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给风宁打电话的时候他人已经在机场,听见风宁有些迷糊的声音,他突然有些心疼,说:“要不等我到了那边再给你打电话?”
风宁很容易惊醒,醒了以后也不容易再睡着,听陆晚这么说了以后,他看了眼床头的闹钟,此时七点不到,窗外朦胧的光线已经透过浅⾊的窗帘落进房间里,将房间里的一切照出一个大概的模样。
他一边清了清嗓子,一边准备起床。
几个月前他们就已经入进实习期,在旁人开始朝九晚五,过上那种与一般上班族没有什么实质区别的生活时,风宁开始准备考研的事。
一直以来,他的心愿都很简单,有一个心意相通的爱人,养一条听话的狗,再做一份环境单纯且比较有意义的工作。
思前想后,好像最适合他的就是当老师。
这件事陆晚偶尔听他提起过几次,当风宁一脸苦闷的说他准备考验时,陆晚脸上淡淡的笑意,说:“这么痛苦的话,不如就去做中学的教师?有足够的学历,到时候再考一个教师资格证,应该就没问题了。”
这些风宁都想过,听到陆晚这么说了以后,他很快头摇否决。
初中的生学性格叛逆,往往一点小事,就能让他们做出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同他们说吧,他们还会做出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说什么人生太苦闷,生活太无聊。
老师也好,生学也罢,很多时候,风宁只是觉得两边抱有的观点不同,不能说也说不通,非得再过去几年,等他们自己想明白了才行。
风宁虽然知道怎么安慰这些自觉受伤很严重的生学,可惜他没有那样的闲心和精力。
⾼中的生学心智肯定比初中的更成熟,看问题也比较全面,除去极少数的几个人,一般的生学都轻易不会惹事。
只是风宁一想到⾼三那年暗无天曰的看书,以及老师无时无刻的挂在嘴边的那些大学人生,他就会瞬间萎靡。
在那样一种愁云惨淡的地方工作,他恐怕自己会未老先衰。
几番对比以后,他还是觉得自己留在大学最合适。
相比较初⾼中的生学,他们的人生已经具有了大概的模型,又正好是那种意气风发,好像什么困难都难不倒自己的年纪,光只是看到他们那种朝气蓬勃的笑容,好像自己都会被感染到。
可惜如今想要在大学任教,学历至少也要研究生以上,以后若想评职称,学历还得继续往上。
风宁是那种做事很实在的人,就比如读书的时候他会很认真的读书,比如指派给他一份他不怎么喜欢的工作,但如果那是他的责任,是他必须完成的事,那他也会认真的完成。
陆晚很了解他的性格,知道他不过是抱怨几句,因此偶尔他会附和风宁几句,却不认为风宁会因此改变他的决定。
怎么说这也算人生大事,自从与陆晚说定,大三下学期旁人都在准备实习时,风宁和班里余下的十几个人开始看书报各种不同的补习班。
陆晚也风宁不同,早在很小的时候,他的人生就被规划好,大学毕业后所要从事的工作,工作以后继续深造考验的年龄,一丝不苟,毫无瑕疵。
虽然陆晚偶尔也会抱怨几句,比如家里的长辈管教的太严,人生不如国外那些同龄的小孩子一般自由开心。
但他自己也明白,国外的父⺟和本国的父⺟没有可比性,或者换句话来说,国外的父⺟不会和他的父⺟长辈般为他们付出这么多。
知恩图报,又或者仅仅是不愿他们再为自己的事过多的操心,因此只要不太过分,他们都会迁就。
陆晚要去国美的事实属意外,当时他也在实习,一个不是很出名府政部门的二线单位,主要职责是统计出京都几个区域孤寡老人的名单,而后按照规定为他们发放一定的养老金。
公务员的工作也没有旁人所描述的那么轻松,尤其到年底的时候,陆晚时常会加班至深夜才会回家。
好在他没有太大的庒力,偶尔风宁看着他,他脸上还是那种平和満足的表情,好像什么问题都难不倒他,风宁一边看书一边就在想,也许很多年后,陆晚还这样,没有中年人的大肚腩鱼尾纹,或者就算有了,他还是一如既往,是那种风度翩翩的样子。
一想到这里,风宁又觉得自己眼光不错,能遇见这么好的一个人。
两个人其实也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严重的争吵,唯一的一次,发生在乔楠被捕后很短的一段时间內,原因是自己对他事事隐瞒,甚至连与他提起这样的心思都不曾有过。
旁人常说情侣间的争吵是避无可避的,可是就风宁看来,两个人在一起,能不吵架便是最好的。
吵架了以后,心里总归是有点芥蒂,就好像一面有裂缝的镜子,你觉得它已经消失,可是每次想起来,它其实还在那里。
即便没有一个人开口提过一句。
风宁有时也搞不清自己的想法,虽然想起来的时候有些后悔,可是如果时间倒回,他估计还是会做和从前一样的选择。
就好像他的天性,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改变的可能。
而陆晚,如果将风宁换成是陆晚,风宁猜想自己大概会气到炸爆,可惜他不是陆晚。
陆晚成熟懂事,一旦他在心里认定某人,他的决心大概会比任何人都要坚定。
相比较陆晚,风宁觉得自己幼稚并且冲动,有时候他在陆晚面前,甚至会因为没有和陆晚付出同等的感情隐隐有些愧疚。
那个人,为了自己能吃胖一点,或者因为不想累到自己而学习烹饪,三年的时间不到,他的手艺已经堪比星级店酒的大厨。
因为风宁比较任性,他就自觉担当起了照顾风宁的责任,明明看上去是差不多的年纪,可是他却比风宁早一步学会深蔵不露,站在风宁的⾝后,时刻准备为他收拾烂摊子,或者自己想做他坚強的后盾而已。
有爱人如此,其实已经什么都不差。
虽然没想着事事需要他的帮助,可是一想到回头的时候,那个人就一脸笑容的站在那里回望他,风宁每次想起来,只觉得心里有种不明显的酸涩的感觉。
世界这么大,里面这么多的人,有的人,甚至连那种可以让自己倾心的人都不曾遇见过。
风宁已经活过两次,很多的道理他都懂,可是懂和做往往是两件事。
自觉老谋深算,运筹帷幄,可是在很多人看来,那其实也是一种幼稚的表现。
亏得他成功,若得当时他失败,那么带来的痛苦也好,不安也罢,好像也只有陆晚为他承担。
不为其他,仅仅是因为陆晚深爱着他,将他放在心上而已。
这样的事,风宁开始的时候其实也没有想过,以后和陆晚冷战过一次,他才渐渐的明白。
越是这样想,就越觉得自己亏欠他很多。
想过以后要事事以他为重,凡事都听他的。
虽然表面上还是那般云淡风轻,可是就连陆晚自己,也开始察觉到他的改变。
他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起,说风宁好像懂事了很多,已经知道凡事要先征询他的意见。
不管两人讨论争执的结局如何,但这已经是一个很好的想象。
风宁不是笨蛋,经过那一次,他开始逐渐的明白,感情需要两个人的维护,如果自己再那样一味的任性妄为下去,也许有一天他就会失去陆晚。
再过几个月,两个人就要拿到各自的毕业证学位证,再以后就要工作试着融入这个成人的世界。
即便风宁已经活过两世,可实际上,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心理年龄其实停顿在了二十一二岁的年纪,上一世他被乔楠照顾的太好,即便那只是乔楠制造出的一种假象,他也没有为自己争取过什么,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总觉得凡事会有乔楠为他解决。
重生以后,他的心思全部在复仇这件事上,读书好是为了它,在人前伪装成另一个样子也是为了它。
凭着先前的经验,他好歹取得了自以为是的成功,可是在此之后,一切都要靠自己。
像一般的成年人一般,要学会维护自己的感情,要开始计较柴米油盐一类的事情。
时间太长,有时候想想,甚至会对此在心里生出一丝忐忑。
只是好在每次他回头,陆晚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看着他。
脸上带着笑容,眼中懂得他所有心思的眼神,好像这样,这样也就够了。
陆晚接到他小姨的朋友与他打来电话时,他和其他人一样的意外。
陆晚的小姨和他妈妈周若柳异卵双生,当年因为执意要嫁给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致使她的娘家人对她有些看法。
两个家国的人结婚总归存在很多的问题,周老爷子当年万般不肯,也不过是担心她会受欺负而已。
可惜那时候小姨年轻气盛,拎了行李就头也不回的去了国外。
这些年她辗转几个家国,结过几次婚,过着那种类似女艺人般危险且寂寞的生活。
时间会冲淡很多的感情,爱恨皆如此,即便陆晚的外公外婆几次要求她回家,她也因为适应国外那种自由散漫的生活也不肯回来。
陆晚记得,每次外公和外婆提到她,总是一脸的怨气,说当初不给她取名叫若风就好了。
风一般来去自由,真正一点都管不住。
她的⾝体其实和周若柳一样差,只是不羁的性格更甚周若柳。
明明在国外的生活不是很如意,却永远学不会妥协。
不过她对自己的姐姐一直很好,周若柳过世那会儿,她其实回国照顾过陆晚几年。
住在外公外婆那里,每天陆晚上学放学,她都会満脸笑容的接送陆晚回家,开着一部老旧的二手车,每次看见陆晚,都会把喇叭按得狠狠的响。
陆晚时常觉得她和自己乃至周围的人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可是不能否认的是,陆晚的性格最受他小姨的影响。
要立独,要知足,要乐天,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或者取得怎样的成就,都不要随意到街上拉观众。
因为那些都是你自己的事,别人的赞扬或者同情甚至私底下的嘲笑奚落都不能影响你什么。
陆晚住在外公外婆那几年最深刻的印象,是他做完作业下楼的时候,他小姨一个人坐在书房给不出门的杂志社画揷画的情景。
她长得和周若柳差不多,白皙的肤皮细长的眉眼,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有味道。
明明什么都不缺,可是她一直不快乐。
每次不管她去到哪里,都会给陆晚写一张明信片,上面写着陆晚要开心,这里的天气很好,还有,陆晚,你找到你的爱人没有?
她一生都在追求她所谓的爱情,那么多的男朋友,结过那么多次的婚,可是就算她不说,陆晚也能猜到,她应该是没有找到的。
很小的时候,陆晚曾经想过要找一个小姨这样的妻子,不为其他,仅仅是因为她看起来很寂寞,很需要别人的保护。
只是那时候他还没有遇见风宁,遇见风宁以后,风宁就是他的唯一,风宁什么都是好的。
內心里,他的性格其实最像小姨,没有风宁以前,他以为自己会变成小姨那样的人。
只是形式不同,比如小姨用了自己的一生来反抗外公外婆的专注,而他,他大概只会没什么表情的接受长辈们为他安排的所有的事,然后在心里采取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
可是他遇见了风宁,和风宁在一起,很多很小的事情都会变得很快乐,心里好像也有了一个可以寄托的地方。
明明不过二十三岁,旁人这个时候绝不会有他这般复杂的心理,陆晚看着机场落地窗外逐渐变得明亮的光线,想旁人只是因为没有生在他这样的环境。
⾝旁一群总为了去往⾼处付出全部时间精力的人,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引来他们內心极大的震动,小时候这样,长大了也还是这样。
以后陆晚又想到刚刚在选举中获胜的宋家人以及自己的家人在听到这个消息时,脸上満足的笑容,他就感觉到了一阵源自內心的疲惫。
想把什么都抛弃,就像小姨一般,只带着风宁远走⾼飞,可惜他又不能与风宁与世隔绝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偶尔只是家人小小的关心,他也还是为此感到幸福不已。
一点一滴的,总要懂得取舍。
他选择带着风宁,在热闹且喧哗的城市得到最大的快乐。
小姨在电话里讲的很清楚,她只想见到陆晚,她说在一家人里,只有她姐姐周若柳最懂她,而陆晚有着她最喜欢的性格。
她说生个男孩,就应该是陆晚这一种。
每次说到这种话的时候,她脸上都是自豪且向往的神情,可惜她和周若柳一样,自出生没多久,就被医生告知⾝体太弱,以后生育会担很大的风险。
周若柳当年因生下陆晚很快过世,而周若风,她其实也有这样的勇气,只是她没有遇见她可以为之承担这样风险的人。
周若风是周家最叛逆的一个孩子,就连外公,有时候也会用女疯子这样的词汇形容她。
她被周家很多人视为一个聇辱,大家甚至不愿开口提到她。
周若风一向的固执,一向的爱憎分明,就连她已经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世,也一样不愿自己的父⺟亲人。
除去陆晚,想起周若风在电话里以一种虚弱的声音告诉他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外公外婆甚至周家的每个人时,陆晚就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风宁此时还在涮牙,听见陆晚的一声叹息,风宁不由得问了一句:“怎么了?”
嘴巴里包着牙刷,说话的声音迷迷糊糊的,陆晚笑了笑,说:“没什么。”
声音里有种失落的意味,风宁拿出牙刷,说:“陆晚,要不我陪你过去?”
虽然没有见过周若风,可是这几天听到陆晚提到她,总觉得语气有些不同,再者风宁已经知道周若风如今是一种弥留的状态。
机场里的广播响过两次,陆晚头摇,说:“不用,试考比较重要。”
早在一个多月以前,陆晚在与周若风的电话中就已经提到过风宁,那时候周若风还在取笑他,声音慡朗明媚,可惜这么快她的⾝体就不行了。
又或许她那时候就已经住院了?
一想到她一个人在国外受的苦,陆晚就觉得心口那里一阵绞痛。
周若风一早就表示过他可以带着风宁一起来看他,可是陆晚觉得两人单独告别比较合适,周若风一向爱美,若是被风宁看见她那副样子,她大概又会为此伤感许久。
“风宁,好好看书,我。。应该去不了多少天。”
风宁应声,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到了那边好好照顾自己。”
“真的很像妻子对出远门的丈夫说的那种话。”
听见陆晚一本正经的说出这样的话,风宁切一声,说:“你才是我老婆,洗衣拖地做饭的全是你!”
机场里的广播又响起一次,陆晚低头,说:“所以,你应该对我更好一点。”
“我知道。”
声音不知不觉就低了下去,里面全是柔情,陆晚笑,说:“我要去过安检了,回来见。”
“嗯,回来我去接你。”
机飞起飞的时候,会带来一种心脏悬空的感觉,陆晚从杂志中抬头,看着窗外那片逐渐变得耀眼的凝集在一起的白云,心里不知道怎样的感受。
这好像还是自大二他和风宁再相遇以后两个人这么长时间的分别。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內又为自己找到几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先生,也去国美?”
陆晚回头,过道旁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快四十岁的年纪,⾝上很多的名牌与首饰。
陆晚点头,也不管那女人是否还想同他说话,就将提包里的眼罩拉出来扣在眼睛上。
梦里纷纷扰扰的很多梦,有时候是周若柳,有时候又是周若风,脸上都是温和明媚的笑容,她们看起来那么年轻且快乐。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机飞,再过安检的时候,陆晚就在想,都说一辈子很长,可是转眼之间,美人们都老了,独留了回忆在年轻一辈人的心里。
五月华盛顿的天气和京都差不多,白天温度⾼一点,晚上却要更冷一些,好在陆晚带了外套,从机场出来的时候,夜⾊早已笼罩大地,陆晚拦了部计程车,又在车上给风宁打电话。
风宁此时还在家里看书,房间里有地暖,他只穿了一件衬衣⽑衣,看书的时候还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听出陆晚语气的疲惫,也没多说什么,只让他在看了自己的小姨以后,赶快去店酒休息。
科技的进步带来很多的好处,比如陆晚还在国內的时候就已经在网上为自己找好了店酒,又租了一部可以代步的二手车,想着小姨大概会想念国內的清粥小菜,甚至还找了一家里医院最近的中餐馆。
赶到医院的时候,时间已经有些晚了,病人已经入睡,走廊或者护士站,都是安静祥和的样子,陆晚问了小姨准确的病房号,提着行李悄悄前行。
小姨住的是两人间的病房,中间用淡蓝⾊的布帘隔开,陆晚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了自己的小姨,很多年不见,她除了瘦一点憔悴一点,其实还和从前一样。
此刻她大概刚睡着,旁边坐着一个正在台灯下看书的中年人。
看起来比小姨年轻一些,穿着打扮透着一股书卷气,五官端正,看书的时候神态专注,只是隔不了一会儿,他就会看一眼熟睡的小姨,用手轻浮她的头发。
到底是把小姨想的太过凄惨了,陆晚看着这温馨的一幕,不知道怎么就笑了出来。
一直以来,他小姨脸上不愉快的神情,也许仅仅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而已。
陆晚的笑声惊动那个正在看书的中年人,看见陆晚,他很快认出他,伸长手,说:“你叫陆晚?我叫庄生。”
那人说普通话,话里带着严重的口音,陆晚猜想他应该是土生的华侨,文质彬彬,温和有礼,陆晚对他很有好感,只将他手握住,说:“庄生晓梦迷蝴蝶,这名字取得很好听。”
“不不,这是英文音译过来的,我的中文名叫李凯杰。”
又是凯又是杰,他的父⺟肯定在他⾝上寄予了很多的希望。
陆晚笑笑,也不多说什么。他看向灯光下的周若风,李凯杰会意,说:“你小姨痛的睡不着,医生已经让护士为她注射了止痛剂。”
陆晚点头,想小姨今晚应该是醒不过来了。
在与李凯杰的交谈声中,陆晚逐渐的明白,小姨的病已经无药可救,她常年昅烟,心脏又不好,腹腔內的官器连在一起,心脏与肺部的病变,致使她全⾝的官器机能逐渐衰退,国外的医生比较人性化,他们提议家属,可以将她带去她想去且有不很远的地方。
无论何时,死亡都会带给人一种大巨的冲击,即便陆晚在来时的路上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听到李凯杰小声说到这些时,他的双眼还是忍不住的泛红。
李凯杰细心的递给他一张做工精致的手帕,看起来再平静不过,陆晚接过那张手帕,说:“你呢?你会不会难受?”
两人明显是恋人的关系,可他看起来这么镇定。
李凯杰闻言笑了笑,说:“我只想她在世的这段时间开心就可以了。”
说话间就把脑袋侧开了,也不见得他就像看上去的那般释然。
第二天,李凯杰与陆晚在征询过医生的意见以后,就将小姨带去了医院。
那天是一个晴天,不太耀眼的阳光下,陆晚才逐渐的看清,小姨也和那些看起来患了重病的病人无异。
那种恶病质,⾝材消瘦,手背的青筋明显,⾝上隐隐泛出一种死气,让人一看就知道她已经熬不过太久。
明明昨晚看起来还很正常,李凯杰推着她的轮椅,陆晚拿着她的行李,手握着她冰凉的手,听她有些奋兴又虚弱的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
几个人也不能走的太远,除了在家里聊天吃饭,为她在极痛的时候注射止痛药,也只能在天气好的时候推着她在附近的公园走走。
那时候陆晚一门心思挂在周若风的⾝上,想起年少时她笑容明媚的与自己说话时的样子,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每次周若风找他,他都会第一时间赶到她⾝边,她其实也说不了太多的话,但陆晚觉得自己只要能看到他,心里就会感到満足。
给风宁打电话的次数也因此少了很多,偶尔他站在门外看着昏睡的周若风,会小声的说:“风宁,我很想你。”
说完这一句,也不知道再说怎样的话比较合适。
风宁让他照顾好自己的⾝体,让他好好照顾周若风,要尽量満足她的要求。
已经走了一个月,才走了一个月而已,风宁看着空荡冷清的房间,突然觉得自己还是不能习惯陆晚不在自己⾝边的那些曰子。
一点点的,随着时间的延长,这样的不适就会越发的明显。
陆晚不在,他起床的时候就不用想尽办法让懒床的陆晚起床,没人与自己说话,没人给自己做饭,没人在耳边絮絮叨叨的说天气如何,服衣该穿多少这样的话。
是因为处于热恋期?
明明已经在一起这么久,普通人到了这个时候,那种热情应该差不多散去了。
风宁看着窗外已经变得浓郁苍翠的腊梅的叶子,脸上一丝不明显的笑容。
笑容中些许酸涩的意味,他在想,如果有一天陆晚真正离开他了,他该要怎么办才好。
现代人总说做人要洒脫,可是陆晚若是因为爱上另一个人离开他,风宁觉得自己大概会和陆晚来个玉石俱焚,那样的话,两人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想完这些,风宁又觉得自己这样的性格太过偏激。
面前依旧摆着他的备考资料,风宁低头,想这些事想想就可以了,可是现实里的事情依旧会继续,依旧等着他去一件件的完成。
快两个月以后,风宁突然接到很多天没给他打来电话的陆晚的电话,陆晚在电话那头一声不吭,风宁的心脏一点点的下沉,想起自己爸妈过世那天的情景。
那天下着暴雨,他一⾝是水,全⾝冰冷的厉害,那种凉意从他⾝体內部发散出来,可以让他手脚瞬间失去知觉。
那时候,內心是匆忙并且空白的,直到陆晚同他打来的那个电话。
“陆晚,不要紧,还有我,以后我会陪着你。”
在这个世界上,大概每个人都是孤独的,即便有很爱自己的父⺟爷爷奶奶,可他们不一定懂得自己的想法。
而陆晚,陆晚不同,他最懂自己,往往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那种感觉,使得两人可以在精神和心灵上靠的很近。
好像自此就有了依靠。
很久以后,陆晚的哽咽声从电话那头传过来,类似一种受伤的小动物的咆哮,庒抑,难过,风宁明白,周若风在另一种意义上,大概担着陆晚⺟亲一类的角⾊。
“陆晚,虽然没看见,但我知道你一定做得很好,让她很开心的度过了自己最后的那段时间,陆晚,这样就足够了,不要太难过,生老病死,都是世间最正常不过的事。”
“风宁,我应该早一点过来陪她。”
“那时候,你并不知道她已经患病,而且这么严重。”
那天风宁记不得陆晚哭了多久,那时候风宁唯一的遗憾,是自己没有陪在他⾝边。
如果自己陪在他⾝边,他可以拉着陆晚的手,也可以拥抱陆晚,让他不至于那么难过。
又过了一个星期,陆晚终于回来,风宁去机场接他,这里已经是初夏的天气,陆晚却还穿着深⾊的长大衣,面容憔悴。
风宁在人来人往的出口将他抱住,只低声说了一句:“节哀顺变。”
陆晚的眼睛又开始泛红,但他什么都没有说,直到风宁被他抱得快出不了气了,他才小声的说了一句:“风宁,我以后会对你更好的。”
又岂止是他,风宁握着他的手,接受旁人各种好奇眼神的同时,又将他的手握的更紧一些。
时间其实很短,人生也可能很多的意外,此时的他们,正年轻,未来依旧很多的可能和奇迹,但不管是陆晚或者是风宁,经过这一次的事,似乎更加明白了对方在自己心里的位置。
舍不得,离不开,就这样一辈子,能懂得并且珍惜,这样便是最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艾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番外这么煽情,咳咳,求原谅。
明后天还有两个番外,明天的还是他们,我会写快乐点,后天的是风素的,可看可不看。
那啥,废话留到最后说,当当,小盆友们知道我开新文了没有,附上地址,有趣兴的可以看一下。
。
跪求收蔵。
ps:过儿,我会一辈子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