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佛渡有缘人

　　这曰清早，雪清起来替守夜雨清，却见雨清匆忙从主屋里跑出来，便问怎么了。

　　“采蘩‮姐小‬不见了。”雨清着急地说“里外都看过，没有她人影。”

　　雪清想了想“多半去寺里了，昨曰不是问过我俩吗？”

　　“要不要去告诉林管事一声？他让我们量跟着‮姐小‬。”雨清也知道少爷希望采蘩留下。

　　雪清点点头“说是肯定要说，不过也别担心。林管事既然能把钥匙给‮姐小‬，必定少爷已经默许了。”她走进里屋，打开箱子看“瞧，行李还呢，人会回来。”

　　桃枝也进屋来，端着冒热气铜盆，一见雨清雪清就叨叨“两位姐姐，老爷夫人葬礼要风光大办了呢。”她爹是大老爷重用账房，常有消息。“老太爷上书给皇上，皇上同悲，下旨纪念老爷为朝廷功勋，追封为文曲侯，夫人为诰命，要祖老爷一品陵旁盖正气陵。”

　　雨清一听，这可是不得了消息。

　　“我爹还说，钥少爷和雅‮姐小‬年少就失了双亲，皇帝体恤，可能还有旨意要安抚他们呢。四房由此可单开一支，光宗耀祖。”桃枝鹦鹉学舌。

　　“公子‮姐小‬都还小，如何单开一支？”雪清看得开，觉得人死不能复生，加官进爵也改变不了小主子成为‮儿孤‬事实。

　　正姬府上下为皇恩浩荡而激动时候，采蘩一⾝普通棉布裙一家粥铺喝红豆甜汤。久闻康都美食佳肴名満天下，果然如此。就连简单红豆汤里都放酥香芋头，糯米圆子，花生和南瓜，闻着就馋了嘴。

　　吃完时，老板笑呵呵送来一个小碟子，上面有块水晶糕，透明封着几片明亮‮花菊‬瓣。

　　“姑娘，一碗粥送一块糕，吃着好了下次还来啊。”

　　采蘩眼睛亮了亮，豆腐⼲大铺子居然还能做出这么精致点心，真不愧是天下美食聚集地。咬一口，清甜不腻，还有秋息菊香。

　　“老板好手艺。”也没伙计，忙里忙外就一个人。

　　“我家祖传食谱，就是大酒楼都做不出这味道。”老板挺着胸膛好不自豪。

　　采蘩放了一两银子桌上。

　　老板摆手“姑娘给太多了，一碗粥十个铜板。”

　　“这水晶糕我特别喜欢，想再买三四份，就不知你能不能送到我住地方？”想给雅雅尝鲜，但让人专送一份有点少。

　　老板说道“这会儿到晌午都忙，只能过了午送去，不知道是否太迟？”

　　“无妨，鲜就好。”采蘩说了姬府所坊街“若门房问你，就说是莲园客人订。”

　　谁人不知姬氏，老板语气为之一变“是，姑娘放心。除水晶糕之外，小店还有几样招牌点心——”

　　多会做生意，采蘩点头“那就改成一式一样，要多加银子么？”

　　“不，不用，够了。”会做生意，也诚恳。

　　“老板，请问菩心寺怎么走？”她嗅着粥香乱晃进来，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

　　老板热心，给她指得十分详。

　　原来路还真不远，采蘩边走边逛，也就大半个时辰便到了。

　　菩心寺供佛祖和观音，分大殿小殿，规模不大，但上香求签供奉参佛面面俱到。甚至还比别处多了一样好，有林有泉，有亭有石，四角景致秀丽清雅，还有远近驰名素斋卖，昅引很多人来游赏，所以人气很旺。

　　采蘩捐了一些银子，为父亲求得供奉灵牌，寄放寺中息养，又定一场小小法事请僧人超度。

　　接待她是一位年老僧侣，见她愁眉不展，又无亡父之物纪念，就知其中有憾事，劝导她“姑娘，你父亲虽然去了，但你为他设牌供香，只要点对名姓，他必能收到你孝心。亡灵若没有遗憾，就能超度，或转世投胎好人家，或成仙度佛，就看有多大造化了。”

　　“师父，我爹有冤，阎罗会不会误判他歹人？”采蘩乌发中簪白花，清冷哀伤神情令艳丽面容消减。

　　老僧侣道“人世间鬼魅阴谋，自有天道分清真伪。你爹若受冤屈，凡人看不到，阎罗那里笔笔记得分明，姑娘不必担心，坚信便是。坚信却也要放下，你放下，你爹才放下，能走他自己命数轮回。”

　　“是，小女子谨记。”采蘩心头好过些。

　　“法事午后，时辰尚早，姑娘不妨四下转转，殿宇虽肃严，却养灵了水土，斋菜也还入得了口。”老僧侣不満口阿弥陀佛，话语轻松之中有禅意。

　　采蘩谢过，依言赏游去。

　　真逛过，才知道菩心寺原来占地很大，半面山种四季花树，还有大片菜畦茶园。此时以梅林和泉亭人多，因为梅林正开到花香落満⾝，泉亭则是供游客用斋喝茶别致小楼。她反其道行之，走到僻静白石塔，心不焉看塔⾝上碑文。

　　“目中花绿，心已宁静。看俗事一切但觉好笑，袖子一甩不留波痕。方丈大师，我外一年，不念家不仗姓，苦行僧一般生活，无半点怨苦，这回可以收了我吧。”突然声音朗朗而扬。

　　采蘩立即回神，听出来自石塔之后。

　　“施主与老僧约定三年，如今一年却返，叫老僧如何答应？”沉如钟，苍如空。

　　“我自认一年得过，三年也得过，何必执着岁月短长。我问大师，论悟性，论心境，可比得过你座下得意弟子？”朗声不羁。

　　“比得过，但佛渡有缘人。能参悟佛理，并不见得就与佛有缘。施主说心宁气平，老僧看你痛楚甚以往十分。不问约定，就问你心。施主放下否？”静若水，刚若金。

　　朗声未答，良久长叹。

　　“施主与尘世有缘，轻言放弃，乃懦弱也。出家未必能登天梯，但凡仙佛都要历百难千劫。”苍声渐远。

　　采蘩当然听懂了。有人要出家当和尚，方丈就是不同意。她想这是他人隐秘，自己场徒惹嫌。掂脚尖要走，却踩响碎石子。

　　“谁？”声音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