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蘩姐小，小听说您大喜事了，替您⾼兴。”椎子跳下车，双手服衣上又擦又蹭，伸手要扶采蘩上车。
门房瞧见了骂“扫马房清马粪臭手往哪儿伸呢？下趴，让姐小踩着上去，一点儿规矩不懂。”
椎子忙要趴，却不料采蘩一手甩卷了衣袖，搭着他前臂上了车。
“我还怕踩断他背，害我摔跤呢。”采蘩斜睨着门房“都一个府里做事，不要大呼小叫，让外人听见那才是你们不懂规矩。”
门房连声应是，弯腰退下去了。
椎子挥一声空鞭，马儿就跑了起来“谢谢姐小帮我出头。”
“我见不得他们欺负老实人。”她爹跟椎子一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每每都是气死了她一个人“可你不用谢我，我也见不得你们跟闷葫芦似。”
“是小没出息。”椎子抓抓脑袋，憨笑。
“你还马厩⼲耝活？”采蘩撇撇嘴，但还是噤不住问道“马厩管事那天有没有为难你？”
“没…”想过才回答“没有。大老爷夸我能⼲，还给我五两银子赏钱，那可是我第一回拿主子们赏。”虽然让管事強拿去给马厩里人买了酒，一文钱没剩下。
采蘩看他想半天再答，心里大致猜到这老实人还是让人为难了“看来你越混越好，那我还是不提了吧。免得阻碍你大好前程。”
椎子回头张嘴想问，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采蘩闷气，到头来还是得再开口“墨月堂要增两驾马车，又要多买一批马，林管事跟我说厩房少个主事，我就想到你了。不过你现若做得挺开心，那便罢了。”
“姐小。”椎子瞪大眼“我去！我去！”
采蘩笑了，觉得自己不该找老实人⿇烦。“那我就问老爷子要人了？”
椎子从没这么⾼兴过“谢谢姐小，我一定好好⼲，报答您大恩。”
“只是看重你真能养马本事，并非特别照顾你。别忘了，你说过教我骑马。”四房需要，未必是聪明人。但必须是实人。
“是，姐小，任何时候都成。”椎子笑咧了嘴。自从葬仪之后，他就希望有一天真能教采蘩姐小骑马，但他没想到自己竟能成为四房人。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能进墨月堂，是幸运。
马车又稳又舒服。采蘩正暗道自己没有选错人。突听椎子说前方有人走路中间。
采蘩一看居然是林管事，连忙道“停车。”
林管事听到马蹄声，回头见了采蘩，立刻松口气“姐小，你可回来了。”
采蘩注意到墙內正是大房所园子“难道还是早上芬儿事？”
林管事苦笑。“正是。”
“都过大半曰了，大夫人还没能解决么？”不过就是训斥或惩戒，一炷香可以完事，采蘩目光打旋“早上还出了别事？”
林管事点头说道“您和公子走了之后，我就让人拉着芬儿去见大夫人。她不但不肯去，还大叫大嚷，结果把三姐小引来了。三姐小问她怎么回事，她竟然说姐小和公子故意挑她错，她根本没有无视主子。于是我跟三姐小如实说了整件事经过，可三姐小淡然一句不必小题大做，就将芬儿带回了莲园，把我们几个关门外。三姐小出面，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作罢。可就一个时辰前，大夫人⾝边云姑找我过去，又问起这件事，我才知道事情传到大夫人耳里去了。我自然不敢隐瞒。大夫人听了大怒，立刻让云姑把芬儿带来。”
这对⺟女都挺厉害，采蘩暗叹“恐怕三姐小也跟来了。”
“应该说芬儿是跟三姐小⾝后来。”林管事很能看事情“大夫人面前，芬儿坚持自己没错，她带那两个小婢也如此说，那意思好像是姐小和公子无理取闹一般。我们这边当时跟着公子和姐小有雪清和桃枝，两人说芬儿无礼，芬儿却道她们护自己主子，一昧道她冤枉。僵持不下，大夫人让我回墨月堂看看您有没有回来，想请您过去问。姐小，您看呢？”
“去啊，要是不去，倒变成我们无理取闹了。”采蘩一想，嘱咐林管事“你把今早门外所有人都找来，要是钥儿下学，让他带着他车夫还有梓峰一起过来。坐车去些。椎子你也认识，我打算让他主管墨月堂马厩，你正好也过过眼。”
林管事不敢耽搁，对椎子友善打声招呼，马车带两人去了。
采蘩走入大房园子，马上有婆子过来引路，到秋氏正屋前，里头一点动静也没有。等她进去，顿觉一股怨念扑面而来。那是芬儿目光。第一次见芬儿时候，还记得她说话虽蔵不住得张扬，但收敛极。今早上，先嚣张而后求饶，却好似特别不待见自己。难道就因为自己住过莲园？
采蘩却不知是自己成了童氏千金而遭到有人莫名眼红。
“采蘩，听说你送十郎上学去了？”气氛紧巴，可秋氏对采蘩笑得真如长辈关切“十郎和雅雅有了你这个姐姐，我们可以放一百个心。”
“大伯⺟，您还夸我？我好似给您添了⿇烦呢。”采蘩小步往前走“刚才碰到林管事，他跟我说了经过。本来就是一个大房丫头惹了钥弟生气，所以想把人送到您这儿来说个规矩，没想到竟闹大了。”
“你们又没做错，何来⿇烦之说？我大房丫头不懂规矩，惹了其他房里主子，这可不是小事，应当送我这儿来。不然，别人说我不会管下人。”秋氏就想找机会对付姬莲“不过，这丫头如今不肯承认自己藐视主子，反说你们没事找事。”
姬莲开口“⺟亲，芬儿并没那么说，她只是不觉得自己有被责怪理由。如我之前所述，十弟和采蘩姑娘出来时，她正往莲园门口走，没有留意到他们，所以才未及行礼。小小误会，十弟发脾气，他还是孩子心性，我不怪他。”
采蘩一听，这位三姐小不但小看姬钥，还小看了她。本想等林川多找些人来，可是她不愿再等。
“那就对个证吧。”她对秋氏微福“大伯⺟允我自作主张，让芬儿和她今早带两个小婢，还有墨月堂雪清和桃枝站到我面前来。”
秋氏乐见其成。
五个丫头并排站。
采蘩芬儿面前站了一会儿，芬儿抬头与她对看，腰杆挺直，目光无所畏惧。另两个小婢虽没芬儿目光凶，但也是站得笔直。但采蘩到了雪清和桃枝面前，两人皆弯腰屈膝，垂首福礼。
采蘩回⾝再对秋氏行礼“大伯⺟，我虽一字未说，您可瞧清楚了？今晨，以芬儿为首这三个丫头便是对我如此态度，连基本礼数都不会做，不是没看到，而是甩头就走。钥弟不过为我出头，觉得若人人都似她们那般，我姬府恐怕会受委屈。”
一旦有敌视心，早上做不到尊重，现也一样做不到。
秋氏拍桌怒道“刚才你们強词夺理，如今我亲眼瞧见，真是羞红我这张脸，哪里还有半点规矩！”
姬莲捏皱了手帕，想不到采蘩竟用这么简单方法证实了芬儿她们错“⺟亲，采蘩姑娘入府，芬儿难免忘了主仆之礼。其实她可以直接教训芬儿，实不必要人送芬儿到您这儿来。要您出面，有哪个丫头会不怕呢，自然失了分寸。”
芬儿腿双一软，跌坐地，愤然让她忘了秋氏就眼前，死盯着采蘩，道“卑鄙！”
姬莲急喊“芬儿住口！”
可惜，太晚了。
采蘩坐到秋氏⾝边，有些委屈“大伯⺟，您瞧，我什么都没做，就让人骂卑鄙。我要是训她，还不知反被她说成什么样呢。一开始并不是我说送她到您这儿，而是钥弟。后来我想芬儿是大房陪嫁出去丫头，我确实不好说她，才同意钥弟话。”为什么非要瞪她骂她，把火烧到她⾝上来呢？三姐小和这些丫头一个个想逼她低头息事宁人，却不懂她如今不可能忍受就是委屈。因为，前世受够了！
四房十间铺子利益，再加上姬莲是眼中钉⾁中刺，秋氏一心偏向采蘩，何况此时已经可以确定是芬儿这三个丫头目中无人。
“来人，把这三个丫头给我拖下去，一人杖责二十。”打是丫头，教训是姬莲。
姬莲立时站了起来“⺟亲，是我没教好，您罚我吧。”
“本来是要罚你，但你嫁出去了，我罚你，你婆婆恐怕不会乐意。”秋氏冷哼一声“不过二十板子，已经算轻罚，全都看你们这次是回娘家份上。这要是我房里，打五十板子赶出去。而且，你丫头给你堂妹堂弟脸⾊看，你一点也不上心啊。不是回来给四叔四婶奔丧吗？作主子，要有主子样，不然丫头们都学了去，谁都看得出虚伪来。你这样子，让人难免说我这个做⺟亲失责。”
“大伯⺟，这板子一定要打！”姬钥赶来了。
好了，没她事了。采蘩站到姬钥⾝旁，姐弟一心，她防守，他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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