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餐后,大家都往楼上走。涵冰在心里想,梅雨果真是个难伺候的人。整整一天,她把每个人都搅得鸡犬不宁,现在又装作甜藌藌的,打算好好招待大家了。
可笑的是她竟然还穿着一件浅绿⾊吊带小睡袍,斜倚在躺椅上,旁边有一张小茶几,上头已经摆好咖啡杯盘。她白雪纤长而灵巧的手指在调着咖啡,李霞在旁边偶尔充当助手。大家都来了,除了妘鹤一如既往在晚餐前就回到房间,而白子林还没有回来,肖清华夫妇留在楼下。
咖啡的香气扑鼻而来,非常甜美。在这种远离城市的地方,喝瓶啤酒都要下山走很远的路,所以,梅雨新磨现煮的咖啡对大家来说绝对有不可抵挡的魔力。
魏新文坐在茶几对面。她负责倒咖啡,他负责递给他们。曹树森站在长沙发一角,尚武坐在窗边,李霞则让出位置,退到床头边上。涵冰坐在一张大沙发椅上,翘首企盼地等着自己的咖啡端过来。
小毅站在窗口的阳台上,静静地看着天上如墨般的夜空。突然,她⾼声叫道:“看那,一颗流星,啊,又一颗。”
“在哪里?我们得许个愿。”曹树森说。
他走到阳台,和涵冰、李霞、尚武、小毅站在一起。最后,连魏新文也站起⾝,加入到他们中间。他们站在阳台上,一面大呼小叫,一面望着夜空。
房间里只留下孤零零的梅雨一人,她对什么都不感趣兴。这时,曹树森突然快步走回屋里:“小雨,你一定得到外面去。”
梅雨立刻说:“不行,我走不动,我太累了。”
“你至少要过来许个愿。”他笑起来说:“别说那些废话,我来抱你出去。”
他竟然弯下腰一蹲。当下就把她抱在怀中。她边笑边议抗:“树森,放我下来,别那么无聊。”
“女人一定要到外面许个愿。”他抱着她走出去,在阳台上将她放下。
涵冰看到这一切,心想,这算什么?是在老公面前公然的打情骂俏吗?可是魏新文看起来毫无反应。这很奇怪。
流星很快过去了。大家又说又笑,陆续回到房里。梅雨又回到她的躺椅上。魏新文也坐回原位,动搅着咖啡。尚武喝完咖啡后就向大家告辞,他要去肖清华夫妇那里继续打牌。
梅雨喝下自己的那杯咖啡后,便开口要求服用一瓶‘胶原蛋白’。李霞替她从柜子里拿出来扶她喝下。
魏新文在屋內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一不小心绊倒在小桌上。他的妻子理解说:“新文,别那么笨手笨脚的。”
“对不起,小雨。我在想事情。”
然后,梅雨以做作的语气说道:“你真是一头大笨熊,是不是,老公?”
他心不在焉地望着她,然后说:“夜⾊很好。我想去散散步。”
说完,他也没征求梅雨的同意就那么出去了。
梅雨感慨地说:“他一定在想那些实验。他是个天才,我对他真的好佩服,他热爱自己的工作。”
“没错,聪明的家伙。”曹树森漫不经心地说。
望着魏新文走去的背影,乐毅也不吭声地出去了。
“我们做什么呢。随便打局牌怎样?”曹树森说。
“好极了。我们就玩‘斗地主’吧。李霞,⿇烦你把扑克牌拿过来好吗?”
李霞又去拿牌去了。涵冰已经喝完了咖啡,感觉百无聊赖。就向他们打招呼下楼去了。
出门后,涵冰赶上了乐毅和魏新文。他们正站在走道的窗边,向外凝望。两人并没有交谈,只是并肩而立。
涵冰走近他们时,魏新文回头看了一眼。他脚下动了动。带点迟疑地说道:“到外面走走好吗?”
但乐毅摇头摇,表情依旧淡漠地说:“今晚不了。我要回去觉睡。”
然后,涵冰和魏新文一起走下楼。这个木讷的人竟然面带微笑,还轻轻地吹起了口哨。
涵冰不解地问:“今天晚上你好像很开心啊。”
他好不否认地说:“是啊,因为我做了一件我一直想做的事情,所以我很満意。”
涵冰和他在楼下分手。涵冰直接去了妘鹤的房间,一路上她都在想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呢。这样涵冰闷着头进来的时候竟然发现小毅和她坐在一起。涵冰刚进去,小毅便对她绽出微笑,不过没有说话。
妘鹤微微一笑说:“她都给我说了,她对你的好意表示感谢。”
乐毅站起⾝。张开双臂搂住她的脖子说:“我的冰冰姐,无论如何你都是我最喜欢的冰冰姐。是我太不理解你的心了。”
一时,涵冰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乐毅也没有让她说下去,她接着说:“没关系,让我们都忘了我们之间的不快吧。现在一切都好了。”她脸上缓缓地漾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然后,她又重复地说:“是啊,现在一切都好了,什么都结束了~~~”接着便静静地离开了房间。
涵冰依旧还愣在原地,她到底还是不明白乐毅唱的这是哪一出。
妘鹤微笑着看着涵冰说:“怎么样?今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涵冰还怔在原地,闷闷地说:“什么事也没发生,也不可能发生什么事?今晚上是最平静的一晚上了,尤其是这里没有那个讨厌的白子林。”
但事实是,涵冰说这话说得太过于轻率了。因为,那天夜里,恰恰就出了事。梅雨突然病重,虽然他们在最短的时间把她送到了医院,但还是无济于事,回天乏术。第二天早上她就死了。
很快,法医证明死者因毒扁豆碱中毒而死,此外,死者体內也发现有卡拉巴尔豆的生物碱残存。毒药是在前一天晚上七点钟至半夜之间入进体內的。
她的丈夫说,她妻子死后,他检查了存放于实验室的溶剂。发现一个原本用以实验、装有卡拉巴尔豆生物碱烈性溶剂的瓶子现在装満了普通的水,真正的溶剂已经蒸发消失了。但他不能确定瓶子內容是什么时候被调换的,因为他已经很多天没有用到这种溶剂了。
当警方询问都什么人都可以入进实验室的时候,他承认说,实验室的门通常都会上锁,钥匙一般都放在他的口袋里。他的助手乐毅助理有一把备用钥匙。无论什么人想进实验室,只能从他或她那里取得钥匙,包括他妻子。如果她偶尔把什么东西忘在实验室,这时她就会来借钥匙。他自己从来不曾把毒扁豆碱溶剂带进屋內或是他妻子的卧室。
在警方的进一步诘问下,他说他妻子健康不佳。情绪低落有一阵子了。不过她并没有任何理生上的疾病,只是有一些精神上的庒抑。
他还说她近来显得很快活,因此他认为她的健康和精神状况都有了改善。他们之间并无争吵。两人相处谐和。她在世的最后那晚,似乎神采奕奕,并未显出忧郁。
他还说他妻子偶尔会说出结束自己生命的话,不过他从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她是那种不会杀自的人。
紧接着是李霞护士。她说她做梅姐的看护已经有两个多月。她也承认梅姐没什么病。只是精神上很庒抑。她至少听她说过三次‘想要一了百了’的话,她说自己的生命毫无用处,是老公心上的一块大包袱。
“她为什么这么说呢?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矛盾?”警方这样问。
“没有矛盾。不过她最近知道国內有个职位邀请她老公去,好像要去洲非考察之类的。他为了不离开她不得不拒绝了这个邀请。为此,她总埋怨自己⾝体不争气,而且一说起这个。情绪就很激动。”
“她说过她想要杀自吗?“
“没有,她经常说想要一了百了,但我不认为她会那样做。实际上。她很在乎自己的生命呢。”
“魏教授说,她在死前的那天晚上神采奕奕,你同意他说的话吗?”
李霞犹豫片刻说:“那天晚上她很奋兴。当天白天她很不舒服,抱怨这里痛那里痛,还头晕。晚上她的精神似乎好些了。可是那种神采奕奕中有些不自然,似乎她在刻意地隐瞒什么。她热情的有些过分,显得很做作。”
“你见过可能装有毒药的瓶子或是什么容器吗?”
“没有。”
“事发当晚她吃了什么?喝过什么?”
“她喝了一点稀饭,吃了一些⻩瓜、一些土豆和西兰花,还吃了一小块煎饼。临睡的时候,她还喝了一小杯红酒。”
“酒是从哪里来的?”
“她房里就有一瓶。瓶底还剩下一些,不过我想酒里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可能不可能在你没看见的时候在杯子里下药。”
“有可能,这很容易办到。我在房里走来走去收拾东西,并没有注意她。她有可能将什么东西放入红酒內,或是放入咖啡中。”
“你最后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十点半。我为她安排妥当,让她准备就寝,临睡前还说吃了一片阿司匹林,她说她头痛。”
“那时候她的情况怎样?”
李霞考虑了一两分钟说:“其实就跟平常一样,不对,她似乎有点奋兴,过于奋兴。“
“不是庒抑或沮丧吗?“
“不是,我敢肯定。”
这一点可以说明死者杀自的可能性很小。一般来讲,死者在杀自前情绪都会低沉,而梅雨表现得竟然是奋兴,这点很奇怪。
问完这两个关键当事人,下一个就是曹树森,他在当晚和死者一起玩过牌,并且他和死者的关系一直不错,警方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