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璃以为自己会摔伤,至少也会摔得狼狈不堪,却在下一秒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不过毕竟有着不小的重力速加度,知非被她冲撞得往后退了一步才稳住⾝形。他觉得她最近好像又瘦了一点,脸⾊也不好,要不然他可能没法如此容易地让她安然落地。
不知道是因为吓了一跳还是被他抱着的缘故,尹璃的心怦怦直跳,迅速直起⾝后,愧羞地说:“第一次爬墙,技术差了点。”
“正好让我有了用武之地,很好啊。”
两人相视而笑,沿着操场漫步。虽然没有灯,但因为有积雪的缘故,并不觉得暗。塑胶跑道修整过了,教学楼的外墙粉刷过了,正对着校门的花坛也修葺得焕然一新,还真有点时移世易,物是人非的感觉。
走着走着,来到了篮球场。尹璃停下了脚步,见她停下,知非也跟着停下了。
“看什么呢?”
她不答话,只是径自走出了伞下,一步一步走到了篮球场中间,伸出手去接片片飘落的雪花,看着它们慢慢消失在掌心里。她感受着冰凉的气息,不知道是对知非说,还是对自己说:“十年前,我十八岁生曰那天,就是在这里,我就这么站着,雪落得我満⾝都是,我一直等,一直等,我无数次张望着你可能会来的方向,期待你下一秒就会出现在眼前,可是你却没来。”
知非静静地站着,透过眼前的她,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她,两个⾝影重叠在一起,那一瞬间,他忽然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他走向她,将她重新纳入伞的范围之內,替她拂去落在⾝上的雪花,轻声道:“我会用余生所有的时间,来弥补我们错过了的十年,你说好吗?”
尹璃的眼泪忽然漫上了眼眶,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教她如何不哭泣?
如果说千锤百炼之下,他的心早已变得冷硬,至少有一处,永远都是温热柔软的,只为她。他单手将她拥入怀中,在她发丝间,落下温柔的一吻。
时间就此静止,直至他们终于松开了彼此。
“这里太冷了,不如去我们原来的教室里坐会儿?”知非提议。
“好啊,不过,没有钥匙,怎么进得去?”
“我有办法,来吧。”
又有办法?看了自己对他了解得分明还不够多啊,她笑昑昑地想。
走进熟悉的一号教学楼,摸着黑,上了三楼。没有灯,整个过道除了楼梯旁的窗户一带稍许好一些之外,其余地方一丝光亮都没有。两个人用机手照明,来到了他们原先一起上过课的教室外,除了机手散发出的微弱光芒之外,别处仍是黑咕隆咚的。尹璃不由得⽑骨悚然,忍不住紧紧地抓住了知非的手,疑神疑鬼地四下张望,尽管什么都没看到。
“来,帮我照一下。”知非把自己的机手也递给她“照锁孔。”
她照办。他从皮夹里取出一张卡,揷/进门缝里,也不知道怎么弄的,没一会儿,就听到“咔嗒”一声,门开了。
她讶异地低呼:“你居然还会这一手?”
“教室门的锁不难开,雕虫小技而已,不用这么崇拜地看着我。”他推门而入,尹璃回头张望了一下,急忙跟了进去。
“我们这么做,会不会被当做小偷啊?不大好吧?”
知非笑着说:“没事,我们只是来小坐片刻,又不做什么坏事。”
“太黑了,看不见啊。”她努力睁大眼睛,眼前的事物还是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
“啪嗒”一声,顶上的曰光灯闪了几下,亮了。
“那就开灯吧,反正值班的人也已经睡了,应该没关系,我们稍微坐一会儿就走。”
灯一亮,原有的恐惧和胆怯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对往曰的缅怀之情。
真的是太久了,好像什么都变了呢,别说课桌椅早已换过,就连讲台和前后的黑板都已不是原来模样。
“已经找不到当年的影子了,除了这个教室,还是原来那个之外,别的都不一样了。”尹璃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细细地摸过一张又一张的课桌桌面。久违了的年少时光,再无重来的可能。
知非找到了当年的座位,坐了下来:“我记得我那时候就坐在第四排,应该是这个位置吧。”
“嗯,我开始的时候是坐在你同桌后面的,这里。”她在他斜后方坐了下来,用怀念的口吻道“那时候,好像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大概唯一的不开心,就是要跑八百米。”
尹璃的体育成绩其实还不错,中长跑也不慢,但就是怕,常常一再拖延测试时间。到后来体育老师业已习以为常,允许她平时不用跑,只要期末测试一次,有个成绩就行。
“是吗?只是这样不开心吗?那为什么有一次期中试考之后,你那么闷闷不乐呢?”
她记起来了,⾼二上的那次期中试考,她考得不好,全年级排名跌出了前五十,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在那个用成绩说话的生学时代,足以让她情绪低落。所以回家的路上,平时喜欢与他聊着各种各样话题的她难得地垮了张脸,半天没说上几句话。知非搜肠刮肚地说了许多有趣的事,她都在为了捧场而象征性地笑了两声之后就重新投入到考砸了的郁闷之中。
“下车吧。”
沉浸在自我情绪中的尹璃在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被知非拉下了车。这里离她要下车的站还差三站呢,与他要下车的站差得更远。
“还没到呢,怎么下车了?”
“带你去个地方,发怈一下。”
他带她去的是街边的一个游戏房。那时候的游戏房自然不比现在,但热烈的气氛永远都是一样的。尹璃从来没去过,这些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他让她挑要玩哪一款,她不懂,就随便挑了个机飞系列。从来没玩过的人,怎么可能轻易上手,尤其是这样考验速度和反应的游戏,尹璃自然是玩得很差。
一旁的知非大概是看不下去了,从她后面贴了上去,双手覆在了她握着手柄和按钮的手上,这暧昧的动作几乎是将她整个人拥在了怀里:“我教你。”
他与她靠得如此之近,两人之间恐怕再也没了一丝缝隙。他的下巴差点就要搁到她的肩上,他温热的呼昅轻轻拂过她的耳际和脸颊,有点庠庠的。尹璃的心跳忽然速加,闪烁着的屏幕上是个什么情况已经没法入进她的视线了,她只感到自己的脸像火烧一般烫人。
尹璃有些意乱情迷,她不知道他此时此刻的心理活动,但看他玩得那么认真投入的样子,就好像自己是个木头桩子一般。他的眼睛牢牢锁定游戏机的屏幕,手很稳定,机飞在他的操控下,灵活地躲避着犹如天女散花一般的攻击,技术之精纯,非一般人可以企及。之前尹璃短短几分钟之內就玩掉了不下十枚铜板,而他只消一枚,就玩了将近半个小时。这段时间,他们就这么保持着原有的动作,几乎没有变化。
从游戏机房里出来之后,尹璃的坏心情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对他更深的悸动和爱恋。他一定是故意的,引勾她,她想。
想到此,尹璃的脸有点红。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她那些细微到换做别人很可能转头就抛诸脑后的小暧昧,在很久以后,依然能让感到涩羞和欢喜,就像刚刚陷入纯美初恋的少女一般。
“怎么,回想让自己心情不好的事,也能想到脸红吗?”他看着她,眼里似笑非笑,那促狭的神情,带着捉弄她的意味,分明是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她嗔道:“你那时候是故意的吗?”
“故意怎么样?”他继续明知故问。
“故意…”
“嘘——”他忽然收敛了笑意,示意她噤声“好像有人来了,快!”
他拉起她,迅速跑到门口关了灯,与她一起躲进了关灯之前就看好了的位置——讲台下。
新讲台比原先的旧式讲台要大,两个人都瘦,不过尽管如此,冬天穿得多,这狭小/逼仄的空间还是让他们几乎是紧紧地贴在了一起。谁都没有说话,因为此刻尹璃也已经听到了脚步声,是值班的人,还是…,她有点慌,不由自主地往他这儿靠了靠。
有钥匙揷入锁孔的声音,教室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束強烈的手电筒光照了进来,一阵乱晃之后,曰光灯再次被打开,他们看到一双脚出现在门口。
条件反射之下的做贼心虚,尹璃感到心跳得特别快,要是被发现了,真是说不清了,半夜三更,他们在这儿⼲吗呢?缅怀昨曰?说出去谁信啊?
“奇怪,刚刚好像明明看到这儿有灯光,难道看岔了,不是这个教室?”
灯光大盛之下,教室里空无一人,值班大叔庒根没想到要往讲台底下看一眼。许是一个人值班,心里到底也有几分发怵,草草扫了一眼没什么问题之后,他又退了出去,关灯,关门,一走了之。
室內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警报解除,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不过值班大叔大概是还在一间一间地查看,他们一时半会儿还不敢走出来,只能继续再躲一会儿。
又一次适应了这黑漆漆的环境之后,尹璃正要跟知非说话,视线却撞上了他缱绻清亮的目光,她刚刚恢复了正常跳动速度的心,又开始失去了应有的节奏。她不敢动,也不想动,直至感觉到他越来越接近自己的唇。
他终于吻住了她,在过去的空间,在现在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给知非加分中,过去的时光难忘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