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餐,辛黎叫上赵静好她一起去岛的最⾼处,看看船来了没有。赵静同意了。
海风清新,海面上泛起白⾊的浪花。既看不到出海的渔船,也没有摩托艇的踪影。对岸的澎沙小渔村此时也看不清楚,只能看到⾼处山坡的轮廓,那是一块突兀的红⾊岩石,与狭窄的海湾形成鲜明对比。
辛黎开口说:“昨天开船送我们过来的人看起来就靠不住。今天上午都这么晚了还不来,真是奇怪。”
赵静没说什么。她正在努力克制自己越来越恐慌不安的情绪。她暗暗生气,这是怎么回事?一点也不像我了,我不是一直控制得很好吗?可现在是怎么了?
等了一会儿,她才喃喃着说:“我真想离开这儿。”
辛黎依旧摆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说:“谁都想离开这里。”
说真的,目前为止,发生在这里的一切都太诡异了。到底是谁杀了孙虹?她们在想,或者孙虹和张宾真的谋杀了那位老太太,而她的死是罪有应得。那他们呢?留下来的八个人你?他们又该怎么说?如果孙虹和刘严是有罪的,那么留在这里的其他人也同样是有罪的。他们是罪人,来到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接受惩罚。一个自以为是上帝的人在幕后策划了这一切,他代替上帝执行审判。
辛黎沉思了好久,才又继续说:“当然,我们不用想那些指控。在我看来,有些指控完全是胡说八道。比如说指责法官的那条,他只不过是例行公事,履行自己的指责而已。还有针对我的指控,完全就是空⽳来风。就说王蕊吧,她是留在我⾝边的养女。我辛辛苦苦将她养大,可她是一个不检点的女孩。等我发觉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她孕怀了。我忍受不了这点。我让她离开我家,永远不要回来。”
“然后呢?”赵静低声问。
“她跳河杀自了。”辛黎冷冷地说。
赵静大惊失⾊,声音更加微弱。她呆呆地看着辛黎平静的脸问:“你难道一点也不內疚?”
辛黎把⾝子摆正,反问说:“我为什么要內疚?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我为什么要谴责自己?”
她转过头来面对赵静,眼神坦然,毫无愧疚,显得冷酷又自信。她站在死亡岛的最⾼处,用所谓的道德盔甲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刹那间,赵静觉得这个上年纪小个子的老太太不是不可理喻,而是让她感到害怕。
医生从餐厅出来,走回露台。他看到法官坐在一把椅子里,安逸地眺望着大海。葛超和耿汉中在他左边菗烟,默不作声。
医生站在后面迟疑了一会儿。目光落在法官⾝上。他心里有个疑团需要找人帮忙一起开解。法官的思维能力他是知道的,逻辑清晰,反应迅速。目前来看,他是最合适的人选。犹豫半天,他认为应该先试一试葛超。他是个年轻人,又曾经是个察警,他在查案方面应该有超人一等的能力。毕竟医生年事已⾼,而眼下,医生需要的帮手应该是雷厉风行的年轻人。葛超正好就是这样的年轻人。
决心已下,医生走过去说:“葛超,借一步说话?”
葛超大吃一惊。楞了一下才回答说:“好吧。”
于是,两人一起离开露台。他们走下斜坡,朝海边走去。走到没人能听到他俩说话的地方,李晰开口道:“我们应该做一下会诊。”
葛超皱着眉头说:“医生,我可不懂医术。”
“不,不。我是说把岛上的情况汇总分析一下。”
葛超点点头说可以,可是要分析什么呢?他们从昨晚上到达死亡岛,夜一过去,死了两个人。据说,这两个人都曾经害死过人。但因为他们的手法很隐蔽,所以他们并没有遭受法律的审判。也就是说,这些人来到死亡岛的原因,是因为这些犯罪处于法律的灰⾊地带。而有一个人正准备代替法官自行审判。
葛超笑着说:“就像是法官那样,他聪明狡猾,⾝披法袍,手持法典,端坐在法庭之上,正是所谓的杀人不见血。因此,如果按照正常法律程序,能够给他定罪吗?”
突然,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在医生脑海里划过:在手术台上杀人,无异于借刀杀人。全安
险保。没错,像在自己家里觉睡一样全安。如果那样,他岂不是也是杀人凶手?
想到这里,医生深昅了一口气说:“好吧,即然这样,我们⼲脆现在把所有事都想通。把大家骗到岛上的人,那个叫杜丽伟的男人,他究竟打算做什么?”
葛超笑而不答,很狡黠地反问:“你认为呢?”
医生立刻说:“我们不如将谈话拉回到那个女人⾝上。她为什么会死?有几种可能?是张宾怕她露馅而杀了她?还是别有原因:她神志不清,自寻短见?”
葛超微微头摇。不错,他曾经是个察警,他深知这里面的逻辑。如果之前刘严没有死的话,至少他们可以这样安慰自己。不过,在不到十二个小时內有两个人相继杀自,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尤其是那个年轻富有的刘严,不知天⾼地厚,整天花天酒地,仅仅因为开车撞死了两个孩子,就內疚地杀自抵命,这庒根解释不通。就算他真的是杀自,那么毒药又是从哪儿来的呢?总之无论如何,他不会承认杀自的手法。在他看来,这两起死亡绝对都是谋杀。
听他这么说,医生再次深昅了一口气。葛超继续用专业的语气慢慢分析说:“假如没有发生孙虹死亡这件事,尽管有很多疑点,我也可能相信刘严是杀自的。也是如此,如果没有发生刘严死亡这件事,我完全相信孙虹是杀自的。假如刘严的死不是那样蹊跷,我没准儿也会认为是张宾杀死了自己的妻子。但现在接连发生了两起死亡事件,那就需要找出其中的联系。”
医生琢磨着说:“是啊,这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我们可以分析一下,搞清楚这个问题。”
于是,医生把张宾告诉他的两个小瓷人失踪的事重复了一遍。
葛超点头说:“对。小瓷人,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肯定有十个。现在只有八个了是吧?”
医生低声背诵那首顺口溜:“十个小和尚,出门偷⾁吃,不幸噎住喉。十个只剩九。九个小和尚,念经到夜半,清早叫不应,九个只剩八。”
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葛超露齿一笑,扔掉手里的烟头说:“这绝对不是巧合。昨天吃完了晚饭,刘严呛死,或者说是噎死了,而孙虹的确是睡着以后,再也叫不醒了。如果我猜的不错。还会有下一个瓷人消失!”
“啊!”医生惊叹一声,半天没说话。谁是下一个要死的人?还有,谁在幕后策划着这一切?张宾发誓说,岛上除了他们十个人,再没有别人了。那是谁?鬼吗?
“或者是张宾说错了。而且,他可能在说谎!”
医生摇着头。他不像是在说谎。他吓坏了,害怕得要死,简直是要吓疯了。
葛超严肃地说:“要我说,今天上午不会有船来接我们回去了。这一点不难想通,一定是杜丽伟的精心安排。死亡岛想必会一直与世隔绝,直到杜丽伟把所有恩怨了结为止。”
医生面无血⾊。哑然失声。如果是这样,他们要面对一个极度狂疯而残酷的杀人魔。他们要怎么办才好。
葛超换了一种口气,轻松地说:“不过有一点,我们还有胜算,杜丽伟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什么?”
葛超自信地回答:“说到底,这座岛无非是一块光秃秃的礁石。我们迅速行动。彻底把这座岛搜查一遍,马上就可以把杜丽伟找出来。要我说,他一定蔵在某个地方监视着我们。我们现在人还多,只要我们抓住他,这一切就可以结束了。”他顿了顿。继续说:“我们最好让耿汉中也参与行动,关键时刻他能帮上忙。这件事最好不要让女人知道。至于其他人,尚安太老了,安法平也指望不上,就我们三个人行动吧。”
他们与耿汉中一拍即合,耿汉中立刻对他们的计划表示同意。他赞同说:“既然你们提到了小瓷人的事,就说明问题绝对不简单。没错,这太琊门了!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关于目前为止发生的一切,你们是不是认为这个叫杜丽伟的男人在暗中操控一切?”接着,他生怕他们不理解他的意思,又补充说:“我的意思是:杜丽伟昨晚上略施小计,刘严就中了圈套,服毒自尽了;张宾也被吓得魂飞魄散,杀妻灭口。”
葛超分析说:“我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昨晚,刘严喝了不止一杯。他喝最后一杯的时间与之前几杯隔了一会儿,而他那只杯子就一直搁在桌上或其他什么地方。我想想,我记不清了,好像是放在靠窗户的那张桌子上。窗户是敞着的,也许有人在酒杯里偷偷加了氰——化物。”
耿汉中眨巴着眼睛有些不相信:“我们十几只眼睛都盯着呢,他能躲过我们所有人的眼睛?”
葛超冷冷地说:“我们当时都没在意。”
医生同意葛超的观点。他慢条斯理地说:“有道理。我们当时都被控告声唬住了,在屋子里吵吵嚷嚷,光顾着说自己的事,谁也没注意。我看有这个可能。”
耿汉中耸耸肩膀说:“很明显,凶手一定是这样⼲的!废话少说,我们立即行动吧。不过我们要怎么对付那个凶手。我们手里没有防⾝的东西。”
葛超拍拍口袋,轻松地说:“没事,我带着一支枪。”
耿汉中的眼睛瞪大了,他用故作轻松的口气说:“你随⾝带着这玩意儿吗?那我们赤手空拳的~~~”
他没有说出下面的话。但医生知道他的意思,如果岛上只有他带着枪,那么其他几个人就是他手中的俘虏,他尽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假设他是那个凶手~~~医生头皮发⿇,不敢再往下想了,情况越来越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