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源这些话,是当着青衣第一楼百十多号人面前讲得振振有词,掷地有声,不留情面,更不留余地。
楼里楼外的人群里,隐蔵着“京师”各方势力的密探和间谍,很快“青衣楼”副楼主辰源与布先生闹僵,反水退出的消息,通过这些暗探,很快传递到了不同的主人面前,于是“京师”犹如在沸水里倒下一盆冰块,炸了锅!
四道街。
“大风堂”六当家“花豹堂”堂主“疑神疑鬼”梁叹,在听完“大风堂”“潜入“青衣楼”的堂弟发昏章第十一”梁发的报告后,一连下了三道命令:“召集所有人手随后候命;盯紧‘九现神龙’在‘京师’的一举一动;火速呈报三当家安东野火速菗调各堂好手进京支援,‘京师’最近将有大事件发生!”
蔡相府。
从女儿蔡璇胸前移开暧昧的目光,蔡京眯着眼睛盯着偷偷跑来告密的“财源滚滚”孙财好一会,才对座下的“红巾刀王”商歌舞懒洋洋的吩咐道:“看来小柴那边要对李纲下手了,你马上会同‘权力帮’洛正熙等几位刀王,在李纲受诛之前,用尽一切办法,不惜一切代价,延阻挡安东野入‘山海关’!”
富贵园。
习惯性地朝⾝边侍候的半裸侍△∑,。。女手捧的⻩金痰盂吐了一口浓痰,童贯大公公尖着嗓子,像个没牙的老妇人,瘪着长有十数根⻩须的嘴,把玩着赤裸跪在膝前的“喜从天降”唐喜儿的笋啂道:“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小王爷太沉不住气了。李纲虽是破坏了集团很多生意,但现在还远远不是除掉他的时机,有他在,就能遏制蔡京在朝中势力的扩张,他若一倒,我们‘富贵集团’势必就要独自面对‘权力帮’的威胁,实在是大大的失策。”
太傅府。
布青衣自“恭敬不如从命”欧阳恭手上接过刻有盲文的信牍,用手摸读完,然后问:“阿恭,你将当时的情形一字不露的和我讲一遍,尤其是二公子和三公子的举止神态,哪怕一个小动作、一个小表情,也不要错过。”
欧阳恭恭声应了声是,就将自己在“青衣第一楼”所见所闻,仔仔细细的详尽地讲述了一遍,然后又恢复到开始的恭敬默立。
布青衣沉思片刻,摆手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做事吧。”
走出“太傅府”后院角门的欧阳恭得有些奇怪。他有一种奇特的感觉。他觉得老主人布先生在笑,就算他外表一点笑容也没有,但他內心一定是在笑着的。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欧阳恭心里竟生起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青衣楼。
辰源扶着眼角湿润的布烟卿那窄窄香肩,一瘸一拐地来到窗前,神情有一股郁郁难伸之意。
他的眼神更添了一层不快乐。
他忧悒的眼睛,望向窗外,望向远处的青山,近处的重楼…
山雨欲来,风満楼。
“青衣第一楼”方圆几百里,或明或暗布満了“京师”各方势力的侦骑探马,东宮、康王府、刑部、六扇门、权力帮、大风堂、富贵集团…在看得见、看不见的角角落落,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楼子里的风吹草动,那些雪亮的兵刃,在阳光和星光下泛着耀眼的青芒。
令大家感到奇怪的是,辰源一天夜一没出楼子半步,他们只能沉住气继续等下去。
离楼子不远的的地方,灯火昏暗处,有这一家外表寒酸的小面摊,位置正好可以观察到楼子里的动静景象。
和装修富丽堂皇的“青衣第一楼”相比,这个面瘫就像站在富人⾝边的一个乞丐。
两个相貌普通、苦力装束的汉子,戴着破旧的草帽,坐在摊前埋头大口吃着价格极其低廉的关东“猪脚面”
“猪脚面”里并没有猪脚,就如“老婆饼”里没有老婆“雷峰塔”里没有雷锋一样,钱夹里未必就有钱,胸罩里也未必就有胸。
但这两个汉子还是狼呑虎咽吃得很香,还不时的借吃面的间隙向对面楼子瞄上一两眼。
“十七哥,听说三爷和十三爷在‘山海关’遇到⿇烦了!”其中一个矮壮后生道。
“不该问的就别问,六当家他老人家自有分寸。”那个五官平常、貌不惊人的“十七哥”目注楼子,低着声音没好气说道,同伴吐了吐头舌,低头扒面,在周围嘈杂的环境里,二人的对话几乎微不可闻。
楼內,辰源在等。
他在等待柴如歌的命令,等刺杀李纲的命令。
他已经等了一天夜一,命令怎么还不来?
苦等到卯时“十枪骑”都是从七品的武官,都是非同小可的人物,但在这次行动里,他们只是传信跑腿的角⾊。
命令在天光微亮的时候遽至:“李纲于今晨在“名利场”与门生‘三尸九命’御史冷重喝早茶,这是下手的好机会!”
辰源整衣携枪,正待出发“绿沉枪”姜子维与“湛金枪”马永超携命令赶至:“情况有变,李纲已上早朝,改于下朝必经之‘御街’行刺为宜。”
辰源只得先吃了些点心,垫垫肚子。
辰时刚过,辰源忽然又接到命令:“情况再有变化,李纲下朝中途改道,改赴‘相国寺’为太后祈福,‘凉城四美’扈行在侧。”
这次传达命令的是“断魂枪”罗少成和“芦叶枪”杨小昭。
辰源找来“相国寺”的地形图,准备潜入“相国寺”行刺,这时指令又到:“刺杀李纲一事,冷北城已生警觉,计划全盘取消。”
这次传递信息的换成了“火龙枪”苏天护与“梅花枪”霍无病。
辰源松了口气,打着呵欠,倒头就睡。
但他尚未睡实“霸王枪”项拾羽与“涯角枪”赵乘龙又带来了一道密令:“李纲已转回府中,正与冷北城对弈,小王爷有令,立即动手格杀。
此外,李相府內会有我们的人配合你的行动,接头人的代号‘舒克’。”
柴如歌⾝边的“十枪骑”轮流出动,指令来得一次急过一次,气氛端的是非常紧张。
辰源屈指一算,在卯时到未时约五个时辰之內,总共接到了五道命令,刺杀的地点、时间、方式,也一连改了五次。
无论再怎么改,只有一点是不改的。
李纲一定要死的!
李纲不死,义父就很难立足庙堂!李纲不死“青衣楼”就极难站稳“京师”!李纲不死,我就势难再见到我那苦命的姐姐!
李纲,必须死!
申时,辰源离开“青衣楼”他牵着布烟卿的小手在街上闲逛,后面跟着长长的“尾巴”
“什么?在逛街?!”稳坐“七星堂”虎皮宝座的“念气无双,铁面通判”沉中侠有些意外的重复问了一句。
“是的,总堂主。”立在阶下的“破军星君”贺文龙不苟言笑的回答道:“辰源陪着布烟卿自申时一直玩到戌时,中间还给那小丫头买了一个风车、两串烤⾁、三尊瓷娃娃、四件头饰、五本杂书,酉时三刻两人还在‘风月楼’看了场‘成家班’的傀儡戏《李存孝打虎》、吃了半碟‘西番’花生、喝了半壶‘云南’普洱,有说有笑,看不出任何异动。”
沉中侠一双浓眉拧成一条卧蚕,过了半晌,摆手沉声道:“继续监视,‘七大星君’随时随地待命,不能出现任何闪失。”
戌时“贪狼星君”曲狼回报:“布青衣在‘跑马道’小街口与辰源分手,由‘恭喜发财’护送回‘太傅府’;辰源独自一人在夜市里徘徊流连。”
沉中侠心中一紧,挥手道:“再探。”
然后他回首盯着“七杀星君”关屠狗问:“那两个人现在什么位置?”
“七杀星君”关屠狗看着自己的脚尖:“楚羽熟睡在‘飘香楼’头牌红姑娘玉玲珑的床上,筋疲力尽;柳生寒醉倒在‘太白楼’贵宾‘丙’字号房里,不省人事。”
沉中侠眉头皱得更紧,自言自语道:“‘青衣三秀’在搞什么鬼?”
亥时“廉贞星君”唐豹闯过六道门噤阻拦,飞报堂前:“辰源入进李相府!”
沉中侠虎目一亮,奋兴离席,击掌大呼:“李纲老匹夫的死期到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忙碌工作了一天的人们,各自拖着疲乏的⾝躯回到温暖的家里,户户升起了炊烟,人人围在桌前一边说着白天的见闻、一边吃着简单的晚饭,顽童们在门前与猫狗嬉戏,扑抓遍地的点点流萤,天空布起了会眨眼的星斗,每条街道点亮了会流泪的烛灯。温馨无比的气氛里。
“左相府”⿇石长阶下有一列拴马桩、几块下马石,铁环青铜大门两旁各有一尊威严的石狮子,金字晃晃的门匾下挑出了一盏灯笼,灯笼亮看朱印“李”字,门前两厢雁翅排开十六名跨刀家丁,一式的虎背熊腰,轻盔软甲。
就在这个温暖而温馨的夜⾊里,辰源来到了“李相府”带着杀气。
他要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