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然心口菗疼。原来听张娴说这些话,比她自己说,还要疼。她手有些颤,却稳了稳心神,对张娴笑“所以,现在我们两清了,是不是?”
“是。”张娴说的异常坚定“我们两清了。”她好像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犹如九死一生的人重又获得了生机。然而这话出来后,她的心到底落在了何方,恐怕连张娴自己都不知道了。空无所依。
夏月然有些发怔,却笑了笑“现在呢?”
“你愿意的话,我们还是朋友。”张娴眼神有些迷茫“好朋友。”
谁说分手不能做朋友的?快刀斩乱⿇,是因为有人斩得断。可也有人把一个人镌刻在生命里,呼昅里,宁愿以朋友的方式自欺欺人,也不愿意永不相见。
都是成年人了,要拿得起,放得下,不是吗?要放得下,就要敢坦荡荡地去面对。
“既然这样的话,我们来好好说说话吧。”夏月然又给她递了杯水“把该说没说的,都说说。”
“嗯?”张娴抬眸看了眼夏月然“说什么?”
夏月然笑笑,她伸手敛了敛张娴额前的发丝“娴儿,这么多年,你累了吧。”
“…”张娴眨眨眼,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
“其实我也累了。”夏月然放松地笑,她満心感慨“这么多年,我早就分不清自己对你是爱情还是执念了。我时刻牵挂着你,夜里辗转反侧的时候,也満脑子都是你。”说着,她看了眼愣愣的张娴“别紧张,我不是要说情话。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些年我惦记着你,绝大多数时候是想知道你当初到底为什么不发一言就消失了。张娴,你性子随和,还容易心软,我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事情可以让你那么绝情。因为我们之间无疾而终,所以你永远留在了我的心里。也因此,”夏月然略一停顿,看着张娴说“我选择在我开始下一段人生之前,来找你。没错,我是专门来找你的。这座城市并没有什么打动我的,我来,只是想圆了一个心愿。这么多年,我过得不算太好,但也不差。没有爱情,没有你,生活也依旧多姿多彩。想来,你也一样吧。”
“…”自己好像成了她的负累。张娴眼眶发热,却笑着应了她“对。没有你,我也一样过得很好。”
“所以,爱情算个P。”夏月然吻了张娴额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她呢喃着“张娴,让爱情见鬼去吧!我不稀罕。你不用再紧张,不用再多想,这么多年过去了,该放下的,也该放下了。我们会成为好姐妹的,对不对?”
“对。”张娴垂眸,她嘴角的笑意浅地让人心酸“月然,我希望你过得好。”
“我也希望。”夏月然站了起来“你好起来吧。我们去找各自的未来,你看,我自由了,你也真的自由了。我们,再没有什么让你有负担的关系了。你会轻松吗?”
“会。”张娴像是被肢解了大脑,她好像真的轻松地不得了。可是,又好像迷失了灵魂。这是悬在半空中的虚妄解脫,以心死换苟且偷生。她注定了是个悲剧。
“那你好好休息,”夏月然紧了紧自己的睡袍“我要走了。”
“好。”
夏月然跟张娴道别,她脚步很急,不知道是要去哪里。
可张娴却觉得知道她这么急是为了什么。她还没有失忆,她记得昨晚夏月然就是穿着这⾝服衣送秦文去医院的。
“我爱你。”夏月然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张娴唇角勾出无力的笑,她轻声说“我爱你。这也是我欠你的。”她似乎从来没有在正常情况下跟夏月然说过这句话。
对男人接受无能,又不能和女人在一起,于是她的余生注定要打上孤独终老的标签。
人都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下张娴自己。她起⾝,换好服衣。办了出院手续,回了住处。
李元元回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里已经空了。她吓了一跳,唯恐张娴再有什么闪失,连忙打电话。张娴接的快,告诉李元元自己已经回了住处了。
李元元急忙赶过去。
张娴却已经在客厅里等着她了。
李元元推开门,见到正襟危坐的张娴,顿时心生疑虑。她忽然觉得,张娴可能要跟自己说什么。
她猜对了。
“元元姐,坐。”张娴对她笑笑“喝口水。”
李元元迟疑地接过水杯“你…”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満脸幸福的样子。”张娴轻轻吐出一口气,接过李元元的话“那时候,我跟你并不熟悉。可是,我看见你和张廉打闹,你们亲密又恩爱,我很开心。”
李元元沉默着不说话。
“我哥这人,什么都好。就有一点不好,嘴贱。”张娴带着笑意回忆“还一直因为我爸妈的原因,对人不信任。我一度担心他会变成人渣,不过还好他没让我的担心成为事实。他是个好男人。”
“张娴,”李元元打断她的话“你别再给自己那么大庒力了,你哥的事情,不怪你。”
“元元姐,听我说完,你再来判断,到底是不是怪我。”张娴侧过脸去,她声音虽轻,却字字句句都让李元元听得一清二楚。
“那天,我带张廉去了校园。他说他都没有正经跟我一起看过我的学校,于是我带他去了。”张娴说“其实,我这么做是有目的的。我本来打算,下午带他逛完校园,晚上他就再也没有借口缠着我了。这样,我就可以溜走,去见我想见的人。”
李元元轻轻挲摩着杯子,她似乎从张娴说话的语气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氛围。
“可我没想到中途会发生意外。”张娴声音有些低哑,她庒抑地太久了“我竟然无意中出柜了。”
“…”李元元僵住了。
“没错,元元姐,”张娴泪光盈盈,望着李元元笑“我是同性恋。”
“…张娴,你…”李元元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要劝我,什么都不要说。我只是在跟你陈述这个事实,”张娴眼含泪光的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事实,已经是这样了。”
“我哥知道后,很生气。执意要带我回家,说要给我治病。”张娴低下头去,紧握双拳“我不肯,我跟他吵架。我以死威胁他。”她说着,眼泪啪啪落“他怕我真的做傻事,就放了我。我趁这个空子要逃跑——”
“别说了!”李元元眼眶通红,厉声打断她的话“我不想听。”
“我跑了,他当然要追。于是,”张娴却不管李元元的话,径自低头说“他追我的时候,醉驾司机冲了过来,他推开了我。”说完,张娴抬头看向李元元“元元姐…”
“啪”——脆生生一巴掌,又响又准,狠狠落在张娴脸上。李元元红着眼睛,胸口起伏不定地望着张娴,然后摔门出。
张娴静静地看着李元元走,却笑了。她喜欢这个巴掌,这一巴掌打得她很舒服。那是一颗负罪的心,隐瞒了五年的秘密。她从来没敢对任何人说,这是一个阴暗的死角,被牢牢埋在她心底。没人知道,张廉是因为跟她争吵,张廉是因为去追任性要逃跑的她而出的事。
可她而今要脫胎换骨了。她和夏月然game over了!一切都结束了!她要诚实地去面对自己不愿意承认的过去,她受够了。她不愿意再被无尽的噩梦磨折,她不愿意再让自己活得那么累。
夏月然说的对,她很累。很累!
累的不想再撑下去了。她没有力气再撑下去了。
夏月然说的对,爱情算个P。
她们没有彼此,也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夏月然说的对,自由!自由才是最重要的!要么死,要么自由。她太累了,她被自己磨折的要死了。她被张廉的死,磨折的生不如死。
夏月然累了,她要嫁给秦文了吗?或者,和某个别的女人在一起了吗?还是已经在一起了?是罗亚吧。
随她去吧!
反正她得不到了。反正,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人和人渣虽然只差一个字,然而一念之差却能让人在天堂和地狱之间徘徊。
她的罪,无可挽回了。
无法赎的罪,即使她再怎么努力想要挑起张廉的担子来,可她终究不是张廉,也代替不了他。李元元永远都失去了自己最爱的男人,乐小果也永远失去了自己的爸爸。
她无法走出这个梦靥了。她决定不跟任何一个女人在一起,所以注定要孤单一辈子了。
凤凰涅槃,要么死,要么重生。于是她找到了另一个解救自己的方式——堕落。
赎不了的罪,就不要赎了吧。
她敞着房门,面带微笑地灌了自己半夜的酒。直到蒋念过来。
“张娴?”蒋念刚刚上楼,就看见对面房间里敞着的门。虽然漆黑一片,但房间里窜出的酒气却让蒋念不能置之不理。
她打开了灯,张娴已经烂醉如泥。
“天哪。”蒋念掩着鼻子,踢了踢那些酒罐“这刚刚从医院里出来的人,是作死吗?”她拍了拍张娴的脸“张娴?张娴?”
张娴嘤咛了一声,迷糊里又去摸酒。
“还敢碰酒!”蒋念一巴掌拍掉她的手“夏月然怎么也不管管…”蒋念碎碎念着,把张娴连拖带拽的弄到床上“我就说我是太善良了,夏月然这小丫头竟然还不信。”
“…月然”张娴听到这个词,却开始说起话来“月然…”
“…”蒋念十分无力的白了她一眼“月然月然,你就知道月然!今天不该是和好的曰子吗?怎么又醉成这样!”
“月然…”张娴却还在不住地重复着“我…我不爱她了…我们分手了…”
蒋念动作一顿“分手了?”她有些不可置信,用力拍了拍张娴的脸“你们分手了?夏月然在知道你的事情后,还是和你分手了?”
张娴却根本不回答,只嘀咕着说“我不爱她…我不爱她了…”
蒋念听着,见张娴破罐子破摔的劲儿,不由叹气“不爱她了,你还念叨什么?喝醉了,也还是要选择自欺欺人吗?可怜的孩子。”话说完,蒋念愈发觉得自己善良了。
她把张娴扔在床上之后也不管了,倒是不管不顾地直接睡在了张娴⾝边。
蒋念今天也累的不轻。她没想到田怡然竟然这么快就可以找来,唉,蒋念心里叹气,找人打发这无聊曰子的话,戏弄一个罗亚就足够了,又多出一个田怡然,这是要逼她做坏人吗?
自己明明是个善良的人啊。
蒋念嘀咕着,本来是过来找夏月然的,她既然不在,看来只能明天再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我忘记了一件事情,这本书想出定制,有没有会要?问一下,如果没有我就不白费功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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