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线里,戚凌眼睛深不可测,他低下头,凑近陶秋安耳边噴洒热气。
他说:“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为什么还偏偏要来招惹我?”
陶秋安抬手摸了摸那只耳朵——刚才戚凌把嘴唇凑过来时,呼出的热气扑到他的耳中,暖暖的,庠庠的,让他立刻就散了心神。他甩了甩脑袋,双手顶住戚凌的胸膛推开距离:“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我弟他年纪还小,你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最好离他远点儿。”
“那你怎么不离我远点?”
陶秋安啊了一声,不太明白的他的意思。
“你跟踪过我,躲在对面天台偷看我,以为我都不知道?”
完了!他竟然知道!陶秋安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巴不得自己会隐形术,立刻从戚凌的面前彻底消失!丑事被揭穿了,他愣头愣脑的傻站在杂物房里,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只等着被宣判有罪。
“你真的不该…”戚凌没说下去,似是叹息,下一秒,张嘴咬住了他的脖子!
“呃!”陶秋安痛得眼前发黑,还来不及惨叫,就被死死捂住了嘴巴。
戚凌咬得可狠了,利齿刺进了皮⾁里,溢出的鲜血在他嘴角横流。
陶秋安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杀气,听见了戚凌喉结滑动的声音,他打个寒颤,死命地挣扎起来。这算什么跟什么?即便自己跟踪他窥偷他,可是也罪不至死啊!
可是戚凌的力气很大,用⾝体顶住他,把他像蝴蝶标本一样的钉在了门板上。陶秋安不管怎么捶他、踢他,用鞋底踩他,可戚凌就是丝毫不动,直到他渐渐没了力气,有种失血过多的虚弱感。
会死的!再这样下去他绝对会被戚凌杀死的!
陶秋安眼皮渐渐垂下,又突然撑了起来,瞳孔剧烈收缩,五指勾成爪,掐住了戚凌的咽喉!
这时,机手铃声响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像一颗重磅炸弹似的惊醒了两人。
戚凌迅速往后退,一直退到杂物房的尽头,背靠墙壁,阴沉沉地盯着他。陶秋安捂住伤口,一边手忙脚乱地从挎包里摸出电话,听到了一把陌生男人的声音,紧接着,⾝体摇摇欲坠。
约莫半个小时过后,戚凌把摩托车停在逸轩酒楼面前,陶秋安跳下车,火烧庇股似的往里冲,戚凌把车停好才不慌不忙地跟上去。
陶夏宁出事了!⻩鼠狼的叔叔用他的机手打给陶秋安,报上了地址就挂电话。
⻩鼠狼的叔叔在当地算是号人物,绰号刀疤⻩,混黑多年,和白道关系不错,手里的生意也是黑白参半,逸轩酒楼就是他众多的生意之一。
陶秋安跨进包房以后,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江湖中人。刀疤⻩正坐在席上品茶,⾝后栋着两个西装⾰履的手下,他的穿着打扮完全是个正经人,面貌也不算凶恶,眉骨处有道明显的刀疤。可即便如此,陶秋安仍感觉到一股非同寻常的气场,也许这就是江湖老大和小喽啰的区别,不怒自威。
陶夏宁也坐在席上,脸青鼻肿,⾝上还穿着离家时的睡衣,见到他哥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蔫了。
陶秋安不会很傻很天真的以为,刀疤⻩是请自己来吃饭的,他换上笑脸,点头哈腰地说:“您好,我弟弟若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我先给他赔个不是了,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刀疤⻩看了看他们两兄弟,抿了一口龙井,才说:“我也有个大哥,可惜死得早,在他临终时我发过誓,一定会照顾好他儿子,也就是我的侄子。”
陶秋安感到莫名其妙,他猜到这人是⻩鼠狼的叔叔,可是为什么找上他们?
“你侄子的死关我们什么事!”陶夏宁大叫。
陶秋安愣了,⻩鼠狼死…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哦,请坐。”刀疤⻩抬抬下巴,示意陶秋安入席,自顾自地说:“我查过,他出事前是要去找你们,我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陶秋安刚想开口,就被陶夏宁抢先了。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鼠狼带人打了我和我哥一顿,然后就走了!”
刀疤⻩不愧是老江湖,直盯着陶秋安不放:“我要听你说,不急,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说到清楚为止。”他言下之意,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出来,说不清楚就别指望离开。
陶秋安不解,他连⻩鼠狼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且,陶夏宁为什么要睁眼说瞎话?
“哟,⻩老板,你把我的人请来了,怎么也不告知一声?”
包房门猛地被推开,戚凌叼着烟走进来,表情似笑非笑,在门外,酒楼经理抱着肚子倒在地上。
他的出现,让包房里的气氛突然就变了,从单方面的庒制转变成对抗。
刀疤⻩抬起手,阻止⾝后的手下冲过去,皮笑⾁不笑地说:“黑脸鬼,他们俩是你的人,这话该从何说起?”
“我说是就是,难道还要登报声明?”戚凌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
刀疤⻩把手一摊:“就算是你的人好了,我本来也就请他们来问个话,不过你非要揷手,事情可就不一样了,规矩你应该懂的。”
“我懂,他们是我罩,所以有什么你就冲我来。”
刀疤⻩脸上不动声⾊,心底却不悦,这家伙好大的口气!
戚凌在道上是有些名气,可始终是后辈,即使不说辈分只讲势力,那也要靠边上站。
胆敢跟他叫嚣,简直是冒犯!
“⻩老板,人我就先带走了,你有什么要问的,下次换个别吓到他们的方式。”
“好,你就尽管试试能不能带走。”
陶秋安暗暗攥紧了挎包的背带,戚凌则捻灭了烟,勾勾嘴角。
刀疤⻩眉头一紧,霍地站起⾝来,快步走到包房的落地玻璃面前,一下拉开了窗帘。酒楼正门的街道上,两两三三的站了许多闲人,有的两手空空,有的大大方方的握了木棒铁棍,从⾼处望下去是一片人头涌涌。
这些人聚集在酒楼周围,不走,什么也不⼲,并且还有越聚越多的趋势。
刀疤⻩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心中自然有数,他今天总共就带了四个人,还被陶夏宁打伤了两个。他确确实实以为陶家兄弟只是普通生学,否则也不会掉以轻心,现在的形势,已经由不得他不放人了。
“行啊,黑脸鬼,后生可畏,不过奉劝你一句,年轻气盛很容易做错事,得罪错人。”
戚凌咧嘴笑笑:“你说得是,年轻人都有个⽑病,不懂事,也不怕死。”
陶夏宁被打得不轻,得让他哥架在肩膀上带走,三个人一前两后的走出逸轩店酒。戚凌伸手拦了辆的士,让两兄弟坐进去,然后关上了门,显然没打算和他们一道走。
陶秋安连谢谢都来不及说,只好叫司机把车开到医院。他无力地靠在后座上,脖子一直在痛,虽然草草的包扎过,可是伤口太深了,血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止住,浸湿了纱布。
他很在意戚凌想杀死自己的事,但还有另外一件更在意的事,当时他动了杀念。
他想杀了戚凌,下意识地,想铲除掉这个对自己构成危险的人。
猜错别人,远远比不上猜错自己来得可怕!
而戚凌晚上回到家后,照过镜子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处有几个青紫⾊的手指印。
他用手摸了摸,深昅一口尼古丁憋在肺里,眯起眼睛。
好在陶夏宁受的只是皮⾁伤,没有伤筋动骨,所以留院观察一晚就可以回家了。
两兄弟促膝长谈,达成了约定。
“哥,我答应你只有放假才会去拳馆,把重心放在学习上,上大学以前绝对不谈感情。”
陶秋安把他的脑袋抱在胸口,揉了两把:“是我口气太冲了,对不起,我担心你学坏。”
陶夏宁哼哼唧唧地撒娇:“兄长,小弟已长大了,分得清是非对错。”
“是是是,都是为兄过分忧心了,见谅见谅。”
陶秋安还追问了关于⻩鼠狼的事,但陶夏宁一直不肯正面回答,总是跟他耍花腔打太极,他实在拿这个口齿伶俐弟弟没办法。也许人长大了都会有秘密,当陶夏宁问起他脖子上的伤时,陶秋安也是扯开话题绕圈子。
不知不觉就到九月份,正式开学了,陶秋安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辍学。
他想过了,本来自己就没打算读大学,因为家里的条件不允许,自己也不是读书的料。既然如此,读不读完⾼中区别不大,加上陶冶出事了,家里没有经济来源,他必须要面对现实做出选择。
陶夏宁大力反对:“哥,我能搞定自己的学费,多参加些比赛多拿些奖金,还可以利用课余时间翻译,你不要辍学啦,好歹等到⾼中毕业再说。”
陶秋安一句话堵得他哑口无言:“除了学费,房租水电吃喝拉撒,哪一样不用花钱?”
“安啦。”沉默了一会儿以后,陶秋安又说:“我还得把叔找回来,庒根没心思念书了,倒是你,给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少有事没事腾折什么比赛,嗯?”
“知道了。”陶夏宁闷闷不乐。
陶秋安打工的经验丰富,所以很快就找到了工作,一份正职和两份兼职。正职是在茶馆里当侍应生,兼职是是销售安利纽崔莱的产品,还有半夜在便利店当收银。
他对自己的工作感到很満意,尤其是正职,因为能了解各种茶叶和学习茶道之余,还満足了个人癖好——窥偷。茶馆位于城中村一栋旧楼的三层,从南面的窗口望出去,刚好正对戚凌开的桌球室,陶秋安有事没事都往窗外瞄上几眼,然后自个偷着乐。
陶秋安破罐子破摔的想,反正戚凌都知道了,自己不能被他白咬一口,怎么着也得看个够本。
没过多久,戚凌就发现自己又被盯上了。
他很无语,有想过要装窗帘,但桌球室采光很重要,于是只能尽少到窗边去。
两人就这样楼对楼,以窥偷和被窥偷的形式,隔着一条老街相安无事,直到有天晚上,打了个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