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到山脚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涵冰从来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一个偏僻的所在。満山空旷无人,只有⾼大的树林和虫鸣啾啾。树影重重中,涵冰总感觉⾝后、旁边的树林中有无数鬼手伺机窜出来抓住她们。涵冰有些打退堂鼓,‘蝰蛇角’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和自己的‘美人儿’一个名字。妘鹤给她讲过蝰蛇,那是一种比蛇还凶猛的有毒蛇。它用在自己‘美人儿’上是最合适的,可是在这个地方,涵冰总感觉有一种阴森恐怖的气息弥漫过来。
妘鹤和她并驾齐驱地走在这鬼见鬼愁、人见人惊的地方,最后一次问涵冰:“你真的要去吗?他已经死了?再做这件事情还有必要吗?”
涵冰有些打退堂鼓,说真的,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可是冥冥中她感觉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正在驱使她必须完成这件任务。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一定是这样,正好让她摊上了那一切,而她要去的地方竟然是‘蝰蛇角’,明摆着上天就是让她完成这一项使命,她必须无条件服从。
一路上,一个人影儿也没见着。在快要到达山腰的时候,终于看见一个从山顶上下来的老人。涵冰急忙上前问道:“我问一下,这个地方有个叫‘蝰蛇角’的地方怎么走?”
老人脸上显示出好奇的神⾊,目光中突然露出浓厚的趣兴:“啊,是‘蝰蛇角’吗,我知道。在那边,顺着你的右侧往上,你可以看见它就在那些树木那边。你爬到小山上,顺着右边那条路走,然后沿着新建的那条路。穿过那片林子,最后有一幢房子就是。”没等涵冰说谢谢,他急切地说:“你要去那栋房子里面吗,袁献平,两年前被杀了~~~”
涵冰急忙转弯向右侧小山走,她不想就这个问题继续谈下去。两年过去了,人们依旧对这件事津津乐道,一点也没消停。小山上零零星星也有一两套房子,但悄无人迹,没有灯光。没有声音,但是她们总觉得这些房子的窗户背后,有一双双隐蔽的眼睛在看着她们。而且他们都知道她们要去哪儿,正在窃窃私语:“呵呵,看她们,竟然要去蝰蛇角,那个女人被杀的地方。罪恶的地方~~~”
最后这些都没了,变成一个警醒又清晰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地聒噪:“回去吧,回去吧,那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
终于找到了那所房子。从外面看,它和其他的房子一样建造得没有任何特⾊。冷冰冰的铁门,直耸的三层楼房。还有楼上隐隐约约的灯光。
这就是她们的终点站,蝰蛇角,一个发生过谋杀的地方。
涵冰鼓起勇气敲门。但是她们没有听见里面有任何动静。就在涵冰努力着想再次敲门的时候。那扇大铁门竟无比诡异地打开了。涵冰吓了一跳,急忙拉着妘鹤往后退了一步。这时,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是一张年轻女人的脸。她充満敌意地看着她们,冷冷地问:“什么事?要住宿的话前面还有农家院,我们这里不是。”
虽然涵冰一向伶牙俐齿。但还是被女人散发出来的凌厉气势镇下去,她轻轻地问:“请问姜微在吗?”
“在。可是他不会客,你还是走吧。”
她开始关门。涵冰急了,用两只脚一边支住一扇铁门玩起⾼难度劈叉:“我必须要见姜微,我猜你一定是姜文雪吧?”
她很不情愿地承认说:“不错,我是姜文雪,可是我父亲不会客,除非你们认识,我想他不认识你吧。”
涵冰还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自己:“我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要见他~~~“
她无动于衷地说:“每个人都这么说。我想你们是记者吧,这件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早就应该结束了。”
“不,我们不是记者。”
她満腹狐疑地看着她,好像根本不相信她:“那么,你们想要什么呢?”
姜文雪⾝后不远处的客厅里出现了另一张面孔。一张扁平、朴实的面孔,是一张中年妇女的脸,年纪在三十六七岁之间。一张陈旧、发霉的大饼脸,毫无特⾊的脸。她就像是一条蛰伏在那里的警犬,随时准备扑向对面来的敌人。
“你们找蒋大哥做什么?”
涵冰喘了一口气说:“是为了姜武少的事情~~~”
姜文雪立即嚷嚷起来:“我早就知道了!我早就知道你们会为武少的事情找上门来的!你们为什么不能让我们安静安静?事情全都过去了,已经结束了,为什么还要来纠缠?”
那个女人劝解她说:“文雪,你永远也不能说一件事情已经真正结束了。”
“但是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武少已经死了。你们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安息呢?所有这一切都结束了。如果你们不是记者,我想就是心理医生,还不是一样的,想就武少的问题做研究,对于我们来说,那就是一场噩梦。所以,你们走开吧,我父亲不想受到打扰。”
她开始毫不留情地关门。这时,妘鹤轻轻地说:“请告诉你的父亲,就说是程队长让我们过来的。”
姜文雪楞了一下问:“你是说你们是从程队长那里过来的?”她的问话一点也不像是疑问,倒像是一种指控。
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她们背后响起:“让她们进来吧!”
姜文雪満不情愿地让开路,领着她们沿着客厅往前走到一个房间,推开门让她们进去。
这是一间书房,有意思的是它不仅仅是一间书房,在涵冰看来它更像是一间卧室。靠床摆放着一排排图书,旁边有一张座椅,写字台上放着一些文件,桌上摊着很多书。一个非常瘦的老人,瘦得一眼就能看穿似的,好像几乎不存在,活像个幽灵。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女人。还是一个颇有风韵的女人。
“程队长给我来过电话了,请坐吧。”
涵冰和妘鹤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姜微慈祥地笑笑,那样子很像是自己的父辈。不知道为什么,涵冰的心突然就暖了一下。
“他告诉我说,你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不过他没有具体说明那件事情的性质。”
涵冰很激动地说:“是的,我认为电话中说不明白,最好还是亲自过来一趟。”
“那么到底是什么呢?队长说和武少有关,我明白。武少的性格确实有很大的缺陷,那是一个可怕的悲剧。但我认为那件事也不能完全怪他。”他的⾝子前倾。那种神态表明他想以温和的方式提供一些帮助。
“当然不能怪他。”说话的是姜文雪,她的声音使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因为这段时间。大家都把她给忘了。实际上,她一直站在他们⾝后,正仔细地聆听他们的讲话。
“武少一直都那么坏,从小就那样。他想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
姜微沮丧地看着她说:“你不该说这些。”
姜文雪立即明白了父亲的话,她的脸红了。连忙用手捂着嘴说:“是的,我不该再提起他,毕竟他已经不在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姜微承认说:“是的,已经过去了,我们都应该把武少看成是一个病人。与自然环境格格不入的病人。我想我们只能这样说,是吧?”
“不,我不同意。”涵冰坚决地说。
涵冰以为自己的这句话会引来反驳、惊讶或者无论是什么样的激情动绪。可是她等来的是一片沉寂。大家似乎都在思考她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终于。姜微抬起头看着姜文雪说:“文雪,我看你最好还是离开,这两位姑娘~~~”
姜文雪叛逆地说:“我才不走呢,我要听听,我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也许会让你感觉不愉快。”
姜文雪不耐烦地嚷嚷着:“管他呢。什么愉快不远快,即使武少已经做了一些可怕的事情。哪有怎么样,已经都过去了。”
涵冰立即接口道:“实际上根本没有结束~~~”
这时,那个一直在姜微⾝边站着的年轻女人站起来说:“我看我还是走吧~~~”
姜微看了一眼她,有些犹豫地说:“你坐下吧,她们是来找我说武少的事情的。”他停顿一下,对涵冰和妘鹤介绍说:“这是王景,这么多年她一直担任我的秘书。既然你们是来对我说武少的事情,那么开门见山好了。”
涵冰仿佛难以启齿似的,一时有些语噎。过了两分钟,她仿佛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看了一眼姜文雪说:“您的女儿一直说这件事结束了,可是我要说这件事根本就没有结束,要我说才刚刚开始~~~”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她⾝上,这让涵冰有种窒息的感觉,原来当主角的感觉是这么痛苦,能做到像妘鹤那样淡定自如的人基本上就是凤⽑麟角。她咽了一下口水,继续说道:“好吧,等你们听完我的话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我是说我两年前我大学毕业,前年的十月九曰,大约傍晚六点的时候,你的儿子姜武少到这里来见他⺟亲。而就在那天晚上,他⺟亲也就是你的妻子袁献平遇害被杀。她是被一根撬棍打死的。那根撬棍上有姜武少的指纹,作为重要嫌疑人,武少被警方抓捕了,最后法院的判决是蓄意谋杀。”
姜微痛苦地点点头说:“你说的完全正确,可是我不明白,有什么必要把这些我们都想忘掉的、令人痛苦的往事再重复一遍呢?”
“那么您是怎么看待这个判决的呢?对于您儿子的这项指控。”
“我们对他的罪行没有怀疑,之前我已经说过,他的性格有缺陷,虽然要承认这个很难,但我们都认为他是有罪的。”
涵冰深深地昅一口气长长地说:“我要告诉您的是,姜武少是白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