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询问活动先是从邻居家开始。弯月胡同19号处于20号和18号之间。照海他们先从20号开始。据他们了解,20号住着一个行踪诡异的老女人,是一个完全被人忽视的女人。如果不是她养的那些猫整曰发出凄惨的哀叫之外,20号是一个完全被遗忘的地方。
20号楼外面的空间凌乱污秽,大老远就能闻见一股猫尿刺鼻的骚臭。门铃不知道是坏了还是没电池了,反正是不管用。照海伸手在破旧的铁门上咚咚敲了两下,然后过了很久,才听见里面隐隐响起一阵脚步踢踏声。又等了片刻,屋內传出一种奇怪的声响,像是催眠曲,又像是和谁在轻声低昑。
副队站得腿酸脚⿇的,忍不住嘟囔着说:“搞什么鬼嘛?”
照海没说话。好在那人终于越来越接近门口了,声音听起来也越来越清晰:“不行,小甜甜,进去,我的宝贝儿。还有小咪咪,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你最好回你的地方去。哦,可爱的莎莎,你又在伸懒腰觉睡啦,你可真是个性感的小姑娘,那些小伙子见你一定奋兴得不得了~~~”
先是听见里面的门开了,然后,外面的防盗门也开了。一个看起来像是五六十岁左右的老妇,穿着件脏兮兮的⽑衫,站在他们面前。她头发蓬松,一缕一缕的考究地卷成三十年前时髦的发式。有意思的是她脖子上围着条橘⾊的⽑皮围巾,还是今年的流行款,很时尚。照海尽量友好地问道:“您是武⻩吗?”
武⻩一边挲摩着脖子上的⻩⽑,一边说:“我就是武⻩,你们是谁?哦,不,小葵葵。不要来回动啦,乖点儿,人家会庠得啦。”
这时,照海才发现她脖子上的那东西根本不是什么围巾,原来是一只大⻩猫。而且这屋子里不止一只,客厅里还有三只,其中两只正‘喵喵’叫着。它们各自占好位置,紧紧地盯着门口,依偎在主人脚下。与此同时,一股更浓烈难闻的气味儿直接袭向两人的鼻子。
“我是刑队警长程照海。”
她挲摩着那只大⻩猫说:“还好。我以为又是哪家的邻居找上门来找事呢。你们可不知道,他们总是说我养猫的环境不利于他们的健康。才不是呢,猫可是很⼲净的乖乖。”她抬头看见他们还站在门外急忙说:“请进来吧。”
她让他们进来推开里面的一扇门。结果里头的气味更加难闻。房间里、椅子上、桌子上,到处都是沾満猫⽑的刷子和梳子。屋子里至少趴着六只猫,还是肮脏褪⾊的老猫。
她含情脉脉地看着这些猫说:“我是为了这些猫才活着的,它们理解我说的每一句话。”
副队捂着鼻子毅然决然地跟着照海走进去。他们刚一踏进去,所有的猫立即喵呜着向他们扑来。他们只能左躲右蔵。一直到武⻩嚷着它们好几遍才算安静下来。武⻩对他们说:“我是养了很多猫,可我的猫一点也没影响他们,凭什么就不能留在这里?你们知道吗,这些猫比我的待遇还⾼呢,他们睡的是床铺,而我通常要打地铺~~~”
如果由着她继续说猫的事情。照海估计他们几天几夜也听不完。他找机会打断她说:“我们不是来问猫的事情的,我想和您谈谈隔壁发生的不幸事件。我想您应该也听说了。”
武老太把那只大⻩猫小心地放到床上,睁大眼睛问:“哦。那个事情啊,我知道,你们问的是韩书亚家的蔵獒?唉,可怜的小家伙,这里的人都不喜欢它~~~”
“不。和猫狗都没关系,我们说的是19号。昨天发生了命案。”
听到有人被杀,她的表情淡淡的,只是礼貌地关注了一下说:“真的啊?”
“我们想问一下昨天上午9点到十点之间您在家吗?”
“当然,我在家。我出门通常会很早,基本上都在早上五点半到七点之间。那时的鱼一般很新鲜,我可不会为我的小宝贝吃那些已经死掉烂掉的鱼尸体。”
“那么您注意到隔壁有任何动静吗?比如说陌生的车辆经过或停在路边?”
“我可顾不得往窗口看,因为我的乐乐不见了,我一直在找她。我跑到后面的小花园,看见她爬上了树上。她是一只小猫,我怕她下不来,就用一小碟鱼诱惑她,可是她还是不敢下来。可怜的小家伙儿,我只好找来一架梯子把她从树上抱下来。”
照海他们并不怀疑她说话的可信度,他们也看出来了,眼前的老太太眼中除了那些脏不拉唧的猫之外再也么有其他的东西。20号就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房子,没有邻居,没有其他的人,有的只是一只又一只的猫。
突然,武老太拍拍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地问:“你们说的是19号吗?唐嫣,那个瞎眼的女人,我知道。我们曾经在一个学校读了一年书。她学习还好着呢,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后来她毕业当了小学数学老师。一直到后来她眼睛竟然瞎了,人惨志坚的那种女人,自学接受了盲文训练,现在好像又找哪个学校找了一份工作。不过说真的,她是不是真的眼瞎呢?我们在路上遇见过几次,她看起来和我们一样,走路一阵风似的,根本就不像是眼睛瞎了的人。你们说她被杀了吗?可怜的人!”
看起来这个猫老太真的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外面的事情她一概不知。照海急忙对她说:“不是唐大妈死了,是一个陌生男人死了。”
“我不明白,我知道唐嫣和我一样,一个人住着,难不成她又找男人了?”
“不,不,不,我想他是个陌生人,这里所有的人都不认识他。现在我们也在仔细找死者的⾝份呢?”照海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死者的照片说:“您看您认识这个男人吗?他可能会以险保推销人员的⾝份敲过您家的门。”
武老太接过来照片看了一眼说:“我从不认识这个男人。我这里比较偏僻,偶尔会收到一些传单,但我从不接见陌生男人。”
“那么这些信件中有没有收到署名叫李敬的信件?”
武老太又头摇说:“不会,就是真有我也不会看的,我对那些一点趣兴都没有。”
照海指着她手上的照片说:“您再仔细看看,这个男人最近是否在这一带出现过?”
武老太把照片还给照海说:“不,我确信我肯定没有见过他。他看起来很年轻,还是个体面人,你们看,像他那样的人根本不会来我这里的。他们总是装模作样地捂着鼻子嫌我的宝贝儿脏,嫌这里的味道难闻。”
照海呵呵笑着,看了一眼副队。副队急忙把一直捂着鼻子的手拿下来。谁知道他对猫⽑过敏,一放下手,接着就打了七八个噴嚏,扛不住了才夺路而逃。照海也向武老太告辞,老太也没有送,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要我说,这个男人就是来这里寻死的!”
走到门口的照海听到这句话突然停下来。这句话怎么有一种天雷滚滚的感觉呢,太震撼了!这个无名氏跑到19号就是来送死的?!
已经好久没有来过妘鹤事务所了。之前给涵冰打过几次电话,但机手一直不在服务区,也给妘鹤拨过几回,但不是关机就是无法接通。最近,才听说她们回来,原来是出国办案去了,还是一桩名震中外的大案。照海想,虽说自己才是名正言顺的察警,不过要说起办案能力来,他怎么感觉自己这名正言顺的察警还不如这两个业余的丫头呢。
走进事务所的时候,妘鹤正在埋头看书,涵冰呢,正仰躺在沙发上四仰八叉地玩机手呢。听到敲门声,涵冰一扭头看见了照海,立即跳了起来,扭⾝钻进照海怀里,哥哥长哥哥短地叫起来:“哎呀,安滴亲哥哥啊,好长时间都不来找银家了,银家都要想死你了。”
照海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抬起头来的妘鹤闷闷地说:“这丫头犯的哪门子病?难道法国大餐里也添加了地沟油?脑袋被地沟油糊住了?”
妘鹤呵呵一笑,把手边的书推到一边说:“谁知道呢?说不准是传染⿇风病了呢?”
照海吃惊地问:“这话怎么讲?”
妘鹤站起来仔细地给照海倒了一杯茶,然后把他们抓捕古源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完。照海自然听得津津有味。只听说她们办了一件大案,原来是前不久说的那件事啊,原来如此,不过想想,涵冰在其中的表现还不错呢。涵冰很得瑟地说:“那是自然的,银家是谁啊。”
照海立即嚷起来说:“得,得,千万把你那套收起来,已经回国了,你赶紧地也适应一下国內的状态吧。”
妘鹤把茶杯放在桌上,微笑着问照海:“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你怎么有时间过来啊?”
照海正言说:“猜对了,正为一件案子头疼呢?”
然后,照海把弯月胡同19号发生的无名氏案件从头到尾地讲了一遍。听完照海的叙述后,涵冰摇着自己的小脑袋说:“太诡异了,好像一切都是设计好的似的。那些钟表都指向四点十三分,4。13,用我们的话不就是要先死,死要先嘛?这不就是说这男人就是奔着死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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