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陆为民那种漫不经心中夹杂着些许不屑的神情弄得有些无语,关恒心中却又有些感慨无限的味道,这个年轻人给人带来的种种总是那样让人惊奇,让他也总觉得这位年轻县长不会长久的呆在双峰这个小池塘里,一旦机遇来临便会化龙腾飞。
在关恒看来,和陆为民相比,曹刚无疑在手腕和城府上都要比陆为民更成熟,但是比起曹刚,陆为民展现出来的活力和激情却更让人心动,而这种激情活力对于像双峰这样亟待打破现有局面的县来说,更具意义。
双峰目前需要的不是成熟老练的官僚,而不是勇于任事敢于突破的⼲员,这是关恒给双峰下的结论,虽然他自己已经曰趋边缘化,但是他并不认为自己就无所作为,而陆为民就是他可以在这个常委位置上发挥作用的杠杆。
“你和老冯说了要深挖细查涉及的⼲部?”
“不需要我说,委纪也应该这么做。可行才来,情况不熟,这是不利之处,但是同时也是一个有利之处,他没有那么多羁绊和束缚,可以放手大胆工作,我觉得从老虞留下来的委纪⼲部总体来说素质还是不错的,只不过在特定的时代委纪的职责和权限都被极大的庒制了而已,如果给他们这样一个机会,委纪应该大有作为,对净化我们县里一些工作环境也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
陆为民站起⾝来,踱着小步。意味深长的道:“曹记书和我来双峰都不久,我自认为坐得端行得正,曹记书才来,而且以曹记书的品行,我相信也不会在这上边走偏道,可行正好可以好生施展一下拳脚,县里需要一个更好的环境和空间来发展。委纪应当充当去垢剂,来肃清那些被污垢和锈渣堵塞的渠道。”
关恒心中微微一凛,陆为民虽然在语气里显得很平淡。但是他却能从对方言语中听出许多隐蔵的含义,双峰县的官场积弊甚多,需要好好清理一下了。而委纪只是一柄开山斧,为下一步的大动作开一个头而已。
“为民县长,你这话一出来,要有很多人都睡不好觉啊。”关恒若有深意的笑道。
“老关,一路哭不如一人哭,双峰现在的情形你清楚,我们等不起,曹记书在这一点上和我都有共识,我们不拿出一些动作来,那么地委也就有可能在我们⾝上拿出动作来。我不想哭,那么就只有让该哭的人哭了。”陆为民露齿一笑,森森白牙竟有些冷意。
“曹记书也有些这方面的意思?”关恒眉峰微皱,淡淡的问道。
“老关,你就别在那里碍口识羞的打哑谜了?他来了半年了。能没有一点儿想法?”陆为民语气也没有啥变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路想法,他作为县委记书,自然也一样,对于如何把双峰未来发展的画卷画好,我想他也有他的想法。我也不例外,那么如何来协调处理好,也是一个棘手的活儿,但是总归要做。老关你在县里也沉浮这么多年了,难道还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早走一步总比晚走一步好,一年之计在于舂啊。”
关恒不动声⾊的看了陆为民一眼“为民县长,我倒是真希望你们能够在事关咱们县里发展的大计上能够取得一致意见,那样县里少一些扯皮內耗,多一分发展推动。”
“我也想,而且我想老曹他也会这么想,但是我们都是不同的人,从成长经历的不同就决定了我们的世界观人生观不可能完全一致,所以这也就注定了我们不可能在所有问题上都取得一致,这就需要妥协。”
陆为民侃侃而谈,丝毫不像是在谈论他自己和曹刚之间的关系,而像是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他是县委记书,我是副记书、县长,从工作原则上来说,我们家国是实行主民集中制,在县一级层面,那么就是通过县委常委会来实现导领,但是这更多是一种理论层面,很多地方,很多时候,一把手的权威实际上已经凌驾于常委会之上,做得好的可以利用自己作为一把手的威望和个人魅力以及工作中的科学决策来达到驾驭常委会走向这个意图,做得不好的,也许就是利用自己作为一把手的权力来硬性独断,前者形成的班子往往是具有战斗力的,而后者內耗和矛盾就会丛生,也导致决策力的科学性和主民性受到质疑,形成的权威也很容易被挑战,执行力更会极大弱化。”
也许是觉得自己把话题扯得稍微远了一些,陆为民又把话题收了回来“他是县委记书,我从党內职务来说是他的副手,我会尊重他,即便是在有些问题上我们观点不一致,我也会服从,但是我希望在一些事关县里的重大事宜上还是应当通过主民集中原则来达成一致,哪怕他没有能够说服我,但是至少我希望他能说服其他更多的常委们,我想这种方式同样也适用于我,这应该是一个公平的竞争,而我认为这种竞争是良性的,甚至其他常委也一样可以参与进来,只要他们的观点意见可以赢得大家的支持认可,未尝不可以变成县里的决定。”
关恒眯缝起眼睛,深深的打量了陆为民一眼。
陆为民的这番话语里极富挑衅味道,他不知道对方这番话是真的只是想自己透露他对未来县里工作开展的的原则性观点,还是在进行一次预演,下一次这番演讲也就是对孟余江,或者邓少海,抑或是张存厚和叶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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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恒猜得没错,很快陆为民的这份观点就传递到了曹刚耳中,这并不是谁怈密或者故意,而是陆为民光明正大的向孔令成表达自己的想法,而孔令成很快就在第一时间传递给了曹刚。
曹刚摸抚着下颌,他需要评估一下陆为民这番话的意图,乍一听,陆为民这番话似乎带着浓厚的挑衅味道,但是转念一想,陆为民既然是通过孔令成把这个意思表达出来,似乎不太可能有这个意图,而且看孔令成脸上的表情,很显然孔令成也被对方的这番话所打动了。
“令成,有些意思,你怎么看为民的这个观点啊?”曹刚端起茶盅双手捧着,然后无意识的抚弄了一下茶盅盖,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启口问道。
“曹记书,说实话,陆县长开始说的时候,我也觉得很震惊,真的,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呃,一个主要导领能够这样坦率的开诚布公的表达观点,不管他这种观点是否合乎实际,是否实用,但是他能有这样的做法,我很佩服。”
孔令成没有掩饰自己的震惊之情,语气也显得很真诚。
这是孔令成很让曹刚欣赏的一点,不人云亦云,不因为主要导领的感情喜好而作违心之论,而是该坦率而言就坦率而言,该委婉含蓄则委婉含蓄,掌握火候分寸相当到位,也让听话者感觉非常舒服。
“哦?的确,为民在这一点上比很多人都強。”曹刚点点头。
孔令成知道曹刚还想要听到下边的话,他琢磨了一下,才又道:“我觉得陆县长的话应该还是发自他內心的,毕竟他是县委副记书,在我们国內现行体制下,县委常委会决定一县重大事项也是原则,他所说的这种所谓竞争,名义上是竞争,其实也是一种委婉的表示,表示他愿意协助您开展好各项工作,求同存异,当然陆县长的为人,曹记书您也了解,个性也很強,风格鲜明,他的话其实也就是一个意思,在一项工作上,您要让他心服口服,要么说服他,要么让更多的常委支持您,庒倒他。”
说到这里孔令成忍不住嘴角挂笑,这个陆为民还真有些意思,把这个话题挑明,这种光明正大的态度别说是在双峰县里,只怕是在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都是闻所未闻的,但是你仔细把他的话来分析一遍,却又发现对方的话相当在理,县委记书和县长如果在工作观点上不一致,怎么来实现妥协,说服县长支持,当然最好,如果不行,那么常委会议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决定,也是一个办法,而且如陆为民所说,他会服从原则。
应该说这样的态度哪怕是在言语上有些出格,但是还是相当理智的,尤其是对于陆为民这样的新锐角⾊,能有这个态度,应该算是很鲜明了。
曹刚也笑了起来,摸了摸下颌“为民这个家伙,还真会玩噱头啊。”
“不,曹记书,我觉得他不是玩噱头,是当真的,而且我觉得也是言有所指。”孔令成见曹刚的心情还算不错,本不想破坏对方兴致,但是又担心对方理解有偏差,所以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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