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出夹在臂弯的衣裳,淡淡牵唇一笑,华思弦免力不让自已的意失表现得那么明显。殢殩獍晓伸手递衣上前,她尽量让原本关切的声音加以控制,只故作平淡道:“既如此,那我也可放心了。这一路上多承王爷加以照应,我们主仆三人才能安然无羔,很是感激。可笑先前我们主仆不仅不知感恩,还意外重伤了王爷,还望见谅。眼下虽在赶路,王爷又有伤在⾝,还须多多注意⾝体。早时雾重,我思王爷伤势不宜再染湿寒,便取了这件衣裳来,王爷且换上吧。”
说完,她无畏那人越渐深沉的凝视,抬眸坦然与之相视。
明亮清澈的眼底,不加掩饰地映着看清谜局的了悟与怅然。
一直以来,他保护她,并不为爱,不过利用;而她,即使不在乎他的保护,却眼下正接受着他的庇护,这已是不争的事实。
既然他与她之间的隐线已经挑明,那他们,又何须继续伪装下去妃?
月満则缺,水満则溢。与其劳心劳力地辛苦做戏,不如彼此敞开心怀挑明一切,他自有他的如意金算盘,她也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心肠。
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不会伤害到她所在乎的那些人,他便是成王成帝,与她又有什么相⼲?
对她前后态度判若两人的差异,慕容祚不觉俊眉一敛,呼昅亦不自觉地加重几分。见她用清冷得让人生寒的眼神望着自己,他不觉手心一紧,不知她的眼神怎么就能平静如水,哪怕连丝毫的暖意,他也寻不见毽。
先前见她上车时的娇羞神态,有那么一刻,他差点以为她那是因为在乎他的表现。
可听她此刻一口一个王爷,这般疏离至极的语气,再想起她昨曰毅然抓剑去阻止自己刺杀陆云的一幕,他便迅速清醒过来。
难为她肯放下成见特来关怀自己,若非是叶青的多嘴,她怕是还将一直那般漠视自己下去。
可这样的报恩式关心,他却觉讽刺至极,也失望至极。
“王爷便是举手之劳也好,别有用心也罢,总之你为思弦所做的一切,思弦却不能不知感恩。既是思弦的无知误伤了王爷,还请王爷莫要记嫌,养好⾝体为上。思弦便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王爷⾝上使小计,更何况,也绝无那个必要。王爷这样谨慎,还怕我在这衣裳上使了什么花样不成?”见他紧盯着自己面容沉思,却迟迟没有接过衣裳的打算,华思弦一直举着衣裳的手几乎僵得难受起来。
而那人眼底那忽明忽暗的光线,也令她一颗本已平静的心渐渐不得清净,本就沉坠的心,只觉越发沉痛。
手心一疼,无意识的收拢掌心终于触痛了伤口,也让她难再维持着先前冷静,整个人忽地立⾝而起,一手将衣裳“刷”地抖开,先用力掸了掸,又将之包拢往自己脸上蹭了蹭,这才再度平展在慕容祚的眼前,咬着牙哼声冷笑。
如果不是看他⾝上有伤,她真想将衣裳劈头盖脸地丢他脸上。
她已经一时冲动上了他的车,一时冲动跑来关心他。撇下被人暗地里笑话不谈,她本连自己这关都过不了。
若非认定了他对自己并非无意,她也绝不会下决定来贴他这张冷脸。
这样的事情,以虚情假意为长的他会,她却不擅之至。
不屑也好,不信也罢,他好歹给句话不是?这样⼲耗着,他是嫌她还不够难堪,想要多磨折
磨折她才罢休吗?
可她似乎忘了这是在马车之上,尤其是忘了马车此时已经驶入了城內,便是没有山路的颠簸,却随时会因避让人、车等事而要绕道,急停。
偏偏她刚刚站起不久,马车便无巧不巧地因意外状况而猛地偏侧了车厢,使得一时站立不稳的华思弦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子已经迅速往着一侧的窗框猛撞过去。
直到此刻,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是忘了还在车上,回神后正想伸手去扶住窗子,却忽觉腰间一紧,一只強有力的胳膊已牢牢护着她,坐到一个浑⾝充満摄人气息的男人膝上。
“咝——”华思弦只觉脑中一轰,随后下意识的挣扎却不慎触痛了伤手,当下不觉菗气出声,引得耳边急急传来一声紧张低斥:“别动,小心伤口再裂开。”
与此同时,他已快速握住她的手腕,以防她无意识的挣扎,再度伤了手。
可华思弦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自己方才的挣扎撞到了他的伤口,当即吓得面⾊一白,当真不敢再动半分。
“你这妇人,怎么走路的?还带着孩子,穿行怎么也不知看着点?要出了什么事,岂是你担待得起的?你可知…”
“齐明!既然无事,赶路要紧!”
马车经过适当的停顿便恢复平稳,外面传来车夫不快的训斥,以及叶青简单的命令,令其适时闭了嘴,复又驾起马车徐徐启程。
车內的慕容祚也微微松了戒备,正欲松开怀中似乎吓呆的人儿,却意外发现此时的她⾝子僵硬得过分,不觉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转头安慰:“伤到没有?别怕,不过是小事一桩,已经没事了。”
“我没事,伤到你了没?快放开让我看看。”正想命人停车查看她的伤势,却被她随后传来的紧张询问打消,让他竟是怔愣片刻后,方唇边泛开浅浅笑意,改为双手完全环至她的腰际,不松反紧。
对他的动作,华思弦先是反应不过来,待有所察觉,一张俏脸不觉再度涨红,想挣扎却又不敢乱动,只得焦急地低喊:“你听到了没有?快放我下来!”
“你关心我?”低低的声音自耳后传来,带着欣喜与不置信,伴着那缕幽幽檀香,让脑袋发轰的华思弦听了个分明。
短暂的失措后,她终是清醒过来。
她关心他!
不是感激的因素,也不是报恩的表现,单纯是因为,她在担心他,所以关心。
如今他知道了,该是会嘲笑她的吧。
笑她明知虚情,却还是情不自噤地,为他失了心。
咬了咬嘴唇,她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不想被他看到眼里的难过。
她是在乎他,是在关心他,可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区别?
他在乎吗?
“嗯?”见她没有回答地别开脸,无意间露出耳后晳白的脖颈,食慕容祚忍不住心底一动,微微凑近轻嗅一分,同时发出让人心跳加促的浓重鼻音。
这个动作,让心里还兀自黯伤的华思弦触动不小,难过的情绪还未平复,奇怪的恼意却又平生。
深深呼昅一记,她出其不意地恨恨踩上他的脚,満意地听到⾝后传来一声无奈苦笑,这才解气道:“我自然关心你。王爷!”
故意加重“王爷”二字,她在⾝后男人停止了一切动静时,才又继续道:“倘若王爷贵体再有个损伤,那谁来保护我们主仆平安无羔?”
皱了皱眉头,慕容祚明显不喜听她強调“王称”称谓,一颗刚刚回暖的心,也不自觉地下沉。
然当听到她后面的话时,他却觉心头一轻,所有的不快迅速消失“思弦,就这样没有良心?
眉角突突一跳,华思弦显然被他忽如其来的幽怨怔住了。
那闷闷的、隐隐带着怨怼,甚至还有着不明撒娇意味的控诉,委实让她吓得不轻。
这样奇怪的场合,这样古怪的气氛,他不仅没有成功被她激到,反而这样莫名其妙地指控,委实太不像他的个性。
她本也想过许多种他会有的反应,即使不至怒气冲冲,不再伪装温柔,却也不至这样…呃,离谱。
是的,他的表现,她只能用离谱来行容。
想他那样素来⾼⾼在上的男人,怎会有如同小媳妇般的委屈,还说她…没良心!
“逸辰笑我,生性冷酷的男人本该是收获天底下无数女人芳心的強者,偏偏栽在一个对自己无心的女人⾝上,弄得狼狈不堪,伤痕累累。连墨擎都不解,为个女人,需要付出那么多,改变那么多,到头却还照样是一无所获吗?呵呵,他说得没错,确实,算是一无所获呢!可是他们都不懂,这个女人,在我心里的份量有多重。为了她,我从最初的冷酷无情、霸道自大,变成如今的心思细微,温柔体贴。诚然在初时,我并不在乎这个女人,也从未想过,要给她任何的幸福与好处。可她却仿佛是我生命中不可扭转的魔咒,让我对她从初时的利用,到渐渐被她昅引而不能自拔,最后甚至连自己的心什么时候落在她⾝上,都不得而知。你说,我是不是很蠢?”轻轻的叹息在耳鬓厮磨,温热的、庠庠的气息触得人⾝心悸动,却敌不过那自嘲自怨、低落黯然的沉沉轻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