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新园路有套别墅。他们去的房间在二楼,家具布置得很舒适但并不奢华。房间没有什么个性,完全是中规中矩的布置。第一眼看到李笑竹的时候,涵冰感觉这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难看的男人了。他有一双凹陷得多的眼睛,脸上其余部分的轮廓异常耝犷,几乎失去了比例,十分可笑。鼻子向上突出,只要涂一点儿红颜料在上面就会变成一只小丑的鼻子。他还有一张小丑似的大而悲哀的嘴巴。
照海简要说明来拜访的原因,也提到了鲁晶晶的医生,他告诉照海说鲁晶晶⾝体还很虚弱,暂时不能见客。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想先和李笑竹谈谈。
李笑竹招呼他们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坦白地说:“是的,晶晶确实很敏感。她遭受了一场精神风暴的打击。对那个女人的死,我感到很遗憾。”
照海点点头表示赞同:“事情已经发生,我们现在已经知道这不是简单的一起意外。所以,我想问,您妻子以前认识祖宁吗?”
他立即回答说:“无论如何也不会认识。我肯定我一生中从没见过这女人,直到她死前五分钟我才见过她一面。”
“但是她声称见过您妻子。”
“是的,我想在十二三年前,在新加坡。两个医院的交流互动会,静静主持开幕。祖宁那天唠唠叨叨地说她感冒在床依旧设法来到聚会,要求并得到了我妻子的签名。”
他的脸突然皱起来,那表情看起来让人啼笑皆非:“要我说,这再正常不过了。像我妻子那样的人,很多人都会为了得到她的签名排很长时间的队。同样,我妻子也不可能从成千上万的人中记得某一个人。”
照海回答说:“这个我理解。不过有人告诉我在祖宁和您妻子谈话的时候,她有点儿心不在焉,有这种情况吗?”
李笑竹没有否认:“可能有这种情况。晶晶⾝体特别虚弱。想那种宴会,通常很累人。我想那会儿可能是她疲劳的时候。”
“会不会有什么昅引了她的注意力?”
“可能吧,但也许那只是因为疲劳而发生的刹那间的差错。”
之后,他沉默了几分钟。他向窗外看去,天空阴沉沉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台风的影响,那种湿气笼罩着整个别墅的院子。从表情上看,没有什么迹象可以察觉出他的感情。他表现得很谦恭,完全轻松自如。
照海知道,像李笑竹这样的聪明人,他不可能主动交代不该说的事情,除非对方已经摊牌。如此,照海不准备再和他兜圈子了:“对不起,可能我说得话很冒昧,但我们警方必须考虑任何一种可能性。您是否想过。祖宁的死可能是个意外?而对方真正想杀的对象是您的妻子?”
当照海摊牌之后,有一两分钟是沉寂的。他们仅仅地盯着李笑竹的脸,但李笑竹的表情没有变化。不过,他们有耐心,他们可以等待。终于。李笑竹重重地叹了口气,露出了轻松的神情。
他轻声回答说:“是的,您说得很正确。事实上,我一直都肯定事情是这样的。”
“可您并没有对我们提起过这件事,为什么?”
李笑竹深思熟虑地说:“我要怎么说呢?我只是怀疑,我没有充分的证据来证明我的想法。我一点儿也不了解祖宁那个人。她会不会有仇家?会不会有人在这种特殊场合给她下毒?我有保持沉默的理由。我不想让她以为她侥幸逃过了被毒死的厄运。”
有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微笑,他的脸上竟然洋溢着一种幸福感。他开始侃侃而谈:“你们不明白我们的世界,婚姻是事业上最大的绊脚石。电影明星们频繁地结婚。有时幸福,有时是个灾难,但很少是持久的。在这方面我不想责备晶晶,她性情喜怒无常,她总是认为自己很不幸。什么也不会变好。她总是绝望地寻找着同样的东西,爱情、幸福、和全安。她极为狂热地想要个孩子。根据一个医疗诊断,是她过于焦虑从而阻碍了目的的实现。一个非常著名的医生建议她领养一个孩子。他说,通常领养一个孩子就会缓解她做⺟亲的強烈愿望,转移庒力之后。她就会自然生个孩子。”
“她先后收养了不止三个孩子。在一段时间里,她拥有了一定的幸福和安宁,但这不是真的。十一年前,当她知道就要有自己孩子的⾼兴劲儿。她奋兴得难以形容。她⾝体状况很好,医生向她保证有一万个理由可以相信每件事都会顺利进行。结果,很糟糕。她生下一个男孩,天生有智力缺陷,是个低能儿。这个结果是灾难性的,晶晶完全垮了,大病了一场,病了好多年,一直在疗养院。”
“好在她还是恢复了,之后,我们结婚。她又一次开始对生活感趣兴,并且感到她会幸福。她又开始拍电影,之后,我们在这里定安下来。就在两星期前,她还在跟我说,她终于找到幸福了,这就是她想要的幸福归属感。虽然我依旧很担心,但不能否认,每件事都很顺利。直到~~~”他停了一下,声音突然苦涩起来:“直到这件事发生!那女人竟然死了。这件事本来就够震惊的了,即使这样,我不能冒险,我不能让她知道有人想要她的命。那会是又一次致命的打击。”
说完,他长长地吐口气,直盯盯地看着照海说:“现在,您理解了吗?”
照海回答说:“我明白您的想法,但是您要知道,因为凶手误杀了别人,这种危险仍然存在吗?如果投毒者没有成功,他就可能再重复一次。”
“我自然考虑到了这一点,可我会采取一切合理的预防措施保护她的全安。我会照看她并安排别人照顾她。最重要的是,她自己并不知道有什么危险在威胁着她。”
照海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又问:“好,既然您已经怀疑到这点,那么您能告诉我,您有可疑的对象吗?谁⼲的?”
李笑竹很快地回答:“不,我不知道。我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先杀了他的。”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妘鹤开口说:“您可以只叙述一下您所见的事实的大致情况吗?”
李笑竹回忆了一下,然后大口地喝茶。接着才缓缓地说:“事情很清楚。我从一个已经准备好的大瓶里倒了两杯鸡尾酒。我拿给晶晶和祖宁。祖宁做了什么我不知道。我猜测她向前走了,去跟她认识的人说话。我妻子拿着她自己的酒。那时长市和他夫人到了。她放下酒杯,酒还没碰过,就去迎接他们。然后是更多的迎接和问候,一个是我们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其他一些是电影公司的人。那段时间里,盛着鸡尾酒的杯子就放在桌子上,因为我们俩向前移了一点儿,所以当时桌子就在我们⾝后。一个摄影师拍了我妻子和长市谈话的照片,这是在本地报业代表的特别要求下拍的。做这些事的时候。我拿了一些新倒的酒给几个最后到来的客人。我妻子的酒杯一定是那个时候被投毒的。我也知道做这种事不容易,在那么多人中,有可能别人会发现这件事。可是我不知道该怀疑谁,那时,在我们⾝边至少有二十个人。人们一小群一小群地走动。谈话,移动着,我想过,实在想不出我该怀疑谁。”
他顿了一下,満脸怒气地叹口气。妘鹤鼓励他继续往下说。他又说道:“接着,我们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我妻子转⾝向着桌子,正拿起她的酒杯。这时,祖宁发出一声轻微的尖叫。一定是有人撞了她的胳膊,酒杯从她手里滑出来,掉在地上摔碎了。晶晶很热情,事实上,她自己的裙子上也被洒了一点儿酒。可她坚持说没问题,拿纸巾帮她擦裙子,还坚持让祖宁喝她自己的那杯酒。她的说辞是她喝得够多了。事情就是这样。但我可以保证一点,那致命毒药的投放不可能在那以后,因为祖宁立即就喝了杯子里的酒。然后。四五分钟之后,她就死了。”
“一开始,我也没想到会是毒杀,我推断那女人是某种中风突发,也可能是心脏、冠状动脉血栓形成,或者诸如此类的病。我从没想过还有下毒的可能。”
妘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虽然之前照海已经问过同样的话,但这次,妘鹤换了一种说法:“好,我相信你不能确定哪个人下毒,但我们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讨论这个问题。在那儿有谁可能想害您妻子?或者说谁是她的仇家?”
他皱着眉说:“仇家?我不知道该怎么定义仇家是什么意思?在这个世界上,我妻子和我引来了很多羡慕和妒忌。如果有机会,总有人会煽风点火制造事端,但要说到杀人犯,我想我们⾝边还真没有这样的人。”
“那么,您妻子过去伤害过什么人吗?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或者说谁会从她的死亡中得益?”
“她会让很多人得益,但都不是很多。可能是我,也可能是本部电影中代替她出演的影星,这些事情都很难说。”
最后,照海合上记录本,严肃地说:“我们会深入调查这件事的,在此之前,我想您必须清楚您和您妻子⾝边还有威胁存在。但是事情在短时间內不会发生。现在,我想请您尽可能准确地写下现场每个人的名字,或是在谋杀案发生时出现在你们⾝边的人。我想嫌疑人应该就在他们之中。”
一个年轻精⼲的女孩走过来,悄悄附在李笑竹耳边说了几句话。李笑竹对他们介绍说:“这是我的秘书杨璐,你们可以找她要名单,她的眼睛很犀利,记忆力也很好,关键的是她手里有一份到场所有人的名单。不过,我妻子现在醒了,她想见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