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蓉蓉见易渊明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那神情倒是比他装模作样的老成持重可爱多了,忍不住扑哧一笑,指指他腰间悬着的一枚鱼形挂饰,说道:“你若是把那玩意儿给我,以后你家的人自然知道是你求我来着,有你们易家的信物,我也不用担心没饭吃,你说对不对啊?”
“你要这个?”
易渊明神⾊有些古怪,看着自己腰间的铁鱼坠,忽然笑了起来。易家人虽是很少在江湖露面,可门下弟子不少,坊间食肆酒楼,凡有名有号的,倒有一半与易家有关,若是拿着这枚铁鱼,还真是可以混吃混喝一世不愁,只不过,这铁鱼坠的另一样用处——他看着眼前这个惫懒无赖的女子,样貌寻常,唯独那一张利口和一双眼睛,让人移不开注意力。
他稍加思索,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从腰带上解下那铁鱼坠,双手捧上“既然如此,就请苏姐小笑纳此物,以证明易某诚心求教!”
“公子!——”
易理一直跟在易渊明⾝后,起初并未言语,虽然看到苏蓉蓉刁难,也只是微微皱眉,不曾说话,直到这一刻,终于有些急了,忍不住扯了下易渊明的袖子,想要阻止他这个荒唐的举动。
“这灵鱼不可…”
易渊明一挥袖,冲他使了个眼⾊,打断了他的话,冷冷地说道:“我的东西,我想送给谁,就送给谁,不必多言!”
“就是!男子汉大丈夫,自然要说话算话!”
苏蓉蓉已经迫不及待地从他手里抢过那块铁鱼坠,摸了摸,又放到嘴里咬了一口,果然不出所料,这东西浑⾝乌黑,看起来像是块黑铁鱼,实际上不知是什么陨石类的东西,之前她看到这个白呼呼的易公子,一眼就看上这玩意儿了,丑是丑点,可怎么看,只怕都是这个冤大头⾝上最值钱的东西了。雁过拔⽑,易家既然最出名的是做鱼,古代没有电话电报⾝份证,出门招摇撞骗自然免不了要用这些小东西做信物,她从那个该死的岳翎那儿赎了⾝,总的找法子谋生,这等送上门来的肥羊,当真是不宰白不宰了。
易渊明见她笑得像个骗得了糖果的小孩子一般得意,心中不由暗笑,轻笑道:“既然苏姑娘拿到了信物,就请告诉易某,这彩虹豆腐,到底有什么问题?”
苏蓉蓉眨眨眼,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说道:“这豆腐啊,说起来也简单,你天南地北到处跑,就为了找这七⾊原料,这些蔬菜水果的又不好带,所以都榨了汁冰封着,等凑齐了才一起做的这彩虹豆腐,对不对?”
“正是。”
易渊明点点头,说道:“易某花了两年的时间,踏遍九州,甚至到南洋诸岛游历,方才找齐这七⾊蔬果,然后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收集齐所有原料,用整车冰块轮换储存,方才运到中原。”
旁边那些富商们听得也不由倒昅了口冷气,那河豚再难得,年年总有百十斤收获,可这七⾊豆腐听起来简单,要找起原料来,竟是如此之艰辛。
“第一次,总是比较⿇烦的嘛,以后就好了。”
苏蓉蓉笑得格外诡异,语带双关地说道:“易公子费尽心思引进这些蔬果,造福后人,这等功劳,比这彩虹豆腐要大的多了。”
易渊明不以为意,淡淡说道:“苏姑娘还是直说,方才为何要说可惜…”
“可惜就是可惜,可惜这些难得的蔬果,这么别致的做法,就毁在了个只重⾊相,不重內涵的人⾝上!”
苏蓉蓉笑眯眯地说道:“你只顾着搭配⾊彩,却忘了,有些蔬果,是不能搭配在一起吃的。这七⾊豆腐,我以前也吃过几次,若是能将胡萝卜换成了橙子,菠菜换成了芥蓝,增加了点酸味,混合起来,这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营养搭配也比较合理,芥蓝的颜⾊也比菠菜更加翠绿,不易老化,这样的味道会更好一些。对了,吃得时候,还可以增加几样配料,任人挑选…”
“你吃过?是何人所作?”
易渊明闻言动容,这七⾊豆腐是他无意中碰撒了菜汁落入豆腐汁之中最后作出了彩⾊豆腐,方才触发灵感,费时数年方才做成,却想不到苏蓉蓉早已吃过,而且还能说出些让他闻所未闻的菜名,不噤悲喜交集,伸手抓住了苏蓉蓉的手,急急地问道:“那芥蓝又是何物,在何地有产?”
苏蓉蓉没想到他这般激动,顿时后悔起自己一时口快来,这彩⾊豆腐在她那个时代常见,大棚蔬菜啥颜⾊的没有,并非稀罕之物,可在这个时代里,有些菜种尚未引入,有些菜则并非她所知道的名字,她有时随口一说的东西,武大郎听都没听过,而眼前这人跟武大一样,都是个痴子,对厨艺的执着到了狂疯的地步,否则也不会花几年的时间去搜集那些没见过的菜种,或许也正因为如此,那些蔬果才能由异邦流传到中土,只是她一向好吃懒做,让她去回忆芥蓝的古名和产地,还不如杀了她算了。
她眼珠一转,总算想到了脫⾝之法,急急地说道:“那芥蓝产于岭南,你没见过也不稀奇,岭南物种万千,要凑齐这七⾊蔬果容易得很,只是给我做这豆腐的是个乡间小店的老婆婆,我也忘了她住在哪里了。”
“原来如此…”
易渊明怅然若失,他费尽心血研制的食物,不但不是独一无二,甚至还比不上个乡野村妇所做,这种打击,比苏蓉蓉之前的毒舌利齿来得更大。
“公子——”
易理见他神⾊不对,急忙上前一步,低声说道:“这女子说话颠三倒四,尽是胡言乱语,公子万万不可信她!”
易渊明摇头摇,苦笑了一下,也不管台上那些人了,只是冲着苏蓉蓉拱了拱手“多谢苏姑娘直言,易某告辞!”
“喂——”
苏蓉蓉没想到他这么经不起打击,话还没说完,他居然说走就走,还没来得及拦住他,就见他⾝形一晃,翩然如一只白鹤般,冲天而起,落在对面酒楼的屋檐上,回头看了她一眼,转⾝一跃,几个起落之间,便不见了他的⾝影。
谁也没想到,这个连路都懒得走,成曰坐轿子的公子哥儿,竟然也是个武林⾼手。
苏蓉蓉呆呆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忽然觉得手心有些冰凉凉的感觉,一低头,看到那个黑黢黢的铁鱼坠,莫名地,打了个哆嗦。
她是不是,又惹上了不该惹的人?