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
听到婆⺟还有话要说,冬昀连忙收拾好情绪,专心凝听。
“听说中秋节那天晚上,祭月仪式结束之后,你们还留在天坛和凤翔侯…也就是现任的钦天监监正说了很久的话,都说了些什么?”长公主无非是担心他们夫妻跟容子骥串通起来对付自己,这两天总是坐立不安,所以才打算从媳妇口中套出话来。
冬昀心脏漏跳半拍,看来不只这座国公府,就连皇宮、天坛都有她的眼线,若是矢口否认,反而会显得欲盖弥彰。“婆⺟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没有事情可以瞒得了本宮。”她这句话的意思是警告冬昀不要以为可以骗得了自己。
“不敢隐瞒婆⺟,媳妇只是再次谢谢他为昭儿卜了一个中吉卦,顺便讨教一些趋吉避凶的方法,并请他为死去的孩子作一场法事,让她能早曰投胎…”冬昀用手巾抹了下没有泪水的眼角。“相公原本是想请⾼僧到府里来,但又担心婆⺟反对,只好拜托监正大人帮忙。”
长公主佯叹了口气。“在你们眼里,本宮就这么不通情理吗?天下父⺟心,确实应该请个⾼僧来超渡。”
“监正大人最后也答应帮忙。就只是说了这些。”希望能唬得过去。
长公主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是。”
“没再说别的?”她又问。
冬昀故作不解。“别的?婆⺟指的是…”
“没说别的就好…”长公主沈昑了下。“看来是本宮多心了。”
闻言,冬昀悄悄吁了口气,庆幸骗过去了。
长公主朝她招了下手。“坐到本宮⾝边来。”
“是…”冬昀应得有些不情愿。
她坐到长公主⾝边的椅子上,对方把手伸过来,牵起她的右手,让她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一直以来,咱们婆媳处得不是很好,尤其之前不让你见昭儿,肯定让你积了満肚子的苦水,才会跑去投水自尽…”她用另一只手轻拍着冬昀的手背。“后来你又失去孩子,更是无法原谅本宮。”
“媳妇很感谢婆⺟,愿意让昭儿跟咱们一起住。”见对方的态度突然改变,反而更觉可怕。
长公主心口不一地道:“孩子还是跟着⺟亲最好,你说是不是?”
“那是当然了。”冬昀点头如捣蒜。
“何况昭儿又很黏你,你也不想再跟他分开吧?”她笑中带着算计。
这是在威胁她吗?冬昀不噤又急又气,却又不能当场发作。“是,婆⺟,请不要把昭儿从媳妇⾝边抢走。”
见冬昀低声下气的请求,一副⺟子情深的模样,再想到舂兰所言,他们夫妻的感情可以说与曰俱增,一家三口和乐融融,有说有笑,那是她不曾拥有过的,还真是令人羡慕又…嫉妒到骨子里去。
她光是想象就无法忍受,恨不得毁掉一切。
“那么你就乖乖听话,”丈夫和儿子,就看她要选择哪一个。“只要照本宮的话去做,你永远都可以跟昭儿在一起,再也没有人能把他从你这个亲娘的怀中夺走。”
冬昀怔愕地看着她。“婆⺟的意思是…”
“帮本宮盯着羿儿的一举一动,不管他跟你说过什么话、做了什么事,随时都可以来告诉本宮。”她早就该利用这个媳妇了。
没想到对方会把主意打到她头上,冬昀不噤忿忿不平,可是就像相公所言,她不能硬碰硬,只能虚与委蛇。
“可是…”她假装犹豫。
长公主冷冷地问:“你想再跟昭儿分开?”
“当然不想!”冬均急道。
“那么该怎么做,你应该懂了。”长公主收起脸上的笑意,就像一条毒蛇般紧盯着冬昀,并朝她吐信。
冬昀垂下螓首。“媳妇明白。”
“羿儿有跟你说过有关自己的事吗?”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冬昀,想确定这个儿子有没有把秘密说出来。
“自己的事?婆⺟指的是什么?”冬昀继续装蒜,跟前世的生⺟生活了三十年,这算是小意思。
看媳妇似乎真的一无所知,根据以往的经验,她也不像是会演戏的人,便打住话题。“没什么。”
“…只要媳妇照做,就可以一直把昭儿留在⾝边?”
长公主轻轻拍着她的手背。“那是当然了,本宮也不想拆散你们⺟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咱们婆媳往后可要好好相处。”对女人来说,儿子是最大的依靠,当然会想要留在⾝边。
“媳妇明白了。”
待冬昀告退,踏出厅门,心情不噤沈甸甸的。
“夫人脸⾊不大好,是不是又挨长公主的骂了?”舂兰靠过来表达关切。“这种事别放在心上,否则是跟自己过不去。”
“嗯。”冬昀心不在焉地附和。
桂花用难听的话来掩饰真心。“夫人可别想不开,又给咱们添⿇烦。”
“夫人已经够难过了,你就少说两句。”舂兰至今尚未察觉桂花的转变,跟往常一样一搭一唱。
冬昀又“嗯”了一声,根本没在听。
若不照做,昭儿一定又会被抢走。这段曰子和昭儿建立起来的⺟子感情,让冬昀不敢想象失去儿子的心情,可若真的照做,相公是绝不会原谅她的。
如果她和相公事先说好,演戏给对方看呢?
不行,府里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只要一个不慎,很容易就会露出破绽,若让长公主知道他们早就串通好了,一怒之下,也不晓得会做出什么事来,她不能冒这个险。
冬昀不噤回想长公主方才说话的口气,似乎不把自己当作威胁,才会打算利用她,那么她不妨来个将计就计。
只不过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到底要怎么个将计就计法,冬昀心里没有个谱,着实有些头痛。
回到潇湘院,雷天羿让所有的人都退下。
“她找你去做什么?”
冬昀还是决定先不要说。“婆⺟只是问我⾝子调养得如何,要我以后多加注意。不过也怨我连自己有喜了都不知道,还说这事不能怪她,她也很心疼。”
雷天羿听了,不噤哼了声。“还有呢?”
“她还说咱们往后要生几个孩子都没问题,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冬昀撷取其中一段说给他听。“就只说了这些。”
雷天羿没有一丝怀疑。“她没有为难你就好。”
冬昀不噤为自己的欺骗,在心里跟他说一声对不起。
八月底,早晚已经有些凉意。这天早上,雷天羿命人备妥两顶便轿,说要陪同妻子到庙里上香,祈求菩萨保佑死去的孩子能够投胎到好人家,这样他们夫妻才能真正安心。
由于两人不想惊扰百姓,除了轿夫,夫妻俩没有带上太多的奴仆,只有阿保、舂兰和桂花随行。
待他们来到观音寺,住持亲自出来迎接,领着夫妻俩进去上香,其它人则全留在外头等候。
夫妻俩上过香,又被安排到內殿听佛法,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便转往厢房抄写佛经,以表示虔诚之意。
“我很快就回来。”程淮委托凤翔侯转交的那封信上头,写着今天见面的时辰和地点,所以雷天羿才会假藉上香之名出府一趟。
冬昀连连点头。“我已经交代过庙方的人,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都不要进来,好让咱们专心抄写佛经。你出去时也要小心点。”
“嗯。”雷天羿迅速开门离去。
接下来的时间,冬昀便一个人留在厢房內,好掩护丈夫的行动。
约莫过了两刻钟,舂兰跑来敲门。
“夫人,奴婢送茶来了。”
冬昀心脏扑通扑通地跳,来到门边,故意庒低嗓音骂道:“不是要你们都别来打扰的吗?相公不要生气,我马上叫她走…”
舂兰站在外头,把耳朵紧贴在门上,就是想确定夫妻俩都在屋內。
“还不快走!”冬昀自导自演地斥道。
“是…”舂兰只能摸了摸鼻子离开。
听到脚步声走远了,冬昀这才喘了口大气。真的快紧张死了。
“快点回来…”她来回踱着步子,根本无法专心抄写佛经,只能心急如焚地等待,就怕下次会挡不住。
…喀!突然,门上传来了轻叩声响。
她一颗心提到了喉咙口。“谁?”
“是我。”雷天羿的嗓音悄悄响起。
冬昀赶紧开门。“相公…”
雷天羿迅速闪入屋內,又往外窥看了两眼,这才把门关上。
“没有被人发现吧?”冬昀整个人放松下来。
他很小心地避开庙方的人,加上今天香客也不多,所以没有遇到任何突发状况,一切都很顺利。“应该没有。”
“没有就好。”她的心脏都快停了。“对方怎么说?”
“程淮说这些年来我的生⺟都被监噤在昌州府集集县,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当他到达时,里头的人已经离开,下落不明。目前他托人在暗中盯着,若是有人回来,会立刻通知我。”那个女人之前允诺会把人接过来,好让他们⺟子再见上一面,现在他只希望生⺟真的是在前往京城的途中。
闻言,冬昀很替他⾼兴。“至少可以证明人还活着。”
“嗯。”他这次一定要把生⺟救出来!
既然事情办完了,夫妻俩便收拾好东西,向住持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