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尤利西斯的耳环

　　　　沃伦和奥丁到达大主教座舰的时候受到了相当热烈的欢迎。

　　一‮入进‬飞船，他们就在前来接待的地球人的引导下上了一个紫⾊的圆盘。从圆盘启动时毫无惯性作用的震动上看，这应该是一个可以影响立场的特殊飞行器。大主教的座舰中充満了一种气势磅礴的犹如置⾝于一颗星球而非一艘飞船內部的感觉。这里甚至有人工制造的湖泊和河流。

　　数分钟后，他们脚下的紫⾊圆盘中缓缓飞入一个⾼达数十米的大厅。大厅总体呈圆形，在大约四分之三面的墙壁上挂着极为逼真的各式各样外星生命体的大幅立像。每一幅画里的人物都有着一种共性，比如相同的紫⾊指甲和紫⾊竖瞳。

　　沃伦在看到其中一幅画像之后才恍然大悟，这些画大概是尤利西斯在各种不同生命体眼中的形象。而让他惊异的那幅作品毫无疑问正是出于非常杰出的人类画家之手。除了宗教意味极浓的金⾊光环和云彩，画里尤利西斯的逼真和传神程度远远超过任何一种⾼科技摄录手段。

　　在画与画之间垂着长达数十米白⾊幕布，可见这些画平时有可能是被幕布遮挡起来的。大厅唯一没有挂画像的一面是‮大巨‬的星空投影。静谧幽深的画面和大厅中的辉煌灯火形成鲜明的对比，给人一种在宇宙中愈发渺小的感觉。

　　真正令沃伦感到惊讶的却不只是这些，在整个圆形的大厅中聚集着数以万计的生命体！

　　沃伦只能认出其中极小的一部分，他看到有人类分散在人群之中。他脚下的圆盘正缓缓驶过大厅正‮央中‬一道笔直的河道，在河道的尽头是十二阶平缓上升的阶梯。在阶梯尽头圆形的平台上隐约可以看到尤利西斯孑然而立的⾝影。

　　在看到沃伦一行之后，所有的生命体一齐唱出一种低沉而又婉转的旋律。据负责接待的地球人说“圣歌昑唱”是只有大主教的贵宾才能享有的待遇，这在圣光教派的教义中被列为十二盛事之一。

　　几多分钟后，他们终于在大厅尽头阶梯末端的圆台上见到了尤利西斯本人。沃伦这时已经知道，原来尤利西斯平时露面的机会并不多，每年只有大约五百名追随者可以有幸亲耳聆听大主教的演讲。有的人已经在这艘飞船上等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却仍然没有等到属于他们的机会。尽管如此，能够成为大主教的追随者仍然是圣光教徒的最⾼荣耀。像今天这样的欢迎仪式，无疑是近距离膜拜大主教的最好机会。

　　尤利西斯依然⾝着白袍，与上次不同的是，今天他的袍子款式显得更加繁复也更加庄重。法袍的领口和袖口上镶有金边，在至少三层的法袍外面还有一件深紫⾊的披风。他的头上戴着⾼耸的法冠，法冠‮央中‬绘有代表天主化⾝的金⾊鸽子，以及代表十二位大主教的十二种精神符号。

　　“真是个美人啊…”奥丁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此刻半人的耳朵顺从的向脑后低伏着，尾巴则‮奋兴‬地摆个不停。他很快挪开了视线，就好像被大主教昅引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一样。

　　“的确。”沃伦点了点头。

　　每次见到尤利西斯都让他有一种心灵被荡涤的感觉。他并不信仰圣光教派，但是却无法否认尤利西斯⾝上那种強烈的神性光辉。

　　凡人站在上帝面前，大约就是这种感觉了吧？

　　紫⾊的圆盘停在了尤利西斯所在的平台上。

　　“你可以‮吻亲‬我的食指，如果你想的话。”尤利西斯微笑着举起左手，闪动着妖异光芒的锥形指甲丝毫无损于他的神圣气质。

　　他的食指上戴着一个深紫⾊的水晶戒指，比一般的晶体戒指更加扁平宽阔，几乎占満了一个指节。戒指的款式十分简单，上面只刻了代表尤利西斯的铭文。这让沃伦想起他现在还一直带在左手中指上的红⾊戒指。两者应该同样是出自尤利西斯之手，大主教似乎对这种款式的戒指情有独钟。

　　沃伦轻轻托起尤利西斯的手。和五年前不同，这一次，他在接触到尤利西斯手指的同时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排山倒海一般的精神震颤。眼前好像在瞬间闪过了无数个画面，这些画面中的人既熟悉又陌生，在他慌张地想要看清的时候却又全都消失不见了。他又回到了欢迎仪式上。

　　沃伦疑惑地看了一眼尤利西斯露出法袍的一小截手臂。大主教的手比地球人略狭长一些，食指被略微抬⾼了一点。沃伦无法弄清刚刚的一瞬间出现的画面究竟是什么，但是他不想在这个环节上耽搁太长时间。他在尤利西斯戴在食指的紫水晶戒指上烙下一个吻。

　　“欢迎你，我的朋友。”尤利西斯朝沃伦点了点头。他的视线停留在奥丁⾝上。

　　“这是我的副官奥丁。”沃伦介绍道。

　　“赤⾊的狐狸，你想要的并不是你想要的东西。”

　　面对这样的忠告，奥丁微微一愣，然后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表情：“尊敬的大主教冕下，您的下一句话该不会是想提醒我，我真正想要的东西永远也得不到吧？”

　　“不，你最终能得到你想要的，你的生命和站在你⾝边的男人是连在一起的。”尤利西斯一脸平静地说。

　　沃伦突然感觉到一种从灵魂深处涌上来的悲伤。他花了几秒钟才发现这种情绪应该不是来自他本⾝，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尤利西斯的情绪好像毫无阻碍地涌入了他的內心。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发现这一点的，但事实的确如此。

　　尤利西斯为何会悲伤？

　　“啊！”尤利西斯发出一声低呼。“来吧，我的客人们，请跟我到会客室中来。”他的神情有些懊恼。

　　这一次沃伦的感觉更加強烈了，尤利西斯內心的焦躁和懊悔一下子涌进他体內，还带着有一种难以分辨的情绪。

　　为什么会突然对尤利西斯产生心灵感应？

　　在沃伦思考这个问题的同时，他们脚下的平台开始缓缓向前移动。他们在教徒们的圣歌声中离开了大厅。

　　平台在一片犹如森林的地方上空飞行，最后停靠在一个阶梯旁，尤利西斯带着沃伦和奥丁又走了大约十多分钟，才到达他上一次接待沃伦的地方。看到那只四脚鸵鸟正在用多出来的两条腿给花草浇水，沃伦突然有一种仿佛回到家中一样的強烈惬意感。

　　“抱歉。”尤利西斯挥了挥手，他们眼前的世界突然静止住了。从噴嘴里洒出来的水滴瞬间停滞在半空中，这让沃伦大吃一惊。

　　“你把时间停住了？”沃伦动了动，发现自己不在尤利西斯的限制之內，但是从奥丁一动不动犹如木头人这一点上看，奥丁的时间应该也停住了。他记得上一次尤利西斯在一片紫⾊光芒中令除了他们之外的人的时间全部停止，也许是因为⾝处尤利西斯座舰之中的原因，这一次并没有紫光出现。

　　“精神力无所不能。”尤利西斯笑了笑“这样做可以让你不再受精神共鸣的影响。不过看来我只能亲自招待你了。”他看了一眼同样被定住的四脚鸵鸟。

　　他领着沃伦走到他们上次坐的窗台前，窗台上的靠枕被换成了深红⾊。

　　“吃奇奇饼好吗？我很久没有泡茶了，希望茶艺没有退步。”尤利西斯一面说一面拿出一个银⾊的托盘，他很快在上面准备好了两杯茶和一小碟饼⼲。

　　“奇奇饼是什么？你刚才说精神共鸣？还有，我们的对话不能让奥丁听见吗？”沃伦看了一眼依旧呆呆地站在门口的奥丁。

　　“你的问题可真多，好在这一次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来谈话。”尤利西斯笑了笑“首先，奇奇饼是一种神奇的食物，在三万五千度的⾼温下都不会熔化。”他将一块小饼⼲递给沃伦。

　　圆形的饼⼲上巧克力⾊和奶油⾊两种颜⾊像是调⾊盘一样间隔着排列在一起，外表看起来十分可口，不过沃伦还是难以想象要怎么吃下这种耐⾼温的食物。

　　“但它却能在35到40度的环境中被完全消化。”尤利西斯笑着补充“你尝尝看，对地球人来说味道应该不错。”

　　沃伦咬了一口奇奇饼，口感的确相当好，带着一种很香醇浓郁的味道。

　　“这种食物告诉我们，有时候温度不是越⾼越好，恰当的温度才是最重要的。顺便提一句，制作奇奇饼的材料使用地球人的科技根本无法分割，但是懂得运用精神力的地球人却可以将它烘焙成可以吃的食物。”尤利西斯看起来兴致很⾼，他又拿了一块饼⼲递到沃伦面前。

　　“难道说这是你做的？”沃伦脫口而出。

　　“是的。”尤利西斯笑了笑“虽然我已经不需要做这样的精神力练习，但是考虑到你可能会喜欢这种食物，所以在来这里之前特意准备了一些。”

　　“谢谢，我很喜欢。”沃伦有些感动于尤利西斯的善意。

　　“吃不完的你可以带走。对了，说到精神共鸣，我差点忘记，我的耳环还在你⾝上吗？”

　　“是的，我打算拿来还给你。”沃伦郑重地从一个小盒子里取出尤利西斯的耳环“这一次真的非常感谢你的帮助。”他満脸诚挚地说。

　　虽然不觉得尤利西斯会在意一只小小的耳环，但沃伦还是认为不要一言不发地占为己有比较好。

　　“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尤利西斯接过耳环，戴回一边空落落的耳垂上，然后轻轻吁了口气。“在你眼里，这是一个耳环吗？”他问道。

　　沃伦惊讶地挑了挑眉：“我看到的是一个长棱柱形的紫⾊耳环。”

　　“这样啊…应该是看成了对地球人来说最习惯东西吧！”尤利西斯笑了起来“其实这是我⾝体的一部分，假如让它长期和本体分开，对我来说是一件极不方便的事。”

　　“⾝体的一部分？！”沃伦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