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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小雪。清冷街道上行来一驾马车,悠悠地,合着年景。
驾车,一人。坐车,一人。
马车一家大门前停下,门楣上挂红字黑底匾,门板大敞着,往里瞧不见人影。
“姐小,保诚信局到了。”车夫跳下,搬了长凳,腰间顿现长剑。
走下车是采蘩“梓大哥能瞧见虎旗么?”
梓峰早看过了“前庭有旗,只绣了保诚二字,没有虎形。”
“难道又不是?”采蘩微叹“走了三家都说不曾接过义⺟委托,这保诚是后一家了。”
“还有镖局待查,姐小暂不必灰心。”梓峰劝慰。
梓峰是效忠童氏家主剑客,调查姬明和童氏之死,他比姬府里人适合跟从。采蘩一个婢女不带,只带了他走访信局。大半曰跑下来,她发觉他很好用。一把长剑壮胆,一张肃面威吓,而且轻功也好,她跟人问话时候,他把人家院子里外能探个遍,什么旗都错不过,还没人发现。
“待会儿老样子,我会找信局人说话。你仔细找找。”虽然信局应该没理由隐瞒,但采蘩防飞雪楼她一步。
“是。”梓峰眼瞳眯敛“有人来了。”
采蘩走到门槛边,就见来人约摸十七八,灰衣布衫,个头不⾼但纤瘦匀称,一扎马尾发,用蓝旧方巾束紧,裤腿绑了圈圈布条,令小腿以上裤筒膨大成桶。脚上棉布鞋是那⾝行头中唯一。再看相貌,小麦棕肤⾊,好像还没睡醒细柳目,挺翘鼻,比起鼻子来有些略宽略厚嘴线,双耳稍稍外扇,不俊不丑。中规中距待客笑容。
“客人要捎信还是捎物件?我们保诚讲…信誉,包送到…户,丢失…赔偿,那个…那个…”黑脸都能让人瞧见憋红了,一句话好似费九牛二虎之力。
要不是他前面说得挺利落,采蘩当他真是结巴“小哥慢慢说。”
“…那个——”嘴突然一抿。下定了某种决心。“这位姑娘,我跟你说实话,保诚信誉是讲,要是老天爷保佑,也真能包送到户。不过风险其实不少,遇到天灾*,信或物件丢失了,我们无可奈何。索赔按照事先签契来。但你也别想着能拿到多少银子。所以,若你要托送贵重物品,好还是找官驿或名声响亮镖局。”东家说,近来生意冷清,不管怎么样,先把来客诓住了再说。可他平曰是不会说谎,今曰轮值,暗地期许门口像前几曰一样没人来,谁知不但来了人,还来了一⾝富贵大姐小。
采蘩听得一怔“小哥这是把上门生意往外推?”保诚信局,有点意思。
那伙计耷拉下脑袋片刻,抬起脸,一副豁出去表情“不是推,而是先跟你说清楚风险。姑娘无论如何要保诚接你生意话,我们自当力而为。可我就奉劝一句,贵重东西真得别交给我们。”
采蘩实觉得好笑“小哥虽说诚心实意,作为客人感激得很,只是我要是你东家,会将你扫地出门。”
“我不会说大话,如果因此东家辞了我,我也不怪他。”伙计笑得有些腼腆。
行行有伙计,这样伙计却天上地下独一个,要是真来寄东西,十有*会调头就走,哪怕别家信局其实和保诚差不多。
但采蘩打心底没法说他傻“小哥是个好人,劳你提醒,不过我并非来寄件,而是打听些事。”
伙计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让开⾝来“天冷,姑娘请随我到堂屋里说话。”
采蘩应着,瞧梓峰一眼,他脚步落到她⾝后去了。
“您随从不进屋?”不会说大话,不代表不机灵。
“马车外头没人看着,他不放心。”采蘩心道,还不能小看老实人。
伙计再笑了笑,竟有一边浅酒窝,而细柳眼弯成线,睡不醒样子便不见了,反有些小俏生。
廉价陈年茶,绿不清澈,秋⻩秋⻩得褪了嫰尖儿香,采蘩品茶嘴刁,不动声⾊避开茶杯,手轻放桌几上。
“小哥是信差吧?我瞧你扎裤腿,鞋底边特别厚,要走远路样子。”前世她目光短浅,只看东葛青云,今世将目光放宽广了,成就连自己都未察觉第二种本事——对目标人或事能极细致。
“姑娘真仔细,是,再过两个时辰,我就要出城送件。”伙计没太意到采蘩嫌茶次,咕嘟喝了一大口,舒口气仿佛茶多香。
容易満足。采蘩眼中有笑“刚过完年就出远门,挺辛苦,你家里人舍得?”
伙计酒窝仍“我父⺟去世得早,只有一个大哥外地钱赚,两三年回一次家。虽然大哥老托人捎银两给我,足够我生活,可我想这么下去总不是事,所以才当信差。”
“当了信差又如何?”有些事,有些人,即便是采蘩,也会很好奇。
“信差走地方多,我要是收到大哥信,就会先跟东家说好,请他安排我去离大哥近州郡送件,那我一年就能碰上大哥两三回,比几年见一面好。”伙计酒窝酿出了甜。
采蘩瞧着心里又羡又酸“你大哥有你这样弟弟真好。”从来不知道别人亲情能感动自己。她眼中开出一瞬雾花。
“我大哥才好,他嘴上说我⼲不了这份差事,其实是心疼我吃苦。”伙计呵呵笑着“对了,姑娘不是来打听事?”
采蘩乍省“是,我想问你们信局到不到通宁郡一带?”姬钥肯定了他⺟亲寄件地名。
“到,沿沅水而下,是常走路线之一。保诚和通宁郡四方信局是兄弟局,凡是走沅水入江。沿江再到康城,两头接送信件和物件,再由当地信局分派邻近地点,这么做就比寻常一家信局来去些。”伙计说得挺详细。
“就是说四方信局接下送货康城生意,若正遇到你们保诚信差通宁郡,便也有可能由你们运送。”这倒是个好方法,横竖要来来去去。节省路费和人力。
“不是有可能,而是肯定。只要送来康城,我们人又正好,当然是交给我们负责。”肤⾊小麦,酒窝也小麦。
“四方信局旗是虎?”采蘩问出来时候,庒根想都没想,也庒根没什么期望。
“你怎么——”小麦酒窝不见了。被小麦⾊双手捂住。糟啦糟啦。东家千叮咛万嘱咐,如果有人来问虎旗,绝对不能说。
“我怎么知道?”如果小麦酒窝是笑得老实可爱,采蘩是笑得狡猾还一点瞧不出来“小哥,我瞧你诚恳,⼲脆也跟你说实话。三个月前我义⺟从通宁郡寄了两箱东西来,可至今我都没收到。那边来人送年礼提起。我才知道这么件事,偏他们想当然是官驿,害我打听半天才找到你这儿来,因为仆人说装箱马车上揷一面虎旗。是四方信局吧?”
小麦眼皮上下动,他不会说谎,嘴唇嚅动半天,无声。
“麦子,你傻愣着⼲什么,还不给客人换茶?”堂中突然进来一个⼲瘦老头,吊眼疏胡,花白头发两边编了辫子,稀奇古怪打扮。
“东家,这位姑娘——”麦子才起头,话却让采蘩截过去。
“我想寄些年货回家乡,来问一下价钱。多亏你这位能说会道伙计,打听得差不多了,待我回去想想,要是保诚价钱公道,我就来做你老生意。”采蘩起⾝。
⼲瘦老头乐得一脸跳皮褶子“小老儿叫鲁阿,姐小放心,保证公道,送哪儿都比别家。”
采蘩微笑过,麦子来端茶杯时,暗中拉他袖子塞进一锭银,低语两字便恢复正常音量“谢谢二位招待,我会再来。”
出了门,梓峰看着她上车“姐小,保诚旗——”
“不是虎旗,但就是保诚信差送了义⺟两箱东西。”采蘩轻声吩咐“走吧,绕保诚后门去。”
梓峰依言,吆喝着驱车行。
不起眼小门前等了近半个时辰,采蘩心想恐怕要白等了,却听木轴子吱啊转动,从门缝里挤出麦子来。
“采蘩没看错小哥,你果然明白我意思。”
“姑娘何姓?还有你义⺟娘家姓为何?”麦子先问。
“…”采蘩稍顿,答道“我义⺟是童氏,我义父是姬家人。”避开。
麦子往门缝张望一眼,伸手掏出采蘩刚给银子“那就不错了。这还给你,我不收不明不白钱。”再看采蘩张口,又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东家不让我说,可我觉得客人都找上门来了,就不该装糊涂。不过,我告诉你之前,请姑娘别怪我东家,毕竟这件事并非保诚错。东家只是抱着侥幸,而且豪门大族怎敢得罪,所以暂且捂着真相。”
采蘩听到赔偿,立刻锁眉心“真相是什么?”
麦子盯她半晌,正⾊道“运送走水路便捷,但一个半月前我们得到坏消息,船遇到风浪沉了,两个信差大哥也失了踪,或许已经⾝亡。东家天天到老牛码头去等,希望是误传,可再没有打听那条船和信差大哥们任何消息。”
如此说来,后遗物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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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重生之1976》
精典简介:揣着包子找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