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斩依然端坐稳坐在桌旁,左手有杯杯中有茶,右手有刀刀上有血。,
他的人和他的刀都在原处,他杀死的人和死人却都在远处,没有一个逃得走、跑得掉!
客栈里的人,谁都不想死。
但不想死的人,并不代表着你就可以不死。
屠斩的刀光如梦,一场笼罩着死亡阴影的噩梦。
没有人能挡得住屠斩一刀,一刀也都挡不住,也都避不开。
人客里,有一位“少林派”的俗家第二大弟子葛人雄,在杀戮之初,他就默默地向城中的忘年好友发出了求救信号。他的那位本地好友叫“苦蟾蜍”是“丐帮”在“塞北”分舵的五袋长老,两人意气相投、交情莫逆,曾经一起联手对付过曾经荼毒“凉城”百姓的“朝天门”土匪头子“无法无天”无天和尚。(参见《蝴蝶梦》卷第一章)
此次,葛人雄北来,就是奉了师门之命,联络老友苦蟾蜍,商讨两派结盟共同应对“青龙会”的北方事宜。二人相交多年,之间一直有自己独特的隐秘联络方式。
葛人雄用的是蚁。
在这场⻩昏雨降临之前,那几只蚂蚁成功的托着刻着求救暗号的白米粒,神不知、鬼不觉的爬出了客栈,爬到了蹲在巷子口乞食的一个名叫“小蛙”的小叫花子脚前。
苦蟾蜍一收到求救信号,立即带着⾝边的七名“丐帮”弟子,抄起“打狗棍”溅踏着地上的积水,冒雨飞扑“凉城客栈”
现在“丐帮”的八名弟子,就伏在“凉城客栈”外的雨中、石狮子后,旗杆下——
苦蟾蜍亲眼看到“神拳门”白副门主的半截上⾝,飞也似逃出窗口,然后在雨中顿了顿、愣了愣,就跌在了血雨泥洼里。
雨水和汉水,打湿了这些“丐帮”弟子的脸额,那是冷汗,客栈里一定有什么厉害的凶残人物,否则以葛人雄的⾝份和⾝手,绝不会这样降阶求救、白二老那样的硬手更不会死得那般诡异离奇,苦蟾蜍和他的弟子们,內心都在害怕,但他们不能退缩、无法避而远之,因为,他们最好的朋友,还在里面,生死未卜。
客栈里的葛人雄,感知到了老友和他的同伴已赶到了客栈外,他传递消息用的是蚁,苦蟾蜍用的是蟾蜍。其实随着杀戮的进行,葛人雄已经后悔自己之前的求援举动,他带来的两名师弟,已都死在第一波被屠斩斩杀的九人之中,他没有想到屠斩功力如此之⾼,他却明白,即使苦蟾蜍那八名“丐帮”伏兵进来,也是担雪添井于事无补,杯水车薪决不济事。
既然这样,又何必让老友和同道再来做无谓的牺牲呢?
外面的苦蟾蜍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如何,他担心小友安危,他第二次发出了蟾蜍的蛙叫,他要询问葛人雄的指令,然而,比起上一次乱中传讯,这声惟妙惟肖的蛙叫,在落针可闻的死寂中突兀的响起,却引起了杀人魔王屠斩的警觉和怀疑——
葛人雄见屠斩凌厉的目光投向外面的雨幕,心叫一声“不好!”他不顾个人性命安危的疾声大呼:“走!老花子,快跑!”
他还没喊完,他就看见背着五个布袋的苦蟾蜍,已率领他的七名兄弟手下,撞开客栈大门,杀了进来。
——苦蟾蜍已发觉客栈里很不对劲,以他的古道热肠和葛人雄的肝胆情义,他绝不会坐视不理自求保命的!
葛人雄刚喊完,就给十五尺开外的屠斩,手起一刀,切断了喉咙。
他一时还没死,但已然断了气,他倒在地上,眼睛睁着,他随着血水外冒的声音,还在咕噜咕噜的说着话:“快…走…”
苦蟾蜍当然不会走,他已经看红了眼。
年过五旬的他,一向侠义心肠,宽厚待人,可是这次,他向他的弟子发出了狠令:“杀了这个大魔头!”
他率他的七名弟子,子套兵器杀了过去。
冷若芊紧紧护住小蝶,花十八、温十七还有武林同道等二十二人,加上“丐帮”八弟子,一共三十人,全部奋⾝攻向屠斩。
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三十个人,三十个拼死向前冲的的拼命人。
他们不得不拼死,他们不由不拼命。因为他们已没有退路,已没有其它的选择,不拼命,就得拼死。他们要用三十条命,拼一个人的命!
屠斩的命!
屠斩呢?
他故意挑起所有人同仇敌忾非要以寡敌众定与天下为敌,他不是分化人心各个击破分而食之,他就是要自觉后路目中无人杀戮痛快!
他拭刀,横眉,笑昑昑的看着三十个人,红着眼珠子扑上来——
三十个人,冲上来的极快,退下去得更快。
快得像一次嘲涨嘲落,月圆月缺。
三十个人冲上前去,退下来的时候只有二十九人。
折损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彭少阳。
他本是查询到了仇人柴如歌的行迹,一路带着两名族人跟踪到了“凉城”他同来的堂叔和表侄,已都死在屠斩第一次杀戮的九人斩之內。
这位没有皮囊、全⾝被药水涂抹得“黑风寨”的少当家(参见《刺虎图》、《东风破》卷)最勇。
作为“五虎彭门”的年轻领袖,他历经过数百十次的恶斗和血战,他曾创下一把单刀在遇伏时力战二十七名阻击他的“水盟”好手⾝受二十四创而奋战到底的惊人纪录,他在“大风堂”老龙头云飞扬寿宴上被“小梁王”柴如歌生剥人皮而強悍至今而不死,所以遇上这样惨烈惊心的杀戮大战、以及这样残暴可怖的杀人狂,他仍然凶悍如虎,依然奋不顾⾝,赫然勇不畏死。
他冲在三十七个伙伴的最前面。
所以雷屠斩第一刀,就选中了他。
他认为彭少阳是个英雄,少年英雄。正所谓:惜英雄,重英雄。屠斩很爱惜看重彭少阳,用他独特的方式——
一刀砍下他的头颅!
屠斩的刀很快,彭少阳的头落在刀上被屠斩取回的时候,他的无头⾝体毫无知觉,还在挥刀狂舞——
群敌汹涌之下,屠斩犹有时间和心情,把老脸凑近刀面上彭少阳的人头,很是关心的问了一句:“贤侄,你痛不痛?”
彭少阳的人头居然回答道:“晚辈不痛。”
屠斩伸手抹闭彭少阳的双眼,叹了口气道说:“我的刀比你老爹的刀快多了,所以贤侄还感觉不到痛。当年我与令尊彭二虎同门切磋,我和你爹说,如果一个人的刀够快,被杀的人中刀之后,会不及感觉自己痛就断了头,你老爹说什么也不相信,现在他总该信了吧。”
原来屠斩与彭少阳之父是同门师兄弟,原来他杀彭少阳就是为了向少阳父亲彭二虎证明当初的一个与其相左的观点:他的刀快得非但让对方感觉不到死亡、更足以让断了头的人仍然可以和他说话。
他做到了。
他很満意,他用昔曰同门师弟的独生子的命,证明了他的刀果然够快!
“四十四个。”屠斩懒洋洋、阴森森的说道:“算上这帮穷要饭的,还有四十四个。”
怒叱声起!
众人再度纷纷出手。
这一次,四十四人中,有廿七人一齐出手。
他们已经完没有了退路和生路,要想活命,他们只能奢求一齐把屠斩杀倒!
廿七人疯冲过去。
狂杀过去。
这一次的反击大行动,理所当然的包括了花十八和温十七!
不良于行的冷若芊,擅长的暗器和机关,在大家蜂拥而上的情况下“冰吻”轮椅上的他,只能静观其变,等待绝杀的机会!
这些人里,除了依托“凉城客栈”糊口混生活的小贩、流娼、眼线,还有不少是江湖上成名的好手、也有武林中立号的⾼手,还有道上初出茅庐的新手,比如一个叫霍嚯嚯的少年,他本为“祥云堡”的弟子、“大风堂”安东野的幼时玩伴((参见《大风旗》卷第二章、《东风破》卷第七章)“祥云堡”没落后,他就独自一人来“塞北”闯荡,想有一番作为;而今,大势所趋,也都一齐来战屠斩。
一见这些人冲过来、杀过来、围过来,屠斩整个人奋兴的就像一个贪玩的孩子进了游乐场、一个嗜吃的孩子进了糖果店,他跳了起来,他和他的刀在愤怒的人群里一直跳,跳来跳去、跳东跳西、跳上跳下、跳里跳外,他每跳一次,就是刀光一闪。
刀光每闪,血光必现!
血光每现,哀号便起!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看到他的人在跳,跳着跳着,就感觉是他的人和刀光一起在跳,看到后来,已看不到他的人在跳,而只看到刀光在跳了。
刀光每跳一次,刀光里便有一蓬血雾,然后就有一个武林健者应声倒下去!
“天啊!顶不住了…”
“啊!我的手!”
“他是人是鬼?太恐怖了——!”
“快走!再打下去都走不掉了…”
“散开退走!不要再无谓牺牲了——”
血水和汗珠,惊惧和恐慌,生死挣扎和仓皇混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十八和温十七终于把能活下来的、拼命的人,全拉退、赶回到了客栈的一隅。
他们片刻之前廿七人冲上去,只不过片刻之后活着退回来的只剩十一人。
始终找不到必杀机会的冷若芊,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就是昔曰在“亵婷峰”绝崖,她面对成千上百只“僵尸门”凶恶丑陋的尸兽(参见《僵尸王》卷),她也没有像今天这般恐惧过。
现在“凉城客栈”內,除了两组来路不明的六个人,和被大雨跟屠斩绊留下的“富贵集团”一堂主六太保,与她保持在同一条阵线上的,还有十三个人,至少,包括她和小蝶在內,他们还是有十五人。
但冷若芊这位十四岁的少女,却不知怎地还是有些怕。
少女虽然怕,但还要将手搭在小蝶肩上维护着,给她以信心和力量,尽管自己已经近乎失去了心理和力量。
小蝶就依靠在冷若芊⾝后颤哆着,假使这一战之后,她仍然能活着,只怕小姑娘这辈子也决忘不了今天的恐怖场面。
现在,她的感觉除了怕,还是怕…
怕怕怕怕怕怕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