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雷天羿带着妻儿准备出发前往延平府。
皇上特地拨了八名⾝手不凡的宮中侍卫乔装打扮成随从的样子跟在他们⾝边,除了保护,也任凭差遣。
长公主自然不放心,指派了阿保、桂花以及两名婢女跟着伺候,冬昀不但没有拒绝,还亲自到正院跟她道谢。
“婆⺟放心,媳妇绝不会把那个秘密说出去的。”冬昀还是希望能够走进对方的內心世界,坐下来好好沟通。
“你不会用那个秘密反过来威胁本宮?”长公主冷着脸问。
冬昀口气真诚。“媳妇不会做出那种事,那只会让婆⺟和相公之间的关系更紧张,彼此更不信任。”
“信任能值多少银子?”她嘲讽。
“那是用银子也买不到的。”冬昀认真回道。
她哼了哼。“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相公是婆⺟的亲生骨⾁,婆⺟还狠得下心这样逼迫、威吓他吗?”明知对方完全听不进去,冬昀仍然提出劝告。“其实只要能对他好一些,相公会回报得更多,总比这样剑拔弩张来得好…”
长公主觉得可笑。“如果他是本宮的亲生骨⾁,更应该听本宮的话,因为本宮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孩子不是父⺟的工具,也不是棋子,不是让你用来得到想要的东西…”只要这个心态没有改变,她就注定跟子女无缘。“婆⺟有没有想过自己这一世为何会无法生育?为何胞宮不好,无论喝再多的药都没用?”
“你、你怎么会知道?是谁告诉你的?!”长公主脸孔扭曲地吼道。“这是老天爷故意在跟本宮作对!”
冬昀直接点出原因,就只差没有说出自己是个灵媒。
“婆⺟今生要修的功课就是如何做好⺟亲这个角⾊,要是没有修好,来世一样不会有子女,就算有也会夭折…”
“住口!”长公主气急败坏地斥道。“你是在诅咒本宮?”
“当然不是,只是希望婆⺟理解,今生遭遇到的痛苦都是前世累积…”
“你是说本宮前世不是个好⺟亲,所以老天爷才会让本宮无法生育?”长公主气得全⾝发抖。“你好大的胆子!”
两个老宮女也同仇敌忾。
“放肆!”
“还不快点闭嘴!”
冬昀叹了口气,看来谈不下去了。“希望婆⺟在咱们去延平府的这段曰子,好好想一想媳妇刚刚说的那些话,唯有自己才能救自己。”
该说的都说完了,希望等他们回京,对方能够想通。冬均福⾝告退之后,还是能听到屋子里传来愤怒的吼叫以及摔碎东西的声响。
冬昀只能头摇叹气。
第二天一早,她带着儿子跟着丈夫启程前往延平府。
延平府距离京城只有十多天的路程,不只交通方便,加上气候温和,盛产小麦、水稻等农作物,即便是冬天也甚少下雪,可以说是得天独厚。
原本这里该由五皇子受封,只因他自出生起就是个病秧子,太医们个个断言命不久矣,皇上心生怜惜,希望他能够离自己近些,而这里也是最适合让病人调养⾝体的所在,不过在萧德妃和其娘家的庞大势力暗中运作之下,最后成了六皇子的封地,也在皇上心中留下一个不小的疙瘩。
由于马匹相当珍贵,大多为朝廷和皇上所用,王公贵族家中顶多只有分到一至两匹,所以雷天弄一家决定乘坐驴车,虽然速度稍慢了些,但因有妇孺随行,顾及到全安,也不急着赶路。
三辆驴车走在官道上,这也是一家三口初次远离那座形同监牢的国公府,就像是放出笼的鸟儿,可以尽情飞翔。
昭儿大概是最开心的一个,总是睁大双眼,好奇地打量沿途的景致,奋兴地咿咿呀呀,让冬昀都快抱不住了。
“让我来。”雷天羿看不下去,从妻子手上接过儿子。
她也没有意见,把昭儿交给他爹。
见妻子这一路上心事重重,就算问了也不说,雷天羿不噤头疼。“你不说出来你在烦恼什么,我又怎么会知道?”
冬昀瞟了他一眼。“说了也没用,你又不信。”
她一想到要面对锦娘的家人,紧张到连觉都睡不好。
“你是指你不是锦娘这件事?”他皱起眉问。
“我真的不是她!”冬昀很坚持。
雷天羿瞅着妻子片刻,试着去理解她的话。“我相信你说的话,那么,你并不是生下昭儿的锦娘,只是长得一模一样…”
“昭儿当然是我生的,应该说是这副⾝体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只是躯壳是锦娘没错,里头却是我…”冬昀不知该如何形容。
他皱起眉头。“意思是你们是同一个人?那么为何又说你不是锦娘?”
冬昀抱着头大叫。“啊啊啊——”
“难道不是这个意思?”雷天羿也被搞胡涂了。
她比手画脚。“呃…就是…该怎么说呢…”
“好了,你就慢慢想,大家应该都累了,今晚就在这儿跟百姓借宿一晚。”他一方面想要去相信,但另一方面又无法理解,真的很为难。
冬昀无力地趴在软垫上,决定等理出头绪再来跟他谈。
在雷天羿的命令下,三辆驴车就停在一处村庄內,虽然再往前走就是延平府境內,不过他还是决定今晚先在此地休息。
这座村庄叫做盘山村,村民们大多以种植柿子为生,一路上都可以看到成排的柿子树,可惜柿子外皮皆呈青⾊,尚未成熟。
待驴车停妥,几个侍卫便四处打听可以借宿的地方,可面对外来的客人,村民们纷纷走避。
“呜呜…哇…”想要觉睡的昭儿趴在⺟亲胸前哭得好可怜。
冬昀一面帮儿子拍背,一面安抚。“昭儿乖,不要哭…”
婴孩宏亮的哭声让村民们的心防有些松动,毕竟他们骨子里本就纯朴善良,过了片刻,终于有人开门,接着其它人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由于柿子还没有开始采收,几间用茅草搭盖的仓库都还空着,只有堆放了些杂物,村民们便答应让一行人住上一晚。
阿保又给了村民不少银子,要他们帮忙准备一些吃食。
“他们说村子穷,不是多好的菜⾊,请爷和夫人凑合凑合…”
冬昀并不在意。“没关系,有什么就吃什么。”
而桂花则是把一些丢弃在角落的⼲稻草铺在地上,上头再覆上几条被子,又摆上几个软垫,好让主子们歇息。
原本哭着要觉睡的昭儿突然变得很有精神,迈开小脚,摇摇晃晃地到处探险,对周遭的一切都很好奇。
过了一会儿,満头白发的李妇端了两盘柿子饼进来。
“咱们村子里什么没有,就是柿子最多,想吃多少都有。”
昭儿摇摇晃晃地走近,伸出小手。“呀呀…”
“小娃儿也想吃吗?”见到这么可爱的孩子,李妇就想到孙子小时候的模样,眼眶不噤一热,便掰了一小块给昭儿。
冬昀代儿子道了声谢,又朝眼前的李妇看了几眼。“咱们只是路过,明天一早就走,不会给大家添⿇烦的。”
“夫人客气了。”光看她⾝边有婢女、丫鬟,外头还有好几个仆从,加上丈夫给人的感觉更是非富即贵,就算再没见过世面,她也看得出对方来头不小。
冬昀主动表达友善之意。“请问怎么称呼?”
“我过世的丈夫姓李,就叫我李婆婆好了。”李妇回道。
“那么李婆婆在担心什么?你的孙子吗?”她一直接收到的讯息是这么告诉她的。
像是被说中了心事,李妇脸⾊一变,不敢多言,转⾝就往外走。“等一下煮好饭菜,会有人送过来。”
冬昀也不在意,转⾝跟桂花说:“把这些柿子饼分给大家吃。”
桂花应了一声,旋即就把柿子饼端走。
“好不好吃?”冬昀问着儿子。
昭儿点了点小脑袋,已经啃到満手都是口水。
过了快半个时辰,雷天羿回来了。“如果累了就躺下来歇会儿,等吃食送来再叫醒你。”
她正在哄儿子觉睡。“我不累。”
“这座村子有些奇怪,只有老人、妇人和小孩,对外人有种不寻常的警戒感,也不愿和人攀谈。”雷天羿在村子里走了一圈,很快就注意到这股气氛,似乎蔵着什么秘密怕被人知道。
“对陌生人有防心也是应该的。”冬昀道。
雷天弄只能提醒自己要多加留意。
又过了片刻,热腾腾的饭菜端来了。对村民们来说,这些白米饭平常可吃不起,都是要拿去卖的,但因为人家付了不少银子,这才舍得煮。
“咱们都吃得很简单,还请夫人不要嫌弃。”李妇困窘地说。
跟着李妇进来的王氏已经大腹便便,她将端在手上的一锅汤搁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咱们宰了一只鸡…给爷和夫人吃…”
冬昀道了一声谢,然后望向对方的肚皮,实在大得吓人,好像随时都会临盆。
“是不是快生了?”
“呃…应该是快生了,因为咱们村子里没有大夫,所以…”王氏不噤愁眉苦脸。“要是到时生不出来…”
她看了看王氏。“不要担心,孩子会很平安的出生,而且是个健壮的儿子。”
“可是大家都说肚子圆圆的,生出来的会是女儿。”王氏抚着肚皮,虽然丈夫说生儿子或女儿都好,可她还是希望是个儿子。
“不,会是个儿子,”冬昀肯定地说。
不只王氏呆住了,连李妇也一样。
“相信我。”冬昀笑了笑。
王氏愣怔地点了点头,说也奇怪,原本內心的焦虑和不安也跟着消失了。
等他们用过膳,其它的侍卫、奴仆也跟着填饱肚子,天⾊已经暗了,大家都累坏了,分别睡在其它几间仓库,侍卫们则轮流休息,负责保护国公爷一家人的全安。
不过雷天羿并没有睡得很熟,不时会起来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