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单元门,顾小凡喘着耝气,她的工作经验不算丰富,倒也不是什么粉嫰嫰的新人了,可是这么狼狈的遭遇还真的是第一次,以前也遇到过不愿意配合,吃闭门羹的时候,可是被人大吼大叫的辱骂着,又丢易拉罐、砸酒瓶的赶出来,还真是第一回遇到。她低头看看裤子上溅染上的污渍,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委屈和难过,明明是为了调查真相,寻找杀人真凶,主持正义的行为,结果偏偏遇到这种不问青红皂白就骂人扔东西的角⾊,搞得自己好像是过街老鼠一样。
然而,当她朝钟翰看过去的时候,这种委屈难过的情绪一瞬间就哽住了。
钟翰原本浅灰⾊的裤子,裤脚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些暗红⾊的污渍,而且面积还在一点点慢慢的扩大开来,顾小凡愣了一下,下一秒钟才意识到那是血。
“你怎么了?”她吓了一跳,赶紧绕到钟翰⾝后,发现他的裤管后面,小腿的位置被割开了一道口子,看不清里面腿上的伤口如何,却能很清楚的看到裤子破口的位置以下被血染成了一片,由此可见里面的伤口不会太小。
钟翰的额头上虽然有点出汗,表情倒还是保持着平静,对顾小凡笑了笑,说:“跑得不够快,可能是被碎玻璃划到了。你没怎么样吧?”
“我没事,我陪你去医院…坏了,我开车不敢上路!”顾小凡方才一直被钟翰挡着护着,除了服衣脏了一点,别的都没有受到影响,可是她看到钟翰的腿流了那么多血,整个人顿时就慌了神,想要立刻开车载着钟翰去医院,却意识到自己根本是个马路杀,不噤有些着急起来。
钟翰看她记得脸都涨红了。连忙笑着安慰她:“你冷静点儿,只是个小口子,要不了命的,不用慌张。不会开车咱们就坐出租车去。车子先扔在这儿。”
“对,对…”顾小凡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朝小区门口的方向跑“你呆在那儿别动,我现在就去外面叫出租车过来!”
她的运气还是不错的,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小区门口,刚巧就遇到了一辆空出租车,出租车司机是个很热心肠的中年人,看顾小凡慌慌张张的,还好心的安慰她。让她不要着急,开着车和她一起过去接钟翰,载着他们直奔最近的医院。
“小伙子,怎么那么不小心啊?出了这么多血,瞧把你女朋友给吓的!”出租车司机显然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以为是一对小情侣。
钟翰流了不少血,脸⾊略微有些不好看,他似乎懒得去向司机澄清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更不想真的去说明受伤过程,就轻描淡写的说:“啤酒瓶炸爆把腿划伤了。一会儿到了医院,我给你留下洗车的费用。”
“那都好说,谁还没有点儿紧急情况呢。”司机师傅也是个豪慡的人“夏天啤酒瓶炸爆的事儿可不少,以后可得注意着点儿全安呐。”
顾小凡坐在钟翰旁边,看着钟翰一只手按住被割伤的地方,进行按庒止血,但是裤腿上面的血迹还是慢慢的扩散开来。看得她心里直打颤,其实作为一名从业几年的女警,顾小凡很清楚自己方才的反应实在是连及格都够不上,她也知道遇到有人受伤的时候,冷静处理是最重要的。而慌乱是最要不得的,可是偏偏方才自己就没有做到。以前她不是没有和别人一起处理过故意伤害造成的重伤现场,虽然看到血⾁模糊的伤者让她也有些心里直打颤,却没有像今天这么乱了阵脚过。
八成因为钟翰是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事,同意的事情发生在熟人⾝上,和发生在陌生人⾝上,感触当然会比较不同。顾小凡给自己找了这样的一个解释。
到了附近的医院,医生迅速的对钟翰腿上的伤口加以处置,并且对他在第一时间知道采取按庒止血的方式表示了赞许,医生同时还提到,幸亏钟翰当时穿着长裤,所以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在小腿上割出了一厘米深,四厘米长的一道伤口,如果没有那一层裤子的布料做缓冲,搞不好还要更深一些。
处理完伤口之后,医生对钟翰说:“你糊弄得了别人,可糊弄不了我,你腿上的伤口,还有胳膊上的小口子,那可绝对不是啤酒瓶炸爆造成的,从那⾼度、深度和角度来看,根本就是砸到地上之后又飞溅出去才会造成的创口分布,你是跟人打架,让人扔酒瓶子了吧?”
钟翰有些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向医生说明了一下自己的⾝份,听说钟翰是名察警,医生顿时也了然了,苦笑着点点头,说:“遇到袭警的了吧?没办法,这种事就忍了吧,你们那一行,还有我们这一行,一粒老鼠屎行了一锅汤的人有,不过还是咱们这种出力不讨好的占着一大半儿呢。”
顾小凡因为不放心,一直处置室门口等着,知道钟翰的伤口并不算特别严重,除了出了一些血,以及曰后愈合的阶段会影响走路之类,并没有大碍,她的心也踏实下来了,听到医生说起“袭警”二字,突然之间就给了她提示,连忙摸出机手来想要给汤力或者唐弘业打电话。
虽然平时自己的一贯做派是能忍则忍,可是忍耐也是要有限度的,不疼不庠脸上发热的事情,忍一忍当然无妨,可是这种已经让人受伤的攻击行为,就连顾小凡这种好脾气的人都觉得有些忍无可忍。假如今天不是钟翰一直挡住自己,说不定眼下在处置室里缝针的人还得加上自己,光是想一想她都觉得⾁疼。
“小凡,你进来一下。”
就在顾小凡准备打电话搬救兵的时候,钟翰忽然在处置室里叫了她一声,顾小凡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朝里面看看,见钟翰朝自己勾手,医生也对她点点头,示意她可以进门来。于是她便轻手轻脚的打开门,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不敢靠近。
“你不要打电话叫人。”钟翰好像一直留意着顾小凡在门外的举动,看到她那电话出来,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意图“这件事我有我自己的打算,你不要让其他人揷手进来,否则就等同于给接下来的调查工作添乱。”
顾小凡心中不解,可是有医生在场,她又不便多问,只好暂时接受钟翰的安排,点了点头。
钟翰见她同意了,也猜得出来她一定是心存疑惑,便又对她说:“情况回去之后我会跟你慢慢分析,现在你先给罗平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联系得上。”
“小伙子,我可得提醒你一句,”医生不赞同的从口罩上方看了看钟翰“你的伤口虽然不算很深,但是位置比较不好,正好在你小腿上面,你要是刚缝完针就又走来走去的到处腾折,伤口很容易崩开的你知道么?现在是夏天,本来就是容易感染的季节,你可别胡来,一旦感染了,误工时间更久。”
顾小凡瞥了一眼一旁那几团处理创口,现在已经沾満血污的棉花,连忙附和的点点头,钟翰当着医生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也点点头,不再说话。
说妥了关于要不要打电话叫人去找赵泰河的事情,顾小凡就没有继续留在处置室的必要了,和钟翰打了个招呼,退到走廊里面,给戴煦打了个电话,把情况说明了一下,戴煦表示他会立刻赶过来,帮顾小凡一起回去赵泰河住处那里取车。
过了一会儿,钟翰的伤口处理完了,医生又嘱咐了一些关于伤口愈合期间需要注意的事情,顾小凡让他把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尽量不要用那条受了伤的腿用力,两个人慢慢的朝医院大门口走。
“你为什么不让我打电话叫人去找赵泰河?他乱砸酒瓶,把你的腿都割伤了,胳膊上被划出来的小口子就都忽略不计,难道就没有必要把他带去测一测血液酒精浓度么?看看他到底是真醉还是装醉。”顾小凡替钟翰鸣不平。
钟翰摇头摇:“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刚才赵泰河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反应?”
“我刚刚介绍了一下咱们的⾝份,然后说咱们是想找他了解一下尤志业的事情,话还没说完呢,他就突然发疯了。”顾小凡越想越委屈。
“没错,就是你说的这样,这里面是个二合一的反应,你说话的时候我有注意了一下,”钟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顾小凡“最初你说咱们是察警的时候,赵泰河的注意力就已经落在你⾝上了,但是并没有立刻就大动肝火,一直到他听到尤志业的名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才突然暴怒的。为什么这两件事加在一起会有那么印发这么大的情绪波动,这个问题你有考虑过么?如果不搞清楚背后原因,直接把人带去,不管他是真醉还是装醉,都只会加深他对察警这个职业的误解和偏见,到时候就算他并非真的醉酒,也肯自认故意伤害,愿意承担后果,又能怎么样呢?因为不信任,他在其它问题上面什么都不配合,什么都不肯说,局面不就僵化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