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饿疯了的冷若雅,一闻到到⾁香,就势不可挡的冲到灶台前把锅盖一揭,锅內果然烹着一大盘⾁。≥,
“有⾁哎——”冷若雅不争气的留着垂涎,伸手就抓起一大块油滋滋的⾁块往嘴里送——
“那是老⾝小孙子的⾁。”⾝旁一老妪呆呆的说道:“我的小孙子昨夜饿死了,于是我就煮了他,呶,姑娘现在吃着的就是了。”
冷若雅“哇——”的一声,丢掉⾁块,掩面跑出去,扶着壁垒,弯腰大声呕吐。
呕吐不止。
盛秀才看在眼里,听在耳中,浩叹道:“唉,此地贫瘠如此地步,可恨的是,我们看县城那些狗官却每餐大排筵宴,酒池⾁林,数十美女作伴,一个七品小官儿每一餐浪费的,至少够面前这五百个饥民吃上一年,当真应了那句‘朱门酒⾁臭,路有冻死骨’啊!”
“现在能有碗热气腾腾的牛⾁粥就好了,我都好久没吃牛⾁了,如果再有一条五花蒸鲤鱼就更好了。”一想到吃,冷若雅就势不可挡地一股脑儿顺口溜说了下来:“我还要东坡肘子、烧炙鹅、贵妃鸡、酱肥鸭、羊肝羹…”
若雅如痴如醉,正想起她的食谱来,村口突然有了动静。
来的是一小队厢军,约二、三十人,由一个虞侯领队,鹅行鸭步,大摇大摆,好不威风。
他们选了一户人家,那领队的虞侯命手下大力敲门,才不过应门稍迟,他就令人撞门门,气焰十分嚣张。
那户人家慌忙打开了门,那虞侯劈面就大声凶道:“咱们是奉都监大人之命来催粮的,来人呀,搜一搜,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搬走充公。”
那对老夫妇叩头如捣蒜,跪哭哀求连连:“官爷,苟大人,昨儿个您不是来要过一回了吗?您就别为难我们了,我们实在是一粒米也拿不出来了啊!”
姓“苟”的虞侯不为所动的飞起两脚,将抱住自己腿大的老夫妇踢开,他手下厢兵更如狼似虎,大肆搜索,凡搜得一些值钱饰物,马上拿走,理直气壮,形如入屋強盗。
內间屋子里有婴孩惊号起来,门外有狗在狂吠,苟虞侯一挥手,手下立刻下手,刀落处“汪”的一声急促短叫,那骨瘦如柴的老⻩狗立即就没了声响。
老太婆哭喊:“老⻩,阿⻩,你们这群遭天杀的杀了老⻩!”
苟虞侯竖眉怒叱:“死老太婆,你再吵,连你也宰了。”
老公公连忙抱着褪褓中的婴儿,以袖子掩住婴儿,怕这些丧心病狂的官兵真的连小孩子也杀了。
不料,那姓苟的虞侯反而因此灵机一动,一把将婴孩夺了过来,以尖刀磨着婴儿的头皮,狞笑道:“范保正,你可是这村里最有钱的人家,快说,你把你家的钱粮都蔵哪去了?”
范保正跪求道:“官爷,官爷,小老儿哪还有钱啊?我那三个儿子,一个给你们抓丁抓走了,一个给你们杀了,剩下一个,也吓跑了,我们有田没人耕,果腹尚且不能,请求大爷放了我这小孙子吧,皇天在上,我们真的没钱啦——”
那苟虞侯恶向胆边生,戾笑道:你家儿子都不在了,你这老不死的不是还有三个女儿嘛!这姐妹花老子可是盯了好久了,都美的很,今天咱们兄弟轮着来,一人⼲个三五次,⼲不动挺着玩也好,兄弟们说怎么样?”
手下一⼲厢兵淫笑着轰然叫好,就有人抢进屋去,将躲在里面的范家三姐妹強行逃脫出来——
厮打,哭喊,哀求,淫笑,恫吓,撕扯,乱成一片。
那婴儿又惨哭了起来。
冷若雅听得为之发指,骂了一句:“天杀的!”她就要冲出去。
她耳边只听到苟虞侯的痛吼声,她马上窜了出去,盛锦棠一把没拉住,只得硬着头皮跟将了出去。
荒山。
孤月。
残景。
晓村。
只见苟虞侯杀猪般的捂着体下在地上滚来滚去,他手下一⼲如狼似虎的厢兵,此时此刻东倒西歪的横在地上,每人的脸上、手上都扎満了银针
冷若雅宛如一片孤云,带着盛锦棠向院子里落去。
地面上上湿漉漉的覆盖了一层青霜,一株不知名的树从矮墙外伸进墙內,横亘在上方。稀稀疏疏的枝叶分拂,后边站着一人。
一个面目死板,长发披肩的黑袍妇少。她背后药篓里放着药锄,以及几株叫不出名字的草药。
黑袍妇少微笑道:“表姐小凌波微步,点尘不惊,这份轻功,实在是佩服。”
冷若雅一见之下,认出面前这黑袍女子是表妹若芊养父席青谷府上的客卿梅超疯梅大夫,不由得喜道:“梅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县城里不少人感染了疫症,大老爷府衙上下素手无策,我是出来采药碰碰运气的。”梅超疯黑着脸又道:“没想到撞见这些畜生,打着征粮催税的幌子,四下害迫老百姓,就顺手教训了他们一下。”
冷若雅狠狠地踢了滚到脚下的苟虞侯一小蛮靴,这才笑道:“姐姐教训得好!”
这时,山崖之上突然传来一声暴喝:“无知刁民,袭伤官差,协助乱民,罪及九族,‘北凉’兵马都监蔡耀扬在此,还不束手伏法?”
冷若雅等人抬头一看,只见上方石壁上站着一对人马,月光下拔剑张弩。为首那人面如紫檀,鼻直如削,眼神阴沉而倨傲,⾝上红衣黑带,赫然是当朝九品武官的服饰。
冷若雅捂住耳朵,嗔道:“吵死啦,你不会小声说话么?”
那为首的武官蔡耀扬打马而出,剜了那冷若雅一眼,冷冷道:“以下犯上,抗税谋乱乃滔天大罪,在场诸人一个也脫不了⼲系,来人,通通与我拿下。”
一时间,山道上人喧马沸,气势汹汹,但那群厢兵心中也颇存忌惮,虽然喊得热闹,一时没有真正上前。
冷若雅飘⾝而上,来到人群中,拱手问道:“诸位都是朝廷执官,一人做事一人当,贵上差是本姑娘打的,与其他人无关,请你们不要为难这里乡亲们。”
蔡耀扬打量了冷若雅一眼,极薄的唇边挤出一丝冷笑:“征粮征丁,这是相爷为我主圣上定下的军国大计,事关朝廷存亡,家国生死。尔等打伤税吏执官,就是公然造反,形同叛逆!按大宋律,就要诛及九族!盛大人、梅大夫,二位要是和此事无关,就请乖乖跟我们回去,等问明实情,处置真凶之后,自然给两位陪上个不是,否则一概与凶犯同罪!”
蔡耀扬说完之后,目光四下一巡,见三人等都无动作,以为这一番离间恫吓起了作用,向手下厢军使了个眼⾊,当头一排九匹良马一声长嘶,马上厢兵拔剑挎弩,就要跃队而出。
冷若雅笑道:“官老爷果然威武威严威风八面,不必费力,本姑娘正想跟几位去县城一趟。”
蔡耀扬冷笑道:“你当然跑不了,不过其他人也必须回去作个人证。”
盛锦棠唉声叹气,梅超疯淡然一笑,遥望远方山路,道:“那最好不过,我正要赶着回城,劳烦几位为前面引路了。”
虽是押送凶犯,但这三个人犯,有一个半是公门中人,那群厢兵倒也不敢真的枷锁绳棍伺候,只让他们走在前面,自己一行远远骑马跟随着。冷若雅一行虽重罪在⾝,却丝毫不以为意,一路闲聊,甚是悠闲。
又行了半个时辰,来到城墙之下,城门紧闭,城墙上不见官兵,竟是站着几个皂衣捕快守卫,各挽弓弩;当中挂着一面竹匾,虽然简陋但还不显破败,上有三个隶体大字:“北凉县”
此处城墙、匾额比起中原都会而言当然小了很多,但在边塞苦寒之地,总算是一县治所所在。
蔡耀扬打马来到城下,勒马喝道:“才什么时辰,城门就关了?今天捉到了重要人犯,快开门放本将军进去!”
城门里半天没有举动,良久,一人探出头来笑道:“原来是都监大人。大人难道还不知道,城中突然爆发瘟疫,城內居民加上城外附近的村民,已经死了几百人,县令席老爷今天中午已下令封城。无论是城中人想出城,还是城外人想进城,都得有县令大人的手令,否则一律格杀。所以,这城门卑职是不敢给您开了。”
蔡耀扬冷哼一声道:“席老爷岂会行如此昏着?李代,分明是你谣言惑众。半月前本将军入山追剿抗税民匪,出发之时县城还诸事平安,哪来什么瘟疫?”
他手上马鞭一挥,沉声道:“本将军现在所押乃抗税谋乱的重犯,若有意外,休说你们,就是席老爷也担当不起。赶快开了城门放我进去!”
那长眉精目的“细心捕快”李代陪笑道:“都监大人明鉴,就是给卑职九个脑袋也不敢造这样的谣言。城中的确疫情凶险,大人您还是带着人犯,先到附近村落避避风头,等瘟疫过去了,再进城办案也不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