“总经理人事命令电子公告出来了,你告诉人资部,我要开一个秘书职缺,如果收到林子瑜应征的履历,双木林、孩子的子、三国周瑜的瑜,国立大学毕业,直接寄录取通知,请林子瑜尽快到公司报到,记下来了吗?”
“记好了,双木林、孩子的子、三国周瑜的瑜,国立大学毕业,我等一下就通知人资部,请问还有什么事要交代的吗?”助理一边处理公事,一边微微分心的想,梁特助是踏上爱的迷途了。
“没有了,就这样。”说完,梁一峰挂了电话。
他没有心思工作,把玩着马克杯,目光落在办公室墙上挂的装饰画,想起小时候—他第一眼看到林子瑜,是幼儿园小班开学那天,听别人说小孩子大多记不得两、三岁时候的事,但他偏偏记得很清楚。
那天下着⽑⽑雨,她绑了两条长辫子,尾端扎着红粉⾊缎带,穿着白⾊棉质印花恤和红⾊短裤,刚到教室的小朋友,几乎都哭着要回家找妈妈,只有她安安静静的拿了一本图画故事书,坐在角落看。
林子瑜进教室之前,他其实也哭得很惨,还拉着奶妈不让她走,可是看见她,他就忘记要哭了,连奶妈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
他走到她⾝边,好奇的问:“你为什么不哭?你不想家吗?”
林子瑜嘴边挂着微笑,用稚嫰清脆的嗓音回道:“我到学校要认真读很多书,赶快长大帮妈妈钱赚,没有时间哭。”
她就像他小时候曾经很想买,但父亲一直不肯让他买的洋娃娃,漂亮得不像真的。
放学后,奶妈对他说,像她这么勇敢聪明的女孩子,谁娶到是谁的福气。
那时他还不懂什么是娶,可是从那天起,他的眼里只看得见林子瑜,越是注意她,越发觉她的好。
林子瑜的生活并不好过,她父亲好赌又酗酒,时常对她⺟亲动手,但她从不吝惜帮助比她还需要帮助的人,他们从幼儿园、小学、国中都同班,直到国中毕业后他出国留学。
林子瑜在他心里一直是最美好纯净的存在,从没改变过。
出国留学那几年,他不是没和其他女生交往过,论外表,林子瑜的确不是美若天仙,但有质朴坚韧的內在美,再美的女孩只要跟她一比,全都相形失⾊。
他也曾想过自己究竟喜欢她什么,从小到大那么长的时间,她依旧在他心里霸占最大的位置,他喜欢全部的她,像洋娃娃的脆弱外表和坚強內在,更喜欢她无法收买的固执。
留学最后几年,只要是他想追的女孩子,不超过半个月,一定追得到,唯独林子瑜,他向她示好了那么多年,却从未碰触过她的心,因为她心里老早住进了江禹安。
他从不觉得他比江禹安差,论家世、论财富,他自认还赢江禹安几分,甚至论外表,他也不逊⾊,然而他始终超越不了江禹安在林子瑜心里的地位。
他们三人同班同校,从小一块儿长大,他将江禹安当成兄弟,他们三个人始终关系微妙。
爱情,其实很残酷,可以是花火,也可以成毒素,可以成就,亦能毁坏。
他喜欢林子瑜,也喜欢江禹安,爱情应该是场鲍平竞争,他毫不隐瞒对林子瑜的情感,却始终清楚她和江禹安之间存在那种他们未曾有过的火花与默契。
多年来,他一直光明正大地介入,却又奢望能维系住三人的友谊,毕竟走到最后,最少有一人注定得不到,他不想毁坏彼此多年的难得友谊。
他从小锦衣玉食,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出门有司机奶妈,⾝边环绕的都是些必须对他客气弯腰或有求于他父亲的人,得不到的,可以说是没有,除了…林子瑜。
小时候,父亲没让他接受什么菁英教育,读的是普通幼儿园、一般小学、一般国中,父亲说只有这几年是他人生最⼲净单纯的光景。
以前他不懂,留学后,他懂了,父亲让他出国读最贵的学校、请最好的家教,在国外他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出门有保镖司机,他一度被五光十⾊的豪门留学圈弄得眼花撩乱,每天都有参加不完的Party,接触的尽是豪门千金、贵公子哥,聊的尽是名牌、车子、金融圈。
他刚开始会觉得新鲜,后来逐渐⿇痹,到最后完全厌腻,人说大鱼大⾁吃多会厌腻,不是没有道理。
梁一峰想起小学、国中跟江禹安单纯的竞争,江禹安是永远的第一名,他则是永远的第二名,出国留学后,再也没有一个第一名挡在他前面。
他玩归玩、放荡归放荡,课业依旧上心,没了江禹安,他发现他很轻易就得到第一,不只运动方面,课业也都是超优异的Aplus,他成了师长眼中的第一,但他却十分想念江禹安的单纯直慡,因为江禹安从没问过他,他父亲是谁、家里是做什么的。
也许是当初大家都还小,但也许不是。
梁一峰记得出国后的第一次震撼教育,是别墅小区的隔壁芳邻,同他年龄相仿,十年级生,生新入学第一天,他们在门口遇见,芳邻昂首信步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态度很千金的问:“听说,你爸爸是梁氏集团执行长,是吗?”
他当时只觉得有点懵,从小到大没有同学这样问过他,他甚至无法想象,江禹安或林子瑜会问出这种问题。
但他仍客气的回道:“是。”
芳邻终于笑了笑,伸出一只透嫰白皙的纤纤玉手,他硬着头皮轻轻一握。
“晚上,我办了迎新会,迎接你这位生新,记得准时过来,大家都想认识你。别迟到,七点见。”
那晚迎新会是彻彻底底的大震撼,才十年级生,他偷喝了人生第一杯海尼根,哈了人生第一口大⿇烟,学长姊们鼓掌吆喝,恭喜他通过入进留学贵族圈的入会礼。
接下来,迎新会里的同级生、学长姊,大家聊的几乎绕在彼此的家业交流、最近有什么好货,所谓好货,不外乎是名牌、名车、俊男、美女。
很后来他才发现,当年他也被私下归类于新好货,俊男类。
果然,人生最⼲净单纯的光景,只有短短几年而已。
而今即便散尽财富,都回不去那样的⼲净单纯了。
他因而特别珍惜、珍爱林子瑜,更珍视与江禹安的友谊。
经历过现实淬炼的他,更懂得真情不易。
这些年他一步步计划,甚至连父亲那边该有的“防守”的做足了,因为他真心把林子瑜当成终⾝伴侣在追求。
他更认为自己爱她是爱进了骨子里,他在国美一听闻她车祸重伤,毫不犹豫放下隔天的硕士毕业论文口试,搭机返台,看她做完肝脏移植手术被推出手术室时一脸苍白的模样,他完全不敢离开,曰以继夜的守在病床旁,直到她清醒。
他记得那种心痛,恨不得是自己替她痛,真觉得什么都可以抛下,只要她活蹦乱跳,哪怕她醒来隔天就要嫁江禹安,他也可以笑着成全。
梁一峰恍惚的想,他从没对其他女人有过这种感觉,明明是那么明确的爱,应该无可取代,可是为什么他看见梁珈珞挨一巴掌,他会比痛还痛,痛到恨不得生呑活剥动手的人,就算那个人是他从小到大视为亲兄弟的堂哥。
对于那种強烈的心痛,还有隐蔵其背后的意义,都令他感到困惑不已。
他想找来林子瑜,让她待在⾝边,也许看着她、守着她,他不明白的心会得到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