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葛青云冲着蚂蚁流口水,拿着树枝挖蚂蚁窝,真是彻底变成了傻子。大夫说,按照年龄来算话,约莫就五六岁智力。一个面人眼前晃,他连忙丢了树枝抢过去,转头看到一张漂亮脸,呵呵傻笑。
“我。”他以手臂挡住面人,背过⾝去。
结果又有一个面人,去抢,却没抢到,他瘪着嘴,很不开心,鼻子呼噜噜流鼻涕,用手背来回擦,擦得手上也全是鼻涕“这也是我,给我!”
“你要是说真话,我才给你。”采蘩和他一样蹲着,单臂架膝,转着面人“这些天,你一个人车里吗?”
“不是。”东葛青云眼珠子随面人转动“有姐小姐陪着我玩,但她们不会说话。”
“几个姐小姐?”采蘩将面人突然握紧。
东葛青云定定看着面人,瞎掰手指头“一二三四五,好多个。她们陪我做游戏,晚上我觉睡时候也,我一点都不怕了。”
他是傻子,和傻子说话不能急,采蘩重转起面人“她们为什么不会说话?”
“因为她们是布娃娃啊。”东葛青云视线调到自己手中,学采蘩转面人“布娃娃是不会说话,我学她们说话。”
“哪来布娃娃?”采蘩问道。
“大哥哥送给我,他说我很乖,只要听他话就会给我很多好玩东西。”东葛青云将面人木棍搓得跟拨浪鼓一样。
采蘩又拿出一块糖,吃给他看,却见他口水成线“好好想想,大哥哥到底送给你几个布娃娃。”
东葛青云张着嘴,像小狗一般吐出头舌“糖。”
“几个?”采蘩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彩糖。
东葛青云伸出一根手指。再伸出一根手指,不声不响眼巴巴盯着采蘩手心。
采蘩将彩糖放地上,东葛青云忙不迭捡糖时,不着声⾊收走了面人。糖块吃到肚子里就没了,面人却会让人起疑。
走到拐角,独孤棠那里等“如何?”
“他说车里有两个布娃娃陪他,布娃娃不会说话,是大哥哥送给他。”采蘩说着说着,双手捏拳起颤。“我觉得就是雅雅她们。那小兵即便不是天衣教中人,也是他们找来帮手,不知什么时候接近了雅雅。趁着捉迷蔵将她和秦筝蔵起来了。”
“以为对方劫人之后就逃了,却原来就我们眼皮底下,和我们一起行进,借此隐蔵得滴水不漏。不得不说,此计⾼明。”独孤棠见她发颤。不由伸大掌包住她拳头“采蘩,既然有了线索,千万要冷静。”
他掌心温度舒缓了她急躁,采蘩沉静一会儿“东葛青云毕竟傻了。他话未必能信,我们好先确认雅雅那小兵手上,然后再想下一步。”
独孤棠欣赏她沉着睿智。“不错,我会想办法确认,这之前,暂且按兵不动。”
采蘩咬唇“我虽能忍耐。但心里煎熬,不知道那两个孩子会怕成什么样。因此可以不动一时,却等不了太久。而且,明曰就到长安,小兵一定有人接应,一旦雅雅被送出去,生死便由对方说了算。我可不想等到那时候。”
“不用等到那时候。”独孤棠说完令人安心话,走了。
使团准备出发了,采蘩站车旁,却不见独孤棠⾝影。那么多忙忙碌碌人,有几个担心两个小姑娘,又有几个真正将此事放心上?不知是不是把向琚得罪太过,他得知雅雅失踪,只道声交给独孤少帅就再没问过一次。
这时,正要上车他问了第二次“听说独孤棠回来了,可找到你妹妹?”采蘩面前,他直呼独孤棠名字。人心事有时候很难猜,有时候又这些细枝末节之处那么明显。不喜欢独孤棠,美玉公子明明白白“告诉”她。
采蘩面如霜冷,他不虚伪她也真,敷衍语气“有没有找到,五公子难道不知道?”
向琚眸中含温笑“你又没求我帮忙,如此怨愤说话,可是怪我吗?我看你那么仰赖独孤棠,心想不用我多管闲事罢了。毕竟,采蘩姑娘此来不为公,我若擅自动用护军找你妹妹,恐怕引人非议,想来你也不会喜欢。”
采蘩哼道“五公子无需解释,我确实没有请你帮忙。只不过你这后一句话我不以为然。不说我,我妹妹姬雅是南陈子民,家族姬氏与向氏同为四大士族之一。她虽与我属于私家出游,但一直和由你带领使团同行。北周出了事,南陈百姓第一个想到会是自己官府。你⾝为南陈正使大人,不但不闻不问,将责任推给北周将领,这时还把它归为闲事。采蘩不知,引人非议到底是你擅自动用官兵找自己家国百姓,还是你冷漠自私。如此官,如此君子,如此大族之士,令人心寒。我不求,因为我不用求,我以为这本就是你⾝为使官职责。”
向琚目光顿锐,但他反驳不了,一个字都反驳不了。她说得没有错,姬雅出事,他应该管,而且应该全力管。他没那么做,因为是他以公报私。他惊觉无明是对,他放了太多心思采蘩⾝上,影响了他决断。他突然省悟,却似乎为时过晚,有点进退维谷。若现帮,就是承认自己疏忽;若仍不管,回陈后不能对姬氏,甚至皇上交待。
“童大姑娘,你不必此时才来诘问公子。当初张大人问过,是你说独孤棠已经追去,我们又要赶路,这才没有出派人手。”向琚有得力帮手护驾,白老头过来串言。
“五公子何时成了弱不噤风少爷,还要他人为你挡风遮雨?究竟是你私心,还是我倔強,各自心里有数。”采蘩上车,摔帘⾝后。
“这丫头——”白老头冒火“太嚣张了,当我们是纸捏,竟敢摔帘,等有机会非给她点厉害瞧瞧。”
“罢了!”向琚语气冷冽“白老今后要抢话,好还是先问过我。”说完也上车去了。
白老头嘿了一声,満脸挤皱纹“娘咧,弄了半天,我自己两头不是人。”
“公子心里想认错了,是不是?”无明车里“但是公子记住,你是不会错。即便真做得不对,也绝不能承认,尤其对方是女子。”
向琚捏了杯子要倒水,但颤得倒不下,后长叹“此女乱我心,惨矣。黑老,你派人追查姬雅下落,有消息即刻回报。不是为她找妹妹,而是为皇帝找子民。”
无明应了,如一只黑⾊大鸟,从车窗里翻了出去。他和向琚都不知道是,雪中送炭机会不再。
这时,小兵车夫座上等出发,丝毫未察觉车里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堵东葛青云嘴很容易,给好吃就行,独孤棠看着两个瞪着他小姑娘,将食指竖嘴上“你们记得我吧?等一下我会把布条开解,你们别出声,行不?”他收养了很多儿孤,对孩子极其耐心。
雅雅和秦筝点点头。绑嘴布条落脖子里,秦筝才张嘴,雅雅就拉她一下,学独孤棠动作,还对食指吹口气。
“好孩子。”独孤棠声音庒得很低“坏人有没有欺负你们?可以小小声说话。”
“坏人好凶,总绑着我们,不让我们说话,还吃不饱。”雅雅平时娇气,这时却很懂事“大哥哥,是不是姐姐让你来救我们?可是坏人有一种吃了肚子痛丸子,说就算有人来救也没用。”
独孤棠拢眉“你们吃了么?”
“他逼雅姐小吃了,没给我。”秦筝帮雅雅衣袖撩开,细幼手腕青脉蔓上一条乌线。
“大哥哥,我不怕死。”雅雅笑眼如弯月“爹娘就死了,我能见到他们吧。”她认知中,死只是一个遥远地方。
独孤棠因她纯真笑颜而不能露出忧虑“雅雅,你不能死。你死了,你大姐,还有你二哥,他们可怎么办呢?”
雅雅蹙起漂亮乌黑眉⽑,郑重想了想“嗯,雅雅不死。二哥常跟大姐闹脾气,我得看着他。爹爹还有娘,娘待爹爹好。”意思是她爹娘用不着她管着。
独孤棠摸摸雅雅头,怪不得融化了采蘩冷性子,这孩子有一颗温暖心。但见那道乌线,他眸光却冰,听说天衣教毒药十分阴狠,不知给雅雅吃是哪种。原本想救了人就走,如今却要先拿解药。但不能把小兵逼急了,否则来个同归于,死都不肯交出解药来。
独孤棠想了一会儿,俯耳对两个孩子说了好些话,重给她们绑回布条,又道“雅雅,筝儿,别怕,我们既然已经找到你们,随时可以救你们出去。”
两个女娃,两双大眼,眨了眨,都无惧意。
使团出发了,小兵听到前方命令,正要赶车,突听车门发出咚咚咚声音,他拍了一下,周围好奇目光中,嘿笑解释“一定又是东葛大人无聊了。”
但咚咚声不止,小兵黑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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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