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寒忽然向布青衣道:“布先生,这些儿女情长都是我的私事,求求你不要再讲了好不好?”
布青衣眉开眼笑地道:“好。『≤,”
然后他转头去问角落里一个阴影:“雷烟,这个时候,何酒和唐糖应该把温茶带回来了吧?”
楚羽和柳生寒这才发现门外雨中还站立着一个怒目金刚也似的大汉,那大汉怒气腾腾地怒声道:“温茶这个叛徒出卖了主人唯一的儿子,害得烟卿孙姐小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父⺟双亲,在这场大雨停歇之前,他一定要血债血偿!”
布青衣望向被大雨弥漫得一片灰暗的“凤凰台”双目燃起了两团寒火:“雷烟,何酒,唐糖,温茶,你们‘烟酒糖茶’四大护法里,温茶跟随我最久,却也是他伤我最深。”
瑟瑟秋雨里,那个瘦骨伶仃的拾荒老婆婆,蜷着“咯咯”打颤的佝偻⾝子,披在⾝上的破毡席也随着不停的簸抖着。
楚羽面露不忍之⾊,掏出一锭银子,走过去要交给老婆婆。
那婆婆想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银锭,整个人都愣住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连声谢道:“谢谢,谢谢大官人。”
这时,一直没抬头的辰源,那好看透明的耳朵动了一下,低低的声音道:“义父,他们两个回来了,一前一后,何酒腋下挟着温茶,唐糖受了伤。”
布青衣转过脸来,脸上的喜⾊一闪而没。
楚羽和柳生寒都微吃了一惊——
——在这滂沱大雨中,来人轻功又极⾼,以他们二人的目力,都尚且看不出有人逼近“凤凰台”这跛足少年辰源,居然用耳朵听出来其中一人背着人、而另一个人还受了伤?
檐下看雨的怒汉雷烟,这时也指向从远处雨雾中飞快奔来的人影喜道:“主人,二弟和三妹把温老四那个叛徒抓回来了。”
布青衣面带微笑,就见何酒和唐糖像两支飞箭,破风裂雨冲进“凤凰台”
两名男女将⾝上昏迷不醒的白脸汉子往地上一摔,就向布青衣跪礼:“属下不辱使命,叛贼温茶带到。”
布青衣微笑道:“此地与‘大风堂’重地仅有百米之遥,事态紧急,一切虚礼能免就免了吧。”
辰源低首问:“事情进展得可顺利?”
长着一个大硕酒糟鼻子的的何酒,抓起挂在要紧的酒葫芦灌了一大口,道:“回公子,温茶已被我的药酒迷倒。”
笑容甜美的唐糖剥了块糖果送入口中,道:“我们撤退的时候被敌人发现,属下不慎中了夜蛰翼的‘风之刀’。”
辰源淡淡的看了一眼卧在地上的温茶:“把他弄醒。”
唐糖纤手连挥,迅疾而响脆的掴了温茶十多个耳光,何酒又是一大口⻩酒“噗”地噴在温茶脸上,他才悠悠转醒。
温茶一睁眼,就看见冷冷望着自己的布青衣,他⾝体连同神情都是震了猛震,失声叫道:“主…主人!”
布青衣踱步至近前,矮⾝侧首,冷森森地眼⾊看进了他的眸子里,喜怒不形于⾊的道:“温茶,你躲入‘大风堂’第五堂‘青犀堂’一躲就是三年,你认为‘不死狂刀’夜蛰翼能保护你一辈子是么?”
温茶猛地连连头摇,苦笑道:“主人,这三年来属下寄人篱下的曰子也不好过,这一千多个曰曰夜夜,属下的內心,无时无刻不被当年在孙姐小‘満月酒’铸下的大错內疚着、煎熬着,今天被自告奋勇、深入虎丘的二哥和三姐擒来主人面前,属下也终于可以解脫了…”
柳生寒低声道:“羽,他们在处理‘青衣楼’的家务事,我们用不用避下嫌?”
楚羽傲声道:“他们执行他们的家法,我们避我们的雨,两不相⼲。”
就听布青衣语气沉痛的道:“温茶,三年前,你给‘大风堂’做內线,害死我唯一的儿子和儿媳,更致堪堪満月的小烟卿在乱战中跌进火盆、容貌被毁,这些我都可以不和你清算,但你怎么就忍心将当曰参加‘満月酒’的三百多名楼子里的好兄弟,骨头不剩的都出卖给了夜蛰翼?那可全是和你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好兄弟啊!”
温茶将头深垂,说不出话来。
辰源在一旁不怒不悲地道:“你恐怕万万也想不到我们会以⾝犯险、来‘大风堂’的地头抓人吧?你以为躲在‘‘青犀堂’里,就可以缩着头、摇着尾巴享尽富贵荣华?你将楼子里千余妇孺变成儿孤寡妇,你就算躲到天涯海角,逃到地狱天堂,我们也会把你揪出来做个了断!”
檐下的雷烟怒叱道:“老四,主人和大公子对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青衣楼’?说!”最后一声质问,如同震天霹雳!
温茶⾝形震了震,慑懦道:“我口渴了,我想喝口茶…”
雷烟想也不想的气呼呼的把一杯茶丢到温茶手中,温茶渴饥的喝了口茶。
他一喝完茶“凤凰台”便起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这变化之快、之巨,就连旁观的楚羽和柳生寒,也全然被震慑住!
——原本被何酒用“下三滥”手法封闭注六处⽳道,又被唐糖服了“唐门”奇毒“山鹿乃粉”的温茶,倏地跃了起来。
看他本来的样子,非但没有⽳道受制、没有中毒,而且还是蓄势待发已久。
他手中的青瓷茶杯,闪电般没入雷烟铁腹中。
雷烟脸上愤怒之外的表情,正是心肺被茶杯割裂的痛楚。
在同一霎间,布青衣袍袖一挥,正想动手去救自己的心腹手下,他的另外两名心腹手下何酒和唐糖已经在他之前动了手。
向他们的主人布青衣同时动手!
毒手!
唐糖一动手,手上至少有六十件细小暗器,同时射向布青衣,每一件暗器,都通体闪着蓝汪汪的颜⾊,显是淬了毒液的,暗器既多,准头又准,速度更快,手法且刁,真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何酒动的不是手,他动的是嘴。
他一张嘴,就噴出一道“酒箭”満天酒雨,激射向布青衣!
而此刻的布青衣,心神正被温茶向雷烟的意外反噬所分,他没有料到跟随自己一起创打江山的四名亲信老部下,有三个已经背叛了他!
布青衣长啸一声,他⾝上的长青袍,已在这电光石火间解了下来。
一抛。
一卷。
一兜。
一包。
四个动作同一霎间完成,唐糖的漫天暗器全都隐没不见。
然而,何酒的“酒箭”同时噴至,布青衣只来得及把头一偏,千万点的酒滴,一半噴到后面的土墙上,另一半射在布青衣的脸上!
酒点射在土墙上时,竟激起尘上飞扬,土墙竟已添上无数大大小小的孔洞。
另一半酒噴在布青衣的脸上,却是立时蒸发为轻烟,消散而去,布青衣的脸竟连血也未曾淌出一滴。
布青衣已把真力汇集于脸上,硬受一击,虽没有受伤,但一时头昏眼花,更糟糕的是,即使一个人的修为再⾼深,也不可能把眼睛也练得刀枪不入的,连布青衣也不例外!
所以布青衣痛呼一声:“我的眼睛盲了!”手捂双眼,已痛得睁不开来。
辰源乍见情势不妙,⾝形一动,正待往布青衣义父那儿掠去!
那一直躲在垃圾堆里的拾荒老婆婆,却陡然把⾝上的破毡席一掀,向辰源迎脸旋来!
腥风扑面!
辰源马上警觉——
——这是“大风堂”九当家“天衣娘子”柳依依的独门绝技“衣带渐宽终不悔”粘上一个衣角都难免要全⾝溃烂而死,更何况这样是被当头罩着?
破毡席带着腥风猛然扣下,辰源就随着腥风旋⾝跃起。
他一跃就跃到空中,他的目标仍然是先救援失明的义父布先生,自⾝生死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他的腿虽跛,但他的⾝形至轻至快。
然而,有一双飞钹比他更轻!更快!
小山也似的垃圾堆里,土裂物飞,飞钹的主人,一个光头大和尚,像一头豹子冲天而起——
楚羽与柳生寒同时动容。
——原来这个本自服饰华丽、油光満面大和尚,一直就埋伏隐蔵在臭气熏天、嘲湿发霉的垃圾堆里,他等的就是这绝命一击!
这“大风堂”第八堂主“飞钹和尚”大通,匿伏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已不知有多少时候,但为的只是要发这两只让人致命的飞钹。
骤变迭生!
一变!
再变!
三变!
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杀局,雷烟已毁,布先生已盲,辰源呢?
辰源丝毫不顾背后旋来的飞钹,他只要救布先生!
他前掠的⾝子,突然顿了一搐,后背已被飞钹刮去好大一块皮⾁。可是,他的势头,并不因此有所稍减。
辰源已掠到布先生⾝前,他一扬手,与何酒对了一掌,何酒怪叫一声,疾吐了一口血,急退;他回⾝又戳出一指,唐糖⾝体接实,也尖叫了一声,退飞两丈外,口角直溢鲜血。
危急时刻,辰源是使出了他的两大绝技——
——“九龙掌”!
——“惊神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