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沐天尧的一声号令,激昂的鼓声响起,围猎的众人冲进了山林。沐语之听着那些呼喝声、击打声远远地传来,也没心思找凌卫剑去联络感情了,一脸恳求地看着沐天尧。
沐天尧心一软,只好点了点头:“好吧,你只能在外围,不可到林子深处,杨钊,你带两个人跟着公主,不可离开半步。”
沐语之欢呼一声,便朝外冲去,经过笑面狐⾝旁还不忘威示地冲着他扬了扬拳头。
这皇家猎场原本就沿着山势而建,观猎台前是一大片平坦的坡地,树木还算稀疏,适才的大队部往纵深而去,马蹄一路践踏,许多小动物都被惊得四处乱窜。
沐语之的马术还是在南疆的时候学的,在平路上策马还能唬唬人,可在这山林中却有些捉襟见肘。
她也不控马了,松了缰绳信马由缰,一边四下张望一边盘算着:最起码要打一只野鸡献给父王;最好还能捉只松鼠,可以送给凌卫剑,他总不好意思在父王面前不给面子吧?对了,还要捉只兔子气气那个笑面狐,还说要给我猎个好玩的赔不是,瞧他那样儿,像是打猎的人吗?只怕兔子一窜到他跟前他就吓跑了。
老天爷像是听到了她的念叨,树丛里果然窜出了两只野鸡,可能没怎么见过世面,只是旁若无人似的在树丛下徘徊。
跟在⾝后的杨钊见状,立刻取出了弓箭,沐语之却激动地嘘了一声道:“别,你别动,我要亲手抓住它们!杨钊你从后面包抄,不许惊动它们。”
杨钊哭笑不得,他堂堂一个一品带刀御前侍卫,空有一⾝武艺却只能沦为包抄野鸡的助手。
沐语之翻⾝下马,在自己的锦囊中掏了好一会儿,掏出个机弩来,蹑手蹑脚地走了两步,对准那两只野鸡嗖地一箭,只可惜手一抖,那箭直入树⼲,惊得那两只野鸡扑棱棱地扇起翅膀四下逃窜,一只跳进了树林,一只却傻不愣登地窜向沐语之。
沐语之狼狈地挥舞了两下手,那弩砸在野鸡的脑袋上,顿时把它砸晕了过去。
杨钊立刻一把抓起那野鸡的脖子道:“恭喜六公主,⾝手不凡,旗开得胜。”
沐语之半晌没回过神来:“你…你说什么?这是被我抓到的?”
杨钊看着她额发上的一撮野鸡⽑,忍不住笑道:“是啊,野鸡惧怕公主威仪,自动晕倒在公主面前,当然算是公主猎的。”
沐语之回过味来,顾不得杨钊的取笑,⾼兴得手舞足蹈:“杨钊,你抓紧了,要是跑了我就砍你的脑袋!我平生的第一件猎物呢,晚上我就拔了它的⽑给父王炖鸡汤喝!”
“快看,那里有只松鼠!”杨钊眼尖,一下子便瞧见另一棵树下有只巴掌大的松鼠,⽑⾊和树⼲差不多,正警惕地瞪着小圆眼看着他们。
沐语之立刻把弩放在胸前,紧张地四下张望:“哪里?”
杨钊手抓野鸡,无法射箭,顺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飞镖:“公主,这松鼠机警得很,你别用那玩意儿,让我来。”
“不要!”沐语之瞧见了那双小圆眼,心里一下子软得冒泡“杨钊你看它好可爱,不要让它见血,你活捉了它。”
“这…这…”杨钊为难地看着她,这松鼠最是机敏,不见血活捉了它,实在是不太可能啊。
那松鼠的耳朵动了动,那小圆眼转了一圈,迟疑着往旁边蹭了一下,沐语之有点着急,蹲了下来,朝它伸出手去,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十分温柔的笑容:“乖,小东西,过来,本宮这里有好吃的…”
话音未落“扑”的一声,一件东西落在了小松鼠的面前,小东西受了惊吓,一下子便蹿到了树后。
沐语之回头一瞧,笑面狐正站在他⾝后,手里拿着一把东西,一颗颗地往前扔着。
沐语之有些恼了:“你⼲什么?吓跑了它你赔我吗?”
笑面狐并不理她,只是撩起衣袍的下摆系在腰上,然后朝杨钊使了个眼⾊,两个人慢慢地朝两边散了开去。
沐语之明白了,把弩往腰上一挂,屏息半蹲了下来,三个人围成了一个三角,紧紧地盯着那只松鼠的方向。
不知道过了多久,沐语之只觉得浑⾝上下都庠庠了起来,额头上渗出了一颗颗的汗珠,她咬了咬牙,真想冲出去抓住笑面狐的脖子喝问他:你捣什么乱?是不是故意来捉弄我的!
她正胡思乱想呢,忽然便见左右两边两个人影仿佛闪电般地窜了出去,一下子便扑倒在中间,那只小松鼠龇着牙吱吱乱叫,居然已经被他们抓住了。
沐语之忙不迭地爬了过去,伸手去拍那笑面狐:“喂,你轻点,你弄痛它了!”
笑面狐扬起手来,作势要把松鼠送到她怀里,她尖叫了一声,忍住心慌,伸出手去在松鼠的⾝上摸了一下,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本宮命你先帮我捧着,”她佯作镇定地吩咐道“本宮先给它取个小名,再想想要怎样安顿它。”
“不如晚上扒了皮炖了它吃。”笑面狐一本正经地说。
“你!你怎么这么忍残!你瞧它的模样,你舍得吗?”沐语之义愤填膺。
“咦,刚才我没有听错吧,公主你不是要拔了野鸡的⽑炖汤吃吗?这难道有什么区别吗?”笑面狐一脸的诧异。
沐语之语塞,強词夺理地道:“那怎么一样!不一样的,我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不许炖这只松鼠!”
杨钊觉得这情形有些诡异,那个温雅淡泊的凌侍郎,怎么会这样戏弄刁蛮的六公主?还居然一脸乐在其中的模样?
手里的野鸡扑腾了一下,他顿时清醒了过来,解围道:“公主,适才多亏了凌大人,要不是他扔了这许多松果和杏仁,这小东西只怕引不出来呢。”
沐语之悻悻地瞪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冲着笑面狐说了一句“谢谢”
笑面狐笑着说:“谢什么?我抓了它来向你赔罪的,说好了,以前得罪你的就一笔勾销,你不许和我生气。”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沐语之不⼲了“这是我发现的,当然算是我自己抓的。”
“那你还想怎样?不如我放了它再去帮你捉另外的。”笑面狐作势要松手。
沐语之惊跳起来:“别别别!好了,本宮大人大量,就算原谅你了,不过,以后你可不能再气我了,不然我让父王⾰你的职抄你的家!”
笑面狐的眼中笑意盎然:“好,微臣敬仰公主还来不及,怎么会气公主你呢?对了,礼不可废,公主,我们好好地重新认识一下好不好?”
“你以为我是笨蛋吗?我知道你是谁,你姓林,是个状元郎,还在朝中当了一个…”沐语之看向杨钊。
“侍郎,吏部侍郎。”杨钊接口道。
笑面狐点了点头:“是,敝姓凌,凌云壮志的凌,名卫剑,康元二十一年的状元,现任吏部侍郎,蒙公主抬爱,愧不敢当。”
沐语之怔了一下,忽然便哈哈大笑,笑到酣畅处,她一边拍着他的肩膀,一边弯下腰,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
“喂,你这只笑面狐,你可真逗,要骗我也不能用这样低级的手段,你是凌卫剑?你是凌卫剑我就…我就倒着在这里爬一圈…”
四周悄寂无声,只有她的大笑声在树林中回荡,笑面狐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而杨钊却一脸尴尬地左顾右盼。
沐语之的笑声渐渐轻了下来,自从相识以来的点滴涌上心头,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忽然脑袋轰的一声,拍着肩膀的手一下子揪紧了他的衣领,半晌,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声响起:“你说什么?”
杨钊在一旁有些急了,上前做和事佬:“六公主,这你和凌大人是有什么误会不成?凌大人向来斯文,一定是不小心才会得罪了公主,这个大好曰子,公主你就…”
“杨钊,你说,你说他是谁?”沐语之的胸口急剧地起伏着,勉強吐出一句话来。
“凌大人啊,凌…凌卫剑…凌大人…”杨钊仔细地看了那笑面狐几眼,揉了揉眼睛,在沐语之凌厉的目光下,几乎以为自己是不是脑子错乱认错了人。
沐语之站在原地,脸⾊发白,双唇微颤,脑中一片茫然。骤然之间,她清醒了过来,拽着笑面狐就往外疾走。
“公主,公主你要做什么?咱们在这里好好说不成吗?”杨钊急了,一边是重臣,一边是公主,这副模样让别人瞧见了,陛下必定颜面扫地。
沐语之恍若未闻,脚下反而更快了。
“公主你慢些,地上不平,小心摔跤。”笑面狐的神⾊未变,温柔地出声提醒道。
“闭嘴!你给我闭嘴!”沐语之的声音发颤。
不到片刻,两个人便疾奔到了观猎台前,沐语之在四下梭巡片刻,终于找到了坐在最下首的那个“凌卫剑”
“凌卫剑”依然是那副冷酷傲然的模样,一双薄唇紧抿,双眸落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沐语之三步两步冲到他面前,把笑面狐往前一推,指着“凌卫剑”眼中仿佛要噴出火来:“你快告诉他你叫什么名字!你快说,你才是凌卫剑,他就是个冒牌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