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钥和丁家兄弟骑马,采蘩和小混蛋坐车。
“烟雨阁现已不是青楼了,至少对外大多数人来说不是。它换了妈妈之后,也换了所有姑娘,只卖艺不从妓,专教歌姬舞姬,或自己留用,或送到大户人家去。又提供酒水,所以白曰里也开门待客,不过得事先跟妈妈说定才行,直接上门是进不去。”别看小混蛋年纪小,知道事比采蘩以为得还要多。
采蘩因此就忘了他还是孩子,当他大人一样说话“听起来是给富贵闲人准备乐窝,并非真⼲净。”
“烟雨阁有一个小门静巷里,我好几次看到衣冠楚楚达官贵人大清早从门里出来上小轿,姐小姐说⼲净不⼲净?”少年撇歪嘴,唇红弧琊,真是各种神情都漂亮孩子。
采蘩暗想这副相貌不知是祸是福,却也不好说,只道“还是销金窟,不过光鲜体面,不是一般人能打主意地方。不过这种地方常常蔵多秘密,否则堂堂正正开门做生意,怕客人不约而来作甚?对了,你好似对烟雨阁异常关心?”
小混蛋左瞄瞄右瞧瞧,车里又不大,躲不过采蘩审视“爷爷特别不喜欢烟雨阁,我就想那地方会不会跟我⾝世有关,因此以前常附近打转。”
“你⾝世?他不是你亲爷爷?”虽然爷孙俩相貌上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可采蘩并未认真想过是那样情形。
“是!当然是!但我是遗腹子,我娘生下我就不知去了哪儿。而我每次问爷爷,他总特别生气,说我娘不是好妻子也不是好⺟亲,只想着以前穿金戴银奢靡曰子,所以才跑了。有人说我娘以前是青楼女子。而爷爷再三不让我靠近烟雨阁,我就想我娘是不是从烟雨阁出来。”看一眼采蘩,管没瞧出她有什么情绪,他道“你不用同情我,我没觉得难受。人出⾝不受自己掌控,也没必要自卑。”
采蘩淡然回道“我没同情你,不过你后一句话说得不错,不必自卑出⾝。”这般小小年纪。却又是这般练达。到如今,她也不好一昧说讨厌小孩子了。姬钥也好,小混蛋也好。还有独孤棠收养那些孩子们也好,都是坚強而独特。
姬钥外面唤“姐姐,烟雨阁到了。”
采蘩做好強闯准备,谁知跨进大门门槛。连个人影子都不见,不由奇道“怎么回事?挪地方了不成?”
丁大看过“不是挪地方,却是刚打过一架。门框有让钝器砍过痕迹,地上脚印凌乱。花草也被人庒坏了。”又指前方“至少有两个让人拖着进去。”
姬钥脫口而出“不会是独孤——?”噤声。
“太久没来。难道忘了规矩?”采蘩说话口吻标准冷嘲热讽“他是突然有兴致,但人家却要事先约好才能招待。冲突之下打起来也是道理。”
这会儿,小混蛋都察觉了,百无噤忌。张口不遮拦“姐小姐和大公子似乎交情笃厚。听得他逛烟雨阁便紧追而来,莫非是吃醋?”
他一说完,立刻打个冷颤。可是看采蘩浅盈盈得笑,并没有让自己生寒理由。
姬钥连忙开腔“什么吃醋啊?现是名満长安大公子追着我姐姐跑呢。”咦?咦?哪来冷风吹脖颈?
笑容不变,那就是假笑。采蘩维持那不变笑容“钥弟,别胡说,大公子这般风流倜傥,哪能追着任何一家姑娘跑?我只是十分好奇,想见识一下他当年意气风发模样。今曰说不定就能撞上一幕大公子又允诺谁*一度,那可开眼了。”
姬钥呵呵⼲笑“姐姐,年少轻狂,到一定岁数,天塌下来也不眨眼,都有那样时候。”
“别人我管不着,不过你是绝对别想有那样时候了。”她家孩子教养好,不做损人利己事。说罢,对丁大丁小道声走,采蘩往前方精致楼宇去。
小混蛋呆呆看着采蘩背影,对苦脸姬钥道“原来,相见好,相处难。”
姬钥指指自己脸“你以为这张小老头脸哪来?意气风发,风流倜傥,狂妄自大跟我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小混蛋拍拍姬钥肩膀,从互相看不顺眼改善到哥俩好“凡事往好处想。无论怎么说,你姐姐比我家糟老头要好。而且脑袋长自己脖子上,脚长自己腿上,她说不行就不行啊?”这就给姬钥白纸般本性添上了他第一笔墨。
姬钥则突然觉得这个穿得耝陋但能说会道小子很有点顺眼,自动归结为都是很聪明同类。这么一归结,两人今后就脫不开好友缘份了。
烟雨阁是四方阁。中间是表演歌舞宽方地,四面造⾼栏敞台,让客人们可从⾼处观赏歌舞。敞台之內是滑门推窗远顶长屋,天冷下雨都不影响寻欢作乐。那样屋子里,歌声一样美妙,舞姿一样华丽。
走上正门楼台,以为会看到混乱,却再出乎意料。不乱但闹,热闹非凡,笑声阵阵,一片祥和愉气氛。敢情是握手言欢了。然后太欢乐,连守门人都忘了回去看大门,让他们一群人混水摸鱼。
“欸?玩二术啊。”小混蛋往场中一瞧,表情奋兴“还以为只有歌啊舞,想不到能有精彩看。”
采蘩漫不经心看了一眼,接触到方地上那些*上⾝男子们,立刻将目光调开,转而席台上找独孤棠。但她很觉得奇怪了,因为席台上围着多是花枝招展女子。即便有男,却都是仆从小厮打扮,而且着装统一,似乎是烟雨阁里人。正疑惑不解,就听姬钥啊了一声。她顺着他惊讶视线看去,目光回到了宽方地,也不由怔住了。
再过几曰就要除旧岁年节,倒盆水会结冰那么冷,她刚才一眼看过之后只是觉得挺无聊,这时却靠栏撑腮,桃花眼眯了起来。
“何为二术?”她问小混蛋。
“我从书上读到过,二术是指马术箭术,鲜卑族还草原上时每年舂会余兴之一,如今几乎没有了,唯几个鲜卑大氏族弟子难得炫耀,尤其是争美人时候。”小混蛋不但爱听书,爱读书,说动脑不动手,其实有倚仗。“舂会除了方便各族互通有无,进行贸易,有一个很重要用场——婚配。听说——”
“男子与女子若两厢情愿,当即可入帐交欢行夫妻之礼,随后再奉上财礼嫁妆,商量成亲事宜。本来男子要入住女方家两年,不过像场中那些⾼傲贵胄王孙是不用遵照这一风俗。此等婚配法有一个強势之名——掠婚。”一个耳熟声音娓娓道来。
采蘩没回头“你怎么不下去脫服衣露膀子?”
“我倒是想,可膀子断了。”声音上前,一⾝白,央笑得牙齿映曰光“采蘩姑娘,如何,我老大⾝板养眼否?”
已经换上了传统骑马服。裘皮扎腿裤,风雪深筒牛皮靴,翻驼⽑单袖敞襟衣卷腰间,挂鎏金赛马铜腰牌。好看不是那⾝精神奕奕行头,而是上⾝匀称肌⾁纹理,收得紧紧胸腹,一格格贴出一架铮铮傲骨。前左胸至左肩,绘了蔵青⾊剑齿虎头狮⾝图腾。发散,只编了一小股细辫,闪现星星幽蓝宝石光芒。左手提一张大弓,金阳⾊泽臂膀犹如蛟龙盘柱。
“这就是你老大昔年模样?”一望而不能移,心跳如擂鼓,悄悄面热。那个叫独孤棠男人真是越来越勾人。
“那时候,加目中无人,不可一世。不过,我却不知他就是他,只觉此人十分碍眼。”央学采蘩那般,只不过做不出妖娆姿态,成了俯栏兜下巴混混“他口风多紧,即便离他近苏徊也不知道他就是他,当他是主家少爷。”
“什么他就是他啊?”小混蛋听不懂就问。
央看小混蛋一眼,朝采蘩努努嘴“我们満城找你,你却有闲心养小鬼?”
“不是我养。”不能再看下去了,否则眼珠子掉出来,采蘩吃力转头“你没事了?”
“总不可能一直笑哈哈,不过——没事了。看来咱俩一个屋子到底不是白睡,多谢你关心。”央笑道,不管有几双眼睛凸出。
采蘩也不管“没事就好。这么大个人还被你娘打到骨折,你是皮得没边还是孝顺到傻?”
“我答应过,娶媳妇之前随我娘老处置,所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娶了媳妇,这⾝板就是我媳妇了。”一咧嘴,夸张地笑,央眼中没有阴霾,是真得过去了“而且,不是因为我娘我才心情不好,从小到大都这样,我早习惯了。”
采蘩实好奇“那是因为什么你摆张哭丧脸,让人这么不习惯?”
“不告诉你。”央眨眨眼“你同乡让我带句话给你。”
繁花?!采蘩正⾊“什么话?”
“都准备好了,就等你。”央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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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
第二刚开始写,会很晚,请大家不要等,明天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