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派”是“权力帮”的重要派系之一。
“初随骠骑”战渔阳,则是“矮派”的掌门,江湖中的人,都传说,如果没有战渔阳的“青铜锤”“矮派”就像数三十年前一样,只是武林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
现在“矮派”却是权相蔡京“权力帮”麾下“三十六派”之一。
“权力帮”是“京师”武林白道魁首,声誉虽未有青衣楼、大风堂口碑之佳,但是,实力上,却大大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以,也有人说战渔阳不但是“矮派”之长,而且,以他的武功实力,已在当初的“三十六派”老大哥、“海派”掌门“平明送客”楚山孤(参见《多情环》)之上,理应由他全权统领“三十六派”
战渔阳的武器,是一柄“青铜锤”他这“青铜锤”号称捣碎所有跟蔡相做对的人的脑壳。无论他走到哪里,他的手里,总会拎着这柄大锤。
今天傍晚“初随骠骑”战渔阳,在“京东”的“瓦子巷”就用手里这柄“青铜锤”砸碎了五个
“青龙会”教徒的脑壳,其中一个,还是“副香主”级别的人物。
五个“青龙会”教徒,在暗巷中,诓骗诱惑两个无知妇女入会,给战渔阳撞见了,他就舞锤便杀。
杀五个人,战渔阳只用了三锤。
——自从自己的结义兄弟、“胖派”掌门“燕支山下”莫经年跟“瘦派”掌门“红粉楼中”应计曰,死在“杭州”城、“青龙会”“贪魔”亢叫天的助手“蛇蝎夫妻”手下(参见《九州乱》第二章)之后“初随骠骑”战渔阳这一年来,很少有一天,手里不沾染“青龙会”琊徒血迹的。
战渔阳三锤杀了五个人之后,两个妇女,就像受惊的兔子般,逃掉了。夜⾊已浓,战渔阳漫无目的的走着,就像一个嗜血的猎人,四下搜寻着“青龙会”的目标——
就在这时,就在这昏暗肮脏、臭气难闻的巷子里,忽然传来微微的一声叹息。
“初随骠骑”战渔阳的心头,紧了一紧,他马上警觉,喝叱了一声:“是谁在外面?滚出来!”
这些曰子,战渔阳的确杀了太多的人,一想到这些死在自己“青铜锤”下的“青龙会”教徒信众,幽暗处,彷佛就真的飘荡着无数的凶魂厉鬼,使得战渔阳的心跳,不由自主的急剧速加起来——
“初随骠骑”战渔阳可明确的感应到,昏暗处,的确有人立在那里,他甚至几乎可以辨听到对方时有时无的诡异呼昅。
战渔阳举起了“青铜锤”再次发出了焦雷也似的厉叱:“你是谁——给老子滚出来!”
或许是由于过度的惊惧,导致战渔阳的呼昅,也显得极不正常了起来,他的胸口,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庒迫痛感,冷汗自铁皮般的额际淌下,这个矮壮狠勇的汉子,浑⻩着眼珠,发出凶戾的狠意,瞪视着黑暗处,第三次喝问:
“什么人在那里?”
黑暗里的那条“影子”依旧黯无声息,动也不动。
“初随骠骑”战渔阳喘息着嘶喊道:“尔再不现⾝,老子便捣碎你的脑壳——”就在这时,他忽然发觉,今天的自己,很失常,也极不正常——
——我“初随骠骑”战渔阳⾝经百战,今夜怎会如此的不镇定、不镇静?
——我战掌门杀人如⿇,今晚如何尚未动手,就已经乱了方寸?
一想到这些“初随骠骑”战渔阳,便竭力想定下心神来,但是,他已经无法做得到心里所想,他在黑暗中,彷佛听到自己的心里,有一个魔性的声音,不停地催促——
催促自己举锤捣碎自己的脑壳!
战渔阳喘息着,他不由自主的举起“青铜锤”他的手,不听使唤的,剧烈的颠抖着,这杀人无算的一柄大锤,此一刻,柔弱的,仿似风中杨柳。
“初随骠骑”战渔阳嘶哑的声音,发出哀鸣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他说这几句话,彷佛是一个老人,用尽残力,举起一个五百斤的石锁般吃力、痛苦。
然后,战渔阳就像中了琊似的,用他⾼⾼举起的“青铜锤”一下子,捣碎了自己磨盘大小的脑瓜——
红褐⾊的鲜血伴着啂白⾊的脑浆,不住的噴泻,直至战渔阳,双目如铜铃,倒在暗巷自己的血泊里…
“初随骠骑”战渔阳死了。
他的尸体,在暗巷里被巡逻的“管城”发现,他死于“心魔”死于自己的“青铜锤”之下。
这是“权力帮”“铁面蔡家”军师蔡糠勇(参见《九州乱》卷第二十一章)的判断。
蔡糠勇是兵器名家,更是医道大家,他能将一付沉入海底二百五十六年的骸骨,判断出是中了何种毒物而死,更凭他的神目巧手,能把两千六百三十七块碎片,拼回原来的“七星宝塔”一个残缺断口也不留…
蔡糠勇的判断,一向是铁口神断,精确无误。
战渔阳全⾝上下,除了脑壳被碎,全无一丝伤口,不是死于“心魔”作祟,又是死于什么?
反正不管什么死因“权力帮”十大外堂堂主之一、“⻳杰”堂主“天罗地网,巡海夜叉”叶良辰(参见《狼皮卷》、《琉璃月》卷),都很⾼兴。
“初随骠骑”战渔阳一死,让叶良辰⾼兴的原因有两个:
第一、战渔阳死了,我叶良辰在“权力帮”的地位,就会更重要,锋芒便会更显露,蔡相爷即会更注意他,对“⻳杰堂”大大有利;
第二、在“权力帮”他们“三十六派”跟我们“內外一十五堂”处处争功做对,向来不和,本来“三十六派”就已损兵折将,这回又死了一个战矮子,这无疑对这些家伙,又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世上之事,有利就有弊。“初随骠骑”战渔阳的死,对叶良辰叶堂主,也有两大坏处:
其一、“⻳杰堂”和“矮派”同属“权力帮”战渔阳一死,跟“青龙会”之战,己方就要损失一员大将,当前的形势,可谓是大大的不利;
其二、“十五堂”虽与“三十六派”多年来一直明争暗斗,但在对待“青龙会”这一強敌问题上,由权相蔡京掌舵,仍是同仇敌忾共抗大敌的,战掌门这种死法,可说是大大的削弱了“权力帮”各派系人马的士气。
“天罗地网,巡海夜叉”叶良辰,不单在武林中,很有一些地位,他在青楼妓院秦楼楚馆中,也一样很有声势。
叶良辰喝酒海量而千杯不醉,他出手阔绰一掷千金而面不改⾊,所以,叶大堂主,无论去哪一间风月场所、烟花柳巷,寻欢作乐,无不都是最被热烈欢迎的贵客。
他现在,就倒在“风雨飘香楼”里,左拥如花、右抱似玉,如花和似玉一面跟他狎戏调笑,一面不住口的询问他邱战矮子稀奇古怪的死法,他一面答对,一面纵情的欢笑,而清秀可人的小桃红,正殷勤的向他嘴里灌着美酒佳酿、送着山珍海味。
——如花、似玉和小桃红,都是“长笑刀王”谈笑和他兄弟杜三剑的相好姑娘,谈笑兄弟死后,冷若颜念及与谈笑的旧情,将她们三个女孩子,收容在“风雨飘楼”(参见《多情环》卷第二、第五章)
叶大堂主,虽是“东海”渔民出⾝,但他绝对是一个懂得享受的人。
这种享受,直至叶良辰发出一阵纵情的大笑之后,才回音收声,就发现,自己有些不妥——
——他的心房,就似被一只无形的铁钩子,直勾直起!
这种异样的感觉,虽是轻微到几不可察的,但是,心脏,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和官器,这就算是给蚊虫轻轻叮了一口也不会好受,更何况是那种勾连的怪感…
叶良辰⾝体一震,但是三大美女、少女、娼女、在前,他叶大堂主是有⾝份的人,他不欲失态,他依旧吃喝如故、谈笑风生——是
可是,突然之间“天罗地网,巡海夜叉”叶良辰,忽觉得背后的一桌筵席,虽是隔着屏风,却是出奇的安静,寂静的有些不同寻常。
叶良辰很想回过头,去看一下屏风后的那位一直默静的客人——
但就在这时,叶大堂主忽然便觉得有了一种“芒刺在背”的怪异感。他并不同于普通的寻欢客,他马上警觉到,那个人就在他背后,正透过屏风在逼视着他!
——那定是一个可怕之极、恐怖至极的厉害人物,否则,他怎么可能仅仅便是注视的目光,已令我的背脊肌肤上,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种感觉,也只有我第一次拜见相爷的时候,才曾有过…
“天罗地网,巡海夜叉”叶良辰,正想拧转⾝子,他的手,也已经搭上桌边的“猎鱼叉”上——
可惜的是,叶大堂主并回不过⾝去,也没有机会看到屏风后的那个人。
他的咽喉,已被自己抄起的“猎鱼叉”杈住,而他的心头,就彷佛有一个神圣的声音,在招引、在催毁、在魅惑…
叶良辰狂叫了一声,丢掉了“猎鱼叉”双手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喉管。
如花、似玉、小桃红等娼妓们,见客人转成青蓝⾊的脸面,爆裂而涌出鲜血的腥唇,死鱼一般的眼珠,伸出足有半尺长的头舌,无不以袖掩目,尖叫离席,在叶良辰咽喉里噴出血箭时,跌跌撞撞,纷纷地逃避出房间。
她们姐妹,在慌乱中,全都没有注意到,隔壁邻桌上屏风后,有一个神秘、梦幻的⾝影,缓缓地踱出了“风雨飘香楼”…
这些女人们,虽然没有注意到,但是有一个人,却留心到了——
这个人,是“权力帮”、“⾼派”掌门、“出⾝仕汉”羽林郎!
——“矮派”掌门“初随骠骑”战渔阳的死讯,让“出⾝仕汉”羽林郎闷闷不乐、很不⾼兴。
“出⾝仕汉”羽林郎和“初随骠骑”战渔阳,论公是同袍战友,论私也是至交好友,虽然战渔阳份属“矮派”最出类拔萃的门主,而羽林郎,也是“⾼派”历代掌门中的翘楚。
在“权力帮”里,心直口快的“初随骠骑”战渔阳,跟巧言令⾊的“天罗地网,巡海夜叉”叶良辰,很是合不来,这已经是众所周知、有目共睹的事情。
羽林郎甚至怀疑好兄弟战渔阳的死,是叶良辰勾结“青龙会”的“九天九地、十八人魔”新旧两班护法中的一人、或者数人所为,所以,羽林郎这几天,都在跟踪监视叶良辰的一句一定、一言一行,是以,叶良辰到“风雨飘香楼”吃喝玩乐的时候,羽林郎也到了。
羽林郎有注意到屏风后那个“神秘客”但并没能看清楚那个人详细容貌,他只知道,在和那个“神秘人”匆匆交错擦肩而过时,那人目光如美梦似幻的望了自己一眼——
直到羽林郎走了十六、七步,那梦幻般的眼⾊,仍留在他深深的脑海里,甚至渗入他的心田中,使羽林郎产生一种极不舒服、极不自然的感觉,是以,羽林郎疾然回望,大街人嘲,已经淹没了那“神秘人”的⾝影。
然后,楼上的惊叫声,接连响起“出⾝仕汉”羽林郎,一把抓住飞奔下楼的小桃红,这才从女孩儿的口中,知道了叶良辰暴毙的消息。
毫不迟疑,毫不犹豫,羽林郎立即夺门而出,再追赶出去——
闹市之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要去哪里去寻找那神秘的杀手?
“出⾝仕汉”羽林郎挤出人群,追出几条街口,终于,在一处比较荒僻的牌楼边,停了下来,他仔细地寻思着——
——如果说是战兄弟的死,纯属杀自,那么,叶良辰这一死,便完全可以推翻自绝的可能。
叶良辰是“⻳杰堂”堂主,和战渔阳跟自己,同是“权力帮”的头目…
一想到这里“出⾝仕汉”羽林郎的心跳,就不噤一阵加快——
战渔阳死了,叶良辰也死了,难道下一个“杀自者”就会轮到自己?
羽林郎⾝量⾼大,却是一个心细如发的人,他觉得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应将此事,从速、从详地禀告“权力帮”之主、相爷蔡京知晓,至少也要通知进京述职、距离迫近的其他两位“权力帮”同袍、“蟒太”堂主花美景和“獬柱”堂主西门大瓜(参见《狼皮卷》、《杀人狂》卷),好有防备…
当想到这里时,羽林郎又是一阵剧烈的心疼。
他很想立刻就去禀告相爷,他很想马上便去示警两个同僚,然而,他偏偏又四肢乏力,头昏眼花,⾼大的⾝体,依靠在牌楼石壁下,不能动弹。
“出⾝仕汉”羽林郎猛然醒悟到了什么,自己只是追逐了那“神秘杀手”半盏茶的功夫,凭他“出⾝仕汉”的功力,就算是力战三昼四夜,也不至于如此气喘,这般心累啊!
那一双神秘梦幻的魔鬼眼神,又隐现在羽林郎的脑海深处,他竭力的想离开这冰冷荒凉的牌楼,可是他心里大乱,他怪叫一声,他双手全力往石壁上猛地一撑,但是,那牌楼石壁,却似涂有強力的黏胶一般,将他的⾝子紧紧粘住,牢牢地昅住。
“出⾝仕汉”羽林郎忽然听到自己的心里,有一个垂死、求死的声音…
除了羽林郎自己心里的声音,还有另一个人的心声。
那个“神秘杀手”自心里发出的声音——
“出⾝仕汉”羽林郎整个背心,都贴在石壁上,那个魔鬼的心声,竟似自石壁里面传来一记又一记的呼唤,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他的心,引动着他的心,他的手脚,渐渐被那心声控制,最后,连他的呼昅,也失去了自己的控制。
牌楼石壁里,当然不可能有人。
但是,石壁另一边,一定有另外一个人,贴墙站在那里,而且也是以他的前胸,贴在石壁上。
两人的心,只隔了一道不厚的石壁,但是,那个“神秘杀手”的心,却透过了石壁,完全控制了驾驭了羽林郎的心志、思想、⾝体、四肢、乃至灵魂…
“出⾝仕汉”羽林郎哀呼一声,他的嘴角,已溢出了鲜红的血丝,他強撑不脫力,却又浑⾝乏力,他艰苦的缓缓子套银⾊“马刀”看他的架势,似想用长马刀,穿过石壁刺死对方,但不知为何,手臂就是一点不听使唤,雪冷的银⾊刀锋,反而向主人羽林郎的脖颈,一点、一点的落下、迫近——
羽林郎想挣扎、想反抗、想呐喊,然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他掌中那把曾经杀人无算的“马刀”挽起一抹银⾊亮光,斩落了主人的头颅——
“出⾝仕汉”羽林郎脖腔断口出噴溅出的鲜血,洒泻在石壁上,构成一幅惊心动魄的图案,脑袋却滚到牌楼背面一双脚的脚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