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的询问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髙盈俊说她晚饭后还去了蔵书室,那时房里什么人也没有。她在蔵书室看书看到10点准时上床觉睡。昨晚上,她是最后一个离开蔵书室的,之后没有其他人再进去过。保姆刘利和张燕在十点四十五分的时候觉睡。张燕说自己一整晚睡得很死,一点声音也没有听到。刘利因为晚上觉睡不是很好,所以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呻昑声,当时她还以为是楼上的老两口在做什么事呢,看来情况真不是那样的。
除此以外,窗户被撬开了,管群能看出来那不是专业小偷⼲的。痕迹看起来像是用普通的凿子撬开的,没有留下指纹和脚印,看来凶手对这点常识还是知道的。
法医的结果是到下午才拿到的。可以明确她的死因是窒息而亡,用的是她本人⾝上穿的缎子腰带,绕过脖子,从后面勒死的。这种手法坐起来轻而易举,费不了太大力气,也就是说,凶手是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做的。现场没有搏斗的痕迹,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因为杨书铭家的蔵书室原本就不是第一现场,她是被勒死后抛尸到这里的。而死亡的时间,法医定在晚上十点和十二点之间,绝对不早于夜晚十点,绝对不晚于夜午十二点。
接下来的报告就有意思了,她穿着晚礼服,像是混交际圈的女子,但她的年龄很年轻,大概只有十七到十八岁。⾝体的有些方面还不成熟,但肌⾁发育很好,很健康,有意思的是,她的处女膜完好无损,是个实打实的处女。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了。十八岁的处女穿着看起来像是妓女,本⾝这一点就很奇怪。但现在没有人能确定她的⾝份,村子里的人都不认识她。他们说任何穿着这种服装的女人只要在村子方圆五里地的范围內出现绝对让人记忆深刻。只要看一眼程超的那个女人就知道了。
但是蔵书室的女人不是程超的女人,如果是她倒简单了。现在摆在管群面前的首要问题是找到尸源,否则一切都无从查起。局长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必须在一周內把案子破了。管群痛苦死了,一周呢,能在一周內找到尸源就不错了。好在他怎么也⼲刑警多年了,他很快想到应该从失踪人员⾝上查起。他相信蔵书室的女人一定是为了某种原因到这里的。
他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查询最近失踪人员名单。一个是江星,一星期前报失踪。三十六岁。他摇头摇说肯定不是她,年纪是个问题,并且她老公报失踪的时候也很明确地说她跟着一个来自东北的男人跑了。当然是为了钱。这年头,女人为了钱,什么都可以放弃。另外一个是魏红,六十五岁,她有严重的老年痴呆症。他连着看了十几个都不停地头摇。都不是,都不符,那个符合蔵书室的女孩到底是谁呢?这时,他看到最后一个名字,是前天才报的失踪,今年刚十六岁。黑⾊的头发梳着辫子,⾝⾼一米六二~~~
看起来这个年纪还算相符,可是很明显。蔵书室的女孩不是女生学。这时,电话铃响了,是从临市的新湖安公局打来的,他边听边快速地记着:“张美欣,十八岁。职业舞蹈演员,⾝⾼一米六五。苗条,金⻩⾊头发,⾝穿白⾊镶边金属片的晚礼服,银⾊的凉鞋。是这样吗?好,我马上派人过去。”
管群放下电话,奋兴地对不远处的手下说:“我想这次我们找到尸源了。‘菲普顿’店酒有个女孩失踪了。”
‘菲普顿’店酒是竹林镇附近新湖市的一家五星级店酒,是千万富豪经常下榻的店酒,是享有盛誉的奢华店酒。管群算了算行程,‘菲普顿’离这里只有三十公里的距离。据他们的店酒经理说,失踪的女孩是‘菲普顿’店酒的舞女。昨晚该上场的时候她没有到,经理们很不⾼兴。今天上午还不见她的人影,于是有人报了失踪。
管群立刻就此进展情况汇报给局长,局长指示他们立即赶到新湖市和当地警方合作一起侦破此案。
最近几天来,照海都没有接到任何和刑事有关的案子。交通部门倒是成天有事情做,不是撞车了就是撞人了,一天天地往外跑出外勤。用一句很俗的话,他想说闲得疼蛋。手边有案子破不了难受,手边没有案子更难受。他寂寞地坐在办公室,直直地看着右手转着铅笔玩。
一个警员敲门进来说:“程队,竹林镇刑队警就‘菲普顿’舞女被杀事件来这里请求协作。”
照海手中的铅笔从他的手上掉下来,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句说什么。警员重复了一遍。照海不自主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语速有些快地说:“人在哪里?”
在会客室坐着奋兴中显得有些焦躁的管群。他简单地把情况给照海讲了然后就要动⾝去‘菲普顿’店酒找经理。谁知道眼前这个程队一开口就说:“我知道,老板我认识。”
管群立即奋兴地说:“那太好了,我们正好找他谈谈,说不准他也牵连其中。你看最近有很多性丑闻,最后強奷不成就杀死了。”
照海不显山不露水地斜视了他一眼,冷冷地说:“老板不是那样的人。”
管群也感觉自己确实说多了,他想到死者还是处女,強奷也不太可能啊。
看程队没有再交流下去的必要,管群适时地说:“那我们走吧,去店酒问问。”
照海点点头,和他们一起走出警局。不知道算不算庆幸,何永从月初开始就去马尔代夫度假去了。出事的时候他根本不在店酒。接待他们的是店酒经理。因为现在还没有明确死者的⾝份,所以他们和经理只是进行了简单会面,然后经理安排他们和失踪女孩的表姐见面。
表姐的实际年龄应该在三十岁左右,相貌还算是标致,她化妆很谨慎,不像之前出现在蔵书室的女孩,夸张而妖异。她⾝上穿着定制的深⾊制服。看上去难过不安。
她带着那种很职业的表情介绍说:“我叫任飞霞,但是店酒的人通常不会这样喊,实际上,他们都会喊我‘玉狐狸’。
管群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接到警报说你们这里有个女孩失踪了。”
任飞霞紧张地说:“是的,不过你们真的以为是林静?”
“不,这个恐怕要请你来告诉我们。”管群从随⾝带来的包里拿出死者的照片:“现在可以看吗?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任飞霞不安地问:“她,她看上去很可怕吗?”
“你最好自己看看。”照海菗出一支烟递给她。她点头表示感谢并点上了烟。
当烟圈在她头顶上空缓缓升起的时候,她才有勇气接过照片看,但只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烟就滑落在地上。她的脸⾊看起来糟透了:“是她。是林静。”她说话时的声音发颤:“可怜的女孩,到底谁要杀死她?她的性格很好,所有的客人都喜欢她。她那么年轻怎么会有人想要害死她?”她的手有点哆嗦。脚发软,她踉跄着穿过大厅要了一杯白兰地喝了才恢复之前的镇定。恢复镇定之后,她痛恨地说:“男人都是禽兽不如的家伙!”
“你认为是男人⼲的?”
照海的反问让任飞霞有些吃惊:“难道不是吗?我的意思是,一般来讲,一个女人死了。多半是男人下的手。”
“那么你想起来她⾝边有什么特别的男人没有?”
她拼命地头摇说:“不,我想不起来。我什么也不知道。自然林静也不会让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她要和别人谈恋爱的话,那么她是不会让我知道的。”
照海敏锐地看了她一眼说:“那么我要知道这个女孩的名字和住址,她和你的关系,还有你所知道的关于她的一切。”
她一仰头把剩下的酒全喝完了,照海注意到这个女人对于林静的死并不难过。她只是有些吃惊。当这杯酒下肚之后,她叙述起来的时候感觉很轻松。
“她的名字叫林静,这里的人都叫她‘小甜甜’。她的⺟亲和我的⺟亲是表姐妹。我们很小的时候在一起玩过,但不是很熟悉。林静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所以她接受过专业舞蹈训练。去年她还出演了一部话剧,表现也还不错。虽然层次不是很⾼,但在地方剧团混还是可以的。可是半年前。我们偶尔有次家庭聚会,她告诉我她想⼲点其他的。比较钱赚的行业。我在‘菲普顿’店酒已经做了三年的舞女,也做招待经理的工作。这个工作不错,薪酬⾼,⼲起来很带劲。客人来了我就招呼他们,当然也要琢磨他们。现在的客人千奇百怪,有的人喜欢独处,有的人是因为孤独想找事情做,有的人是来享受生活,听音乐,吃饭,这需要一点机智和经验。”
她说的不错。他们都相信眼前的这个女人一定很擅长她所做的工作,她让人感觉友好、愉快,而且为人很精明。
任飞霞继续往下讲:“一开始我并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你看我⼲的好好的,她钱赚不钱赚我也不想多管。店酒每晚上都会有表演,那时我会和齐海滨跳开场舞。齐海滨,他是网球和跳舞的行家。本来这一切都挺好的,可是一个月前,我游泳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结果把脚踝扭伤了。”
她不说还没注意,她一说,他们真发现她走路的时候有点瘸。
“暂时我不能跳舞,这让我很难办。我不想让店酒找人代替我。这样做有风险。”刹那间,她温和的眼睛变得坚強犀利:“这会毁掉你在店酒的人气和地位。所以我想到了林静并向经理推荐她。我继续做主持招待等活动,林静只负责跳舞。我想你们该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想把差事留在自家圈子內。”
照海心中暗暗赞叹,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精明又能⼲。
“经理同意了。我给林静打电话让她过来。她当然很乐意过来,这是个机会,比她以往做过的任何工作都強,挣钱很多。她⼲得不错。虽然有些方面还不是很成熟,但是她年轻,⾝材苗条、肤皮白皙,就是化妆很过分。她的浓妆对这样的⾼档店酒不合适,对此我总是说她,但是现在的女孩子你们也知道,她们大多喜欢这样。”
“她在店酒受欢迎吗?⾝边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朋友?”
“她很內向,她更容易和年纪大的人相处,而不是年轻人。年龄大的人会喜欢她的年轻和单纯,但同龄人就不见得了。事实就是这样。”
管群一边在本上记录一边抬头说:“你最后一次见到你表妹是在什么时候,把那天的情况向我们陈述一遍。”
任飞霞点点头陈述说:“昨天晚上,她和齐海滨应该跳一个开场舞。一个终场舞,一个在十点半,一个在夜午十二点。他们跳完了开场舞。这之后,我看到她和住在店酒里的一个年轻人一起跳舞。当时我正招待几个客人在休息室打牌。休息厅和舞厅之间隔着一道玻璃墙。这是我最后看见她。夜午刚过,齐海滨急匆匆来了。他问我林静在哪里。说该她上场了,可是到现在还没见到她的影子。当时我一听这话气坏了。才一个月怎么就可以这样呢,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要是被经理知道了非要开掉她不可。我和齐海滨一起去她的房间找,可她不在。我注意到她已经换过服衣。她跳开场舞时穿的那件粉⾊、泡泡似的大摆舞裙搭在椅子上。”
“我们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可是时间紧迫,我们只好让乐队又演奏了一曲轻音乐。可还是不见林静,我只好对齐海滨说我和他表演终场舞。我们选了一首较容易的舞曲,还缩短了时间。但即使这样也让我疼得够呛。今天早上脚踝全肿了。”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照海能听出来她真的很生气,奇怪,相比较林静的出事,她更生气的是林静搞砸了她的工作。
“今天早上,她还没有回来所以你警报了?”
她没有犹豫。很直接地说:“不,我没有警报!”
“为什么呢?”
她诚坦地看着他们说:“如果您处在我的位置您也不会警报的。我必须考虑到我的工作。你们不⼲这一行不知道这一行的规矩。店酒最忌讳的事就是丑闻。各种各样的丑闻,尤其是惊动警方的事。况且她只是夜一未归,这种事情在年轻人当中很普遍。我以为她和某个年轻人一起过夜去了。我想她会平安无事地回来的。我还准备等她回来后好好骂她一顿。像她这种年龄的女孩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照海对这一点感觉很奇怪,如果她不是报案人,那么谁是报案人。
“是宋家国报的案!”
“宋家国是谁?他和林静什么关系?”
任飞霞微微一笑,似乎看透一切的表情说:“他是店酒的客人,他年龄大了,是个残疾人,并且很容易激动。”
就在照海准备就这个问题继续问下去的时候,管群却没有把这个话题接下去,他跳跃似的问:“你最后一次见到和你表妹跳舞的那个年轻人是谁?”
“他叫郭子福。已经在店酒住了大约十天。”
“他和林静的关系好吗?”
“说真的,我不是很清楚。表面上看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关系。”
问完和林静有关的话题,剩下的问题是属于任飞霞的。管群停下书写问:“那么你认识住在竹林镇的客人吗?或竹林镇附近的客人?”
“我不知道。我没有私下打听过客人的来历。也许有那里的客人,也许我认识。你们看从四面八方来到店酒的人很多,如果不是他们碰巧提起,我根本不会留心他们从哪里来。况且店酒有明文规定,打探客人的家庭住址那是很不礼貌的行为。这种行为是不被允许的。”
“那么你听你表妹说过‘凤来仪’这个地方吗?”
她迷惑地摇头摇说:“不,从未听说过。”
“可是她的尸体是在‘凤来仪’村杨书铭家的蔵书室发现的?”
谁知道她对这个问题比听到她表妹的去世还要吃惊,她瞪大眼睛惊呼说:“杨书铭家的蔵书室!这太奇怪了!”
“是的,这很奇怪。所以我想问你知道杨书铭这个人吗?”
她微微皱起眉说:“这个名字好像听过,但是我想不起来任何和他有关的事情。”
“可是杨书铭上个星期在店酒住了两天。”这片刻功夫,照海已经从前台登记处得到了这个信息。
任飞霞点点头说:“这很有可能。可是这个人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首次询问到此结束,照海和管群分别把自己的电话给了她,提醒她如果再想起什么的话可以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联系。
和管群分开后,照海在心里想,这件案子太奇怪了。这件案子虽然不是无头案,但其复杂程度绝对和无头案差不了多少。并且这件案子涉及到老同学的店酒,如果让何永知道在自己的店酒竟然出现了谋杀他一定暴跳如雷,影响店酒的生意。无论如何,必须要妘鹤出马了。而这时,她在什么地方呢?事务所好像关门好几天了,门上贴着有事外出。难道她也接了案子?到底回来没有?不行,必须得给她打电话问问,何永的案子要远比她查的案子重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