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烨赶到山顶的时候,眼前的混乱让他几乎疑为梦幻。殢殩獍晓
那片烧得火光冲天的热炽场景,那只大巨威猛的奇异猛兽,那正生死交斗、死伤遍地的两方人马…
蔓延的火势已将整个山顶烧灼,无数落荒而逃的飞禽走兽争先恐后四处逃窜,火光交错下,若大的场地被映照得恍若白昼,或生或死的人影随光浮晃、无不清清楚楚映现眼底,却独独没有见到那个让他満心牵挂的清丽女子。
“阿弦呢?”俊目匆匆扫过那方人影,最终落在面⾊冷峻、明显受了伤却出手极端狠辣的慕容祚⾝上。
心微提,他不经犹豫已掠过一片蔓延的火海,飞⾝跃入场战;青⾊长剑寒光乍起,似蛟龙飞腾着眨眼间击出一条血路,整个人已如寒风峻竹般凌空飞落至慕容祚⾝边嫦。
对来人的突然出现,満⾝血染的冷面男子却是连眉也没有多抬一下,周⾝笼罩在耀眼刺目火光下的他似浴血战神,每一剑刺出皆招招至命、绝无虚落,让对手在中剑之后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无声无息地骤然倒地。
听到慕容烨的询问,他那双因杀戮而赤红的眸底冷冷映上一片寒光,似酷冬湖面,冰封千里“我真庆幸,你赶来还算及时。”
他的声音,与他的神情一样森寒摄人,微翘的唇角丝毫看不到半点笑意,相反传达的冷意,却逼人至深兽。
“对不起,我来晚了。谢谢你…”呼昅微微一滞,慕容烨的神情闻声不觉变了一变。
没有解释与推脫责任,他态度真诚地低声向他道歉,后面要谢的话,却无端陷入一片打斗声中,沉寂不闻。
本想谢他,在阿弦危难之际肯出手相救,并未弃阿弦于不顾;谢他,在彼此立场相对的时候肯抛开前嫌,及时派人前来通知自己营救阿弦。
可到嘴的谢字却终显单薄,让他沉顿片刻,到底放弃。
然而自责与担心却让他心底生愧,出剑的招式亦陡然凌厉许多,使得本就因他的到来而胆战心惊的一众刺客越发心中惊怵,迟疑着应对间,已相继中剑,一命呜呼。
一时间,原本包围着慕容祚几人的数十名刺客很快倒下一半,剩下的一半望着狠若修罗的冷面战神与风神俊朗却出手如电的⾼贵太子,心知今夜他们已是在劫难逃。
可求生的欲。望到底沾了上风,即便来的人是太子,即便面对的是战神王爷,他们这些天生听命行事的人,若不能将人杀死,那必然被人所杀。
而杀人,原本该是他们这些⾝为杀手的人,最拿手的事!
生死较量间,风声若涛,剑光四溢。
焦灼的气味混合着血液的腥膻一阵阵薰人欲恶,从子夜一直持斗到破晓,这场恶战始终没有停息。
眼看东方的鱼肚白隐隐照亮天际,成片的火势早已蔓延了整个山林,若非山顶多处空旷无物,所有聚在山顶的人只怕早被大火呑噬,根本不会有存活的可能。
而这一切,刚刚自昏迷中醒转的华思弦却根本不得而知。
只知漫山遍野的浓烟呛得她呼昅不畅,尽管逆风而处,却仍旧被那浓得过份的烟雾呛得泪水涟涟,咳声不断。
更让她意外的是,她睁眼之后看到的不仅有舒逸辰那张略带安心的俊脸,还看到一张写満复杂神⾊的美丽面孔。
“这是,哪里?”四处张望一眼,华思弦发现自己原来还在凰山顶上,只因烟雾浓密,她的视线所及范围仅在几米之內。
而⾝边也不见慕容祚与陆云他们,只有正抱着自己的舒逸辰与不知何故出现此处的澹台沁舞,正靠坐在一块⾼约丈许的青褐⾊崖石边休憩。
而崖石之后,便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
舒逸辰指指⾝后的崖石,有些沮丧道:“竟然遇上传说中的火麒麟,只怕那活了两百年的老情怪也非子虚乌有了。”
他有些答非所问,华思弦却顺着他的指向抬头望见⾝后矗立崖端的巨石之上,赫然刻着鬼斧神工的三个大字——断情崖!
她记得,慕容祚在初上山时曾提到过这个名字。
“断情崖…”喃喃低念着这三个字,华思弦眼前骤然一片虚晃,有些失怔地望着那三个大巨清晰的草字,脑中却迅速忆起昏迷前的那一刹那。
她记起,当她好不容易找准机会迫使慕容祚松开自己后,无数道剑光也密如罩网般疾速向自己袭来;生死一刹间,她分明看到他那只暂时失去灵活的手臂,执着地为挽救自己而完全暴露在刺客的寒剑下。
舒逸辰只觉臂上一痛,垂目看去,才知那只原本虚搭着自己的素手不知何故改扶为抓,大力得根本不容他忽视。
可容不得他惊讶,怀中的女子已忽然挣扎着坐起,一边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一边急道:“慕容祚呢?他怎么样了?”
似是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情绪激动,舒逸辰愣了片刻,方明白她的担心。
虽一时措手不及被她抓疼,却很快扬唇一笑,満面随意道:“你放心好了,他还活得好好的。”
见她似乎不信,不由耸耸肩,一脸无奈“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可没说谎。那情景确实挺危险,幸好我跟墨赶来及时,不然…”
他说得不够具体,可对知晓前因后果的华思弦而言,已足够听明白。
只是她还是不明白,为何自己当时明明觉数剑刺⾝,竟还能安然无恙地活着?
下意识地垂眸察看自⾝,她这才发现,自己⾝上正披裹着一件宽大的男子外衫,纤白的颜⾊不同已満⾝血污的慕容祚等人,也不似那几次会面皆一袭黑衣的苍墨擎,显然是正抱着自己的舒逸辰的⾝上衣物。
可现下时节虽已初冬,却因満山烧焚的树木而不寒反热,他那样⼲净的衣衫无端用来替自己包裹,难道不嫌她⾝上的血污会将之弄脏么?
“你之前被剑气所伤…衣裳已有多处破损,我便用我的服衣替你遮挡遮挡。”见她一脸思考地看看那⾝服衣,又继而盯着自己,舒逸辰一张俊美的面孔竟不自在地红了。
略显结巴地解释一番,他又忍不住暗暗懊恼。
还好祚与墨他们两个不在,否则被他们看到,还不知怎么笑话他这个向来自诩风流倜傥的情场⾼手。
怪只怪自己怀中的这个女人有古怪,不然怎么每次她一旦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他便像失了心般,什么都要一骨脑地和盘托出。
还好她没有问他什么不该问的,不然…
有些不自在地转头看看一旁面⾊如旧的澹台沁舞,他暗暗舒了口气。
重又看向表情恍然的华思弦,他开始没话找话地转移话题“这么大的火,怕是没个三五天停不下来。好在附近没有居民,到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么久?”华思弦没有出声,一直沉默的澹台沁舞却面带忧⾊地看了过来,焦急道:“那待会儿与太子汇合后,我们岂不是还要困在这山上几曰?”
她的话问得突然,也让刚刚消化自己前后遭遇的华思弦心底一悸,无比意外地转头望着她,俏脸随之一片煞白“太子,也来了?”
直到此刻,她才反应过来澹台沁舞存在的原因。
因为刚刚苏醒来脑中还很混沌,她有太多需要关心的问题急需弄清,才一时疏忽了澹台沁舞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原来,她并不是无缘无故到来…
原来,自己越不想有更多的人牵扯到这件事中,却还是让不想牵扯的人,都牵扯了进来。
慕容烨,慕容烨…
“如果那传说中一现世便引得天摇地动的老情怪不存在的话,或许我们不用等那么久。”对华思弦的反应舒逸辰全在预料之中,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扬唇对她翩翩一笑,便有说不出的自信摄人。
可华思弦却不在意他话里有话,也不在乎那个什么传说之人,只在乎,她所在乎的那些人,此刻是否都安然。
摇摇晃晃地挣扎着站起⾝,在舒逸辰満眼担心的关注下,她扶着崖石站定良久,突然动⾝沿着三人来时的原路而去。
“你要去哪里?”舒逸辰倒昅一口凉气,急忙起⾝跟上。
他不相信她在昏迷中还能清楚地知道他们行走的路线,却看着她举步无错的方向,却很肯定,她这是要回去找慕容祚。
果然华思弦的回答与他猜想出入不大,却又让他闻声而怔了一怔。
她说:“我要去问他,这一路的拼死相护,到底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
是的,她迫切地想要见到他,然后看着他的眼睛问他:在生死一线的那一刹那,他的心里,是否真的害怕失去她?
还是,害怕她的死去,再也不能帮他完成他想要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