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有余,吃的还剩很多,酒却喝完了。等尹璃收拾好,林砚已经窝在沙发上快要睡着了。
“喂!醒醒!最后呢?”她不満地将林砚从沙发上拖起来,这家伙还是没把结局告诉她,以为是说书呢,每次都要“且听下回分解”她可没耐性再等下去了。
林砚揉了揉困顿的双眼:“最后?什么最后?你不都知道了嘛。”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伍静云后来生病去世了,可这之前呢?”
他无奈地坐起⾝来:“其实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总之我们后来在一起了,她答应做我的女朋友。”
“你天天晚上去‘温柔乡’,你爸妈就不会发现?”她疑惑地挑挑眉。
“没有。我每天晚上都是趁他们睡着之后才出去的,凌晨两三点钟回来,他们从来不会在半夜进我的房间。”
“那后来的补考呢?”
“通过了。”
“都没好好学,怎么通得过?作弊?”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虽然升了⾼三,但因为晚上缺乏睡眠,白天常常在课堂上觉睡,所以⾼考考砸了,名落孙山。那之后我就不再念书,开始工作了,我爸妈失望之余,也就不再管我了。工作以后,我就搬出来住了,跟她一起。”
“那她养⺟呢?后来成功换肾了没有?”
他遗憾地摇了头摇:“没有,等不到凑够钱,就病逝了。”
“那她呢?”
“我记得我好像跟你说过,她后来查出得了白血病,两年多前走了。”他有些茫然地望着虚空中的一点,尹璃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也不知道此刻心里究竟作何感想。
“你还在想着她?”她发现自己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有些酸涩。
“为什么这么问?”他望着她,带着审度的意味。
“要不然为什么她走了两年多了,你还不转行,这不是自暴自弃么?”
“只是习惯了而已。”说完,他朝她看了一眼,轻轻笑了一下,柔声道“假如我说,是没有遇到让我想转行的女人呢?入行是为了我爱的人,我希望转行,也能是为了我爱的人。你说呢?”
尹璃怔了片刻,忽然随手抓起一旁的抱枕将他打倒:“睡你的大头觉去吧!”
躺到床上去,关了灯之后,她却迟迟睡不着。
“我好像,爱上你了”这句话犹如魔咒一般,不时回响在耳边。他说的是真的吗?自己的內心好像并不排斥,反而涌起丝丝醉人的甜藌。
相比于林砚的直接和大胆,知非为何总是有着那么多的顾虑和犹豫,他是爱,还是不爱?又是永远都没有答案的猜想,尹璃觉得好累。我们是不是终究会各自寻找各自的幸福?想到这里,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从来都是不可或缺的那一环,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轻言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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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曰子,尹璃并没有每晚都住在“美地”之前因为手受伤了,怕爸妈看到了担心,不敢回家,只跟他们说要出差一段时间。现在手已经不需要包扎了,不仔细看,不大会注意到,于是她间或也会回家吃饭觉睡。
她没出言让林砚离开,他也就厚脸皮地继续住了下去,还把自己的家当陆陆续续地搬了过来,俨然打算长期驻扎。只是每次尹璃上下班或者回家,他都会负责接送。让她感到奇怪的是,怎么她睡在“美地”的时候,他晚上从来不去“听风西楼”他解释说怕她一个人睡不全安,也怕她又做噩梦,会被魇住无法醒来,或者醒来了没人在⾝边会害怕。至于工作嘛,无所谓,反正现在对他来说,钱再也没有当初那么重要了。
没错,最近那个噩梦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像是要挣脫梦境的束缚,来到现实中一样。她的精神力被一点一点啃噬,白天有时候无法集中思想,有些恍惚。要不是有林砚在,情况可能会更糟糕,所以她很感激有他的陪伴。
他总是会直截了当地表达內心所想,对于他的周到,她不是不动容,可她不想回应。即使她和知非是同一平面上两条异常接近却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不会有结果,跟林砚,也不可能有将来。他是风月场上的“少爷”她是商界小有名气的金领,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只是一次偶遇,让他们有了交集而已。她觉得,他们应该只是两条相交后继续各自往不同方向延伸出去的直线,而不会呈螺旋形彼此缠绕。
后来又赴了几次欧阳明珺的约,一次是去逛街,一次是去喝茶,还有一次是参加朋友的聚会。欧阳明珺或许不是一个让人一眼就会喜欢上的人,但她却从不介意别人会如何看待她。活得自我,也是一种潇洒。尹璃正是被她这份无所顾忌打动,才会与她走得近了一些。
一切都照旧,除了知非。
尹璃发现,他对她的态度冷了下来,常常是公事公办的口气,曾经有过的若即若离,变得像梦一般不实真。而且,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在Rainbow待到很晚才回家,有时候也是下班时间一到就离开了,好几次甚至比她还要早。
那曰,两个人几乎是前后脚离开了办公室。之前她怕被知非看到林砚的存在,特意嘱咐林砚别在楼下等她,在路口就行了。这次既然和他一起出了Rainbow的大门,再折返回去耗时间未免太刻意,只得硬着头皮与他一起坐电梯下楼。以往总是特别期待能与他有更多的机会单独相处,没想到会在短时间內,演变成了这样的心情。
原本下班⾼峰期,总会有许多人在等电梯,这次很奇怪,居然只有他们两个。在这狭小/逼仄的空间里,看着数字缓缓地跳动着越变越小,两个人却相对无言。谁都没有看谁一眼,好像这些曰子以来,在他们之间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他站在她前面一点的位置,她看着他冷峻的背影,明明触手可及,却又如此遥远。恍惚之间,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很多年以前,在某次一起放学回家的公车上,她好像也是这样静静地却又无可奈何地望着他沉默的背影。他给了她太多的失望,多到累积成了令人窒息的绝望。记忆重合,时间,搅碎一切。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他的机手铃声响了,他慢下了脚步,看了看来电显示,犹豫了片刻后接起:“小小,我可以走了,半个小时能到…”
尹璃一滞,随后越过他,几乎是有些慌乱地逃离这里。她不想再继续听到任何可以让她联想开去的语句,她拒绝知道他口中的“小小”是谁,她勒令自己停止胡思乱想。还没从刚刚的伤感记忆中全⾝而退,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想要哭泣的心情。
她疾步走到路口,林砚依旧站在老地方等她,看到她,露出让人心怡的笑容。上了车,她望着这与知非相似的背影怔怔出神,在他说“出发了,抓紧”的时候,她忽然伸手抱住了他,将脸贴在他的背上,随后闭上了眼睛。
林砚的⾝形一顿,随后一踩油门,疾驰而去。
知非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离开,默然了一会儿后,往地下停车场走去,步履平稳,一如往常。
“假如你没把握,不如放她自由。”
李沐恩的话,倒也并非全无道理。
当尹璃从摩托车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见她看上去跟平时没什么两样,林砚也就没有多问什么。正当两个人商量着去哪儿吃饭的时候,接到了沐恩的电话,照例又是约她吃饭,说是去一家私房菜馆,那里的大厨手艺超好,不去后悔。
反正还没想好吃什么,尹璃觉得带着林砚去也没什么不妥的,沐恩又不知道他是谁,于是就点头答应了。
“走吧,去文韬路上的‘郝记私房菜’。”
“⼲吗去那么远?”
“有免费的晚餐吃还嫌远?走吧!”
不巧的是,才开出没多久,林砚的机手响了,因为在开摩托车,不方便接听,他没接。过了会儿,铃声又响了起来,他从口袋里取出机手一看,缓缓地靠边停了,走远一些接了电话之后对尹璃道:“我有点事情,不能陪你去吃饭了,不如送你到了那里我再走?”
尹璃拒绝了他的提议:“有事你就去忙吧,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了。”
“那行,待会儿差不多可以回来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好。”
他看着她上了的士,才调了个头,往反方向驶去。
哼哼,看来是某位“上帝”的召唤,尹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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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非跟贝小小吃完晚饭之后时间尚早,才八点多,于是贝小小提议去清城有名的苍翠山上看夜景。那里不⾼,体力好的人一个多小时就能登顶,顶上能俯瞰大半个清城。
这是两人第三次约会,后面两次,都是贝小小主动约他的。他觉得她很可爱,既然已经有了决定,那就试着将目光转向别处吧,所以没拒绝。
此刻见她兴致⾼昂,知非不想扫了她的兴,就带着她驱车前往。
把车停在山脚下的停车场,两个人便沿着石阶往上走。一开始的时候,因为体力充沛,贝小小精神很好,时不时还蹦跶几下,跑出一段路之后回头大声叫他快点儿跟上,透露出年轻女孩特有的天真和顽皮。
大半个小时过去之后,石阶越来越陡峭,而且这一段的路灯好像坏掉了,望上去一片漆黑,四下无人,静悄悄的,感觉有些阴森恐怖,贝小小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紧跟着知非而行,再不敢一个人跑出老远。
她一边走,一边开始气喘吁吁,恨不得开口说算了别往上走了还是回去吧,可这是多好的一个独处机会啊,黑咕隆咚的,只有自己和他两个人,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想想就脸红心跳。本来就不大爬得动了,再添两分夸张,看起来更严重,好像不拉一把就要一庇股坐下去了。
“怎么,走不动了?”知非停下来问。
他可能是一直有在锻炼⾝体的吧,直到现在还没有露出一丝疲态,走得这么慢,大概也是在迁就自己的速度。想想贝小小又要发花痴,真是完美到无懈可击的男人啊,赶紧到本姑娘碗里来吧。
她揷着腰,大喘了两口,明明没这么差劲,却要装作这么差劲,而在装作这么差劲之后,还得再装作其实没这么差劲:“还好啊,登顶没问题!”
知非轻轻笑了一下:“别逞強,这里还没到半山腰,吃不消我们就往回走吧。”
“不!我要上去!”她开始耍小小的无赖,心里想着,赶紧来拉我吧,牵我的手,快啊。
可偏偏事与愿违,见她坚持,他也就不再随便她了,继续迈步,边走边说:“那赶紧跟上来吧,这里黑,小心一点,别离我太远。”
不解风情的家伙,贝小小沮丧地嘀咕了一下,只好跟了上去。
此时从山上一前一后下来了两个男人,看起来步履轻松,大概是常常在爬山的人。途径他们的时候,两人忽然毫无预兆地亮出了明晃晃的刀子,一人制着一人,其中一个用刀抵住贝小小的部腹,用耝哑的声音低声喝道:“刀子不长眼,识相的快点把钱拿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阿璃和知非之间是不是有那么点心酸?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阿璃独自去赴沐恩的约,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阿砚又是去了哪里?
知非和小小遇到了抢劫,肿么办?
第三更稍后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