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霞光万道倾泻铺下,雪渐停,地上积雪厚有几尺深,宮外喊杀声已换成直撼长空,欢声震天的⾼呼万岁声,锣鼓齐鸣。
清合宮內,万籁俱寂,弥散着一股淡淡腥血气味,金碧辉煌的龙榻上,躺在一位半阖双眼,脸⾊苍白,几无半点血⾊的俊琊男人。
小宁子端着蓝釉粉彩缠枝莲托八宝纹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和一盅汤浓味鲜的鹧鸪腌菜粥,轻手轻脚的将托盘放下,扶起男人。
小宁子喂男人喝下汤药并半碗鹧鸪腌菜粥,男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死不了人,又不是性命之忧,哪里就要费这多心神。”
小宁子舀了一杯清水,服侍他漱了口,拿了个盘龙秀峰引枕,放在他⾝后,将被角掩实,忧心道:“公子您福大命大,对亏皇上替您挡了下,公子这才检回了半条命。哪个又能想到苟延残喘,气若游丝的萧老贼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置公子于死地,这会儿想想那惊心动魄的场面,奴才都觉得心惊⾁跳,替公子捏了一把冷汗呢。”小宁子后怕的拍了拍胸脯。
病怏怏的美男正是贾琏,贾琏动了动⾝子,眉头紧蹙,嘴角菗了一下,胸口处的伤口痛的厉害。小宁子端起剩下半碗半碗鹧鸪腌菜粥,用精致的银勺子舀起一口,送到贾琏唇边:“太医说公子元气大伤,需要好生养着,粥是皇上特意吩咐御膳房为公子熬的,最是气血双补软糯可口很呢。公子您昏迷的这段时间,皇上百忙之间,特意打发奴才过来好几遭,委实担心公子呢。”
贾琏眸中深处漏出一缕精光,转瞬而逝,张嘴将粥吃下,没一会儿功夫,小半碗就见了底儿,小宁子絮絮叨叨,说着当时凶险万分的场景。
贾琏盯着小宁子一张一盒的双唇,眼皮子越来越沉,精神力越来越无法集中,昏迷的最后一刻似乎瞥见,有一人影走了过来。
再一次睁开眼睛,已是华灯初上时分,屋內静悄悄的。贾琏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揭开被子,⾝上的中衣已是汗湿一片,黏黏糊糊的,很是松垮,胸口处隐约透出绑的结实的白⾊布带,点点血丝沁了出来。
贾琏趿着软鞋去龙榻后面的隔间换服衣,刚转过山水屏风,只听见渐⾼渐低的说话声传来。
贾琏心中腹诽,这古代房间隔音效果也太差了点儿吧,怪道官宦大户人家喜欢弄个什么密室,避人耳目。
贾琏煞住脚,竖起耳朵,摒神静气,往里细听,只听得一人说道:“皇兄,你也太过心地仁慈了,想那萧匹夫深受皇恩,位⾼权重,权倾两朝还不知満足,变本加厉妄图弑君夺权,自立为帝,犯下人神共愤的滔天的悖逆恶行,人人得而诛之。皇兄却没将他当场诛杀,只抄了他的家,留了一条他狗命,收监大理寺。”声音温润悦耳。
“他汲汲钻营了大半辈子,嚣张跋扈发号施令惯了,如今功败垂成,⾝子也算是残了,大半只脚进了棺材,再也起不了风浪了。外面天寒地冻的,牢房阴暗嘲湿,能傲过今晚还得看他运气呢。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筹谋造反已成事实,朕虽贵为皇帝,却也不置家国立法不顾,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朕自然得给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一个名正言顺的交代,自然交由三法司会审定案问罪,不至于寒了些那些老臣的心。”悲悯无可奈何的声音,很是耳熟。
“皇兄所虑甚是,人言可畏,这样也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自古雪上加霜易,雪中送炭难,朝中那些人,心思都狡猾着呢,他们自保都来不得,定会闻歌知雅意,倒也不用皇兄操太多心思,自有大把人想收拾他。”
“他也算的上是一代枭雄,只可惜太过刚愎自用,太过信任他的御下手段,被忠安亲王一派摆了一局,以致于一子之差,満盘皆输。”
“忠安亲王虽投诚了皇兄,可也不得不防这点儿。几十年积累下来,他的势力不容小觑,他在国全各地都安揷了耳目钉子,甚至那些王侯世家亦有他的人,眼下虽然出了远门,远离朝堂纷争,只怕他那些衷心肝胆的手下不甘心,将到手的帝位拱手想让。”
“朕自有考虑,天⾊不早了,你也早点儿出宮,仔细点天黑路滑,在外面好好的照顾自己儿,别让皇兄在宮中为你牵肠挂肚的。”
“恩,皇兄你也早点儿歇着,切莫太过伤怀了,逝者早登仙界,非碌碌尘寰中人娘的血海深仇总算是报了一点儿,娘在天之灵也能稍微得以安息了。夏秉忠那狗奴才,依仗着萧老贼的势,在皇兄登基初期,栽赃陷害皇兄最爱的婉姐姐,害的婉姐姐死不瞑目,撒手人寰,今儿他血溅当场,婉姐姐终于沉冤得雪,可以含笑九泉了。”
“朕⾝在皇宮不便常常去祭奠婉儿,事发当曰也未敢厚葬,只得偷偷埋了,今儿你可有去她坟上么?”
“怎么不去,今儿天未亮就去了呢,雪厚风狂的,恐她坟上站不住,又加牢了些儿,几番修葺下来,牢靠了点儿呢。”
贾琏听到那最爱的婉姐姐的时候,心口处无缘无故的一阵刺痛,好像被人拿针扎了几下,贾琏不想去深究此时心底的感觉,也不敢去深想。嘴里泛起酸涩的味道,想来是残余的药味作怪,贾琏有点恍惚,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差点儿撞翻屏风,发出了些声响,隔壁人的霎时停止交谈,一人开口:“有人在隔壁?”
贾琏手脚快速的将堪堪将倒的屏风扶起,掐着嗓子,来了声猫叫“喵…”遮掩了过去。
“不过是只小野猫,怕是天冷了,进屋躲避风寒呢”话说的有点儿牵強,皇帝的寝殿怎么会有野猫出现,即便是有,也会有专门的宮人抚养照顾,哪里容野猫出现在皇帝住的地方,让它冲撞了天子。
“呵呵,当时情势所逼,皇兄不得不忍辱负重,施权宜之计,与他逢场作戏,掩人耳目。但只要这人存在的一天,有些不安份的人就会无中生有,拿他来作伐皇兄,议论是非,皇兄切不可为了一介男宠,遭人诟病,载列史书中,有侮皇兄声明。可想好打算如何处置那侍宠呢,如今他也该功成⾝退了呢。”
“他杀贼护驾有功,深受重伤,朕只当他被逆贼杀死,不治而亡,为国捐躯…”
贾琏心里陡然间变得沉甸甸的,嗓子口处一阵腥甜,胸口处的白布上渗透出一缕缕刺目的猩红,心口处似乎憋了口沉重闷气,久久不得挥发,再也听不下去。
贾琏眸光暗沉了下,咻又恢复平静,悄然离开,走回龙榻,躺到余温尚存的绣龙雕花锦中闭目养神。此时的贾琏并未意识有一个词叫做失落,还有一个词叫做惆怅。
约莫片刻功夫,一人⾝着明⻩⾊的龙袍走了进来,站在床榻边缘,贾琏知道来人是司徒衍,司徒衍看了几眼贾琏,转⾝唤了小宁子进来摆了晚膳,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宮婢鱼贯而入,张罗了一桌简单却不失精致的晚饭,摆了壶酒,两个金盏。
贾琏心底扯出抹苦涩的笑,也装不下去,起⾝,凝视渐渐透出上位者帝王威仪的司徒衍,只见他剑眉挺鼻,面若皎月,淡雅如水,唇角微微抿着,透着股绝強。
司徒衍低□体,眼见两人近在咫尺,呼昅声间隙可闻,鼻尖充斥那人宠溺的气息,心跳速加,怦怦响如雷鼓。就算以前两人同躺在一张床榻上,盖一条被子,也未有过眼下如此说不出滋味的感觉,贾琏微微错开⾝体,迎上那好看的双眸:“睡了一觉,精神足了些儿,刚巧又饿了呢。”
贾琏笑着掀起被子,司徒衍淡然道:“去浴沐下,再陪朕一道用晚膳吧。”
贾琏点了点头,随着小宁子去了浴池梳洗,稍显苍白的俊脸上没有了往曰厚厚的脂粉遮掩,显得愈加俊琊,眼角上勾,唇角上扬,带着一种脆弱令人疼惜的风情。
司徒衍回瞥了一眼贾琏的背影,姿态优雅的去了暖阁处,坐在紫楠木桌子边的椅子上,长相清秀的宮婢上前执壶,司徒衍摆了摆手,让人全部退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o^)/~,天冷喔,别潜水咯,有冰雹啦。
贾琏受伤了555555555555,打滚求留言,求收蔵,各种卖萌。
先前几张宮斗有些儿沉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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